第十一章物證
一陣靜默,屏風之后有聲音幽幽傳了出來,“你說人是死在荷塘里,可為何發(fā)現(xiàn)是卻是在路中央?”
一人紅衣如火自屏風后繞出,眉目俊朗英姿卓絕,讓人想起高原羊卓雍錯碧澄碧的湖面倒映千年不化的雪山。
又或者春盡處憑欄拂袖楊花飛雪,霎時間彌漫長安道,而那人紅衣慵懶醉臥海棠樹下,靜看這時光盡處,春如舊,歡情?。?p> 原以為昨夜初見那人恍若天神般的容顏時,已幾盡驚詫,或是那燭火黯淡,或是那水汽氤氳,亦或是追逐兇手心切,竟覺得今日這般顏色更勝昨日。
這是洛書第一次這樣細細打量葉沉,自此那般的絕色姿容,深深烙印于心底。
以至多年后葉沉依舊嘲笑她的初見他時的呆傻。
見她不言,葉沉慵懶往上首的太師椅上一坐,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
“怎么本王臉上有花?讓你看的這么入神?”
眾人齊齊捂臉,裝做沒聽見的樣子
洛書冷聲“您想多了!”
“金國使者身高七尺,目測體重近兩百斤,且人死后的重量要比生前更沉些,試問這院中,什么樣的人,能將一個兩百斤重的可以頂一頭豬的尸體從荷塘里面拉出來,且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學生愚鈍實在不知。”
“賀大人要問的話也問完了,要聽的想法也聽夠了,學生現(xiàn)在能否去上課了?”
賀濤剛一點頭,忽然想起上首還坐著一位瘟神,趕忙收住,奈何洛書實在不想與這些裝腔做勢的人待在一起,轉(zhuǎn)身便走。
行至門檻處,忽聽身后那慵懶聲音緩緩自身后響起,“即日起,你的學業(yè)合格了,長安城順天府尹一職還有空缺,你補過去吧,此事本王親自上奏陛下,余下的事情,王院正,你來處理!”
賀濤與王錫爵憐憫的看了洛書一眼。
賀濤想,看了馬蜂窩出浴的人,遭到報應(yīng)了吧。不過老子總算是解脫出來了,哈哈!老子是當大將軍的料子,誰稀罕當個京城縣太爺,你小子冒出來的正好!
王錫爵想,順天府尹一職空了近兩年,因上兩任順天府尹莫名身死荒郊,案子懸了近三年未破,京城里的官都認為這是一個不正常的職位,誰做誰死。
陛下曾選過幾任,膽子大的脾氣橫的直接辭官回家養(yǎng)老,膽子小的脾氣弱的,帶著一家老小坐在宮城門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逼的陛下實在沒辦法了,將這一職位暫時交到了大理寺卿賀濤身上。
這一職位由他這種命硬的人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暫代再合適不過了。
賀濤禁軍出身,年近三十還沒找到媳婦,據(jù)說是因為命格奇硬,曾經(jīng)訂過兩門親事,皆是人還未進門,便香消玉殞了。
至此便無人再給他提說親的事,都怕自家閨女還未過門,便被他給克死。
這小子也樂得自在,但這順天府尹一職并不好干,因忌憚太皇太后,這三年他沒少受了那些京城紈绔守舊派的氣,再加上大理寺政務(wù)繁忙,有幾宗懸案也一直未破。
只不過眼前這少年剛剛?cè)胧浚次页?guī)定狀元入朝,皆要從正五品起封,而順天府尹是正四品,于禮不合……
院正大人臉上的馬蜂包已腫塊已消,奈何顏色依舊喜人,紅紅的鼻頭像是剛從雪里拔出來的蘿卜,他悄悄看了上座上那人一眼,低聲道,“殿下,這怕是于禮不合,洛書雖為狀元,按例也應(yīng)是從五品翰林編修的職務(wù)做起,這順天府尹乃四品京官!”
葉沉笑了笑,眼底氤氳起一層迷蒙不清的情緒,“陛下近日正忙著與金國使者周旋,賀大人身居要職,長安城需要一個新的縣太爺,本王瞧著洛大人就不錯,極有當縣令的氣質(zhì),至于這品級,這破案有功在身,升官還不是早晚的事!”
他心滿意足的瞇起眼睛,忽然提高聲音道,“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想好了,找你院正大人回話,給你辦結(jié)業(yè)!”
哼,給我辦結(jié)業(yè),你以為這書院是你爹開的?
洛書一臉鄙視不屑的離開。
入學第一天,給上課的那老夫子,看上去花甲年紀,鬢發(fā)斑白,名曰胡一山,這老頭講經(jīng)論道乃一把好手,只是喜歡按自己的性子來,將一本編年體通史,愣是講成了紀傳體。
學子們聽的懵,老頭講的歡,時不時還喜歡提問兩句,答不上來,好說好說,去書院后廚房后面挑水。
每次那老頭講至酣處,便冷不丁的讓洛書來回答他那奇葩問題,不管她回答的多認真,思考的多全面,總會被老頭一句,不點題,不犀利,不正確來給否定。
結(jié)果苦逼的她第一天課還沒好好上完,便被罰去抬水。
而要抬的那水不是井水,不是喝的水,更不是某人的洗澡水,而那那個被血染紅的荷塘里的水。
荷塘清理工程的包工頭葉王爺,好不瀟灑的坐在一株菩提樹下,手中拿一本雜書,身邊的賀濤打扇,院正大人親自端茶遞水。
洛書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才明白,早知道不給那老匹夫費唇舌了,敢情這些人就是故意的!
果然美男的身體不是那么好看的!
葉王爺伸著他的纖纖玉指,一會指揮她向那個倒水,一會又對她不利索不麻利的倒水動作提出了誠懇的見解。
整整一個下午,她與幾名調(diào)皮搗蛋的軍事學院的學生的努力下,生生將那充滿血水與淤泥的荷塘清理干凈。
并與其中幾名活躍逃課分子結(jié)下了不淺的交情,那幫逃課惹事分子,以章猛為首,皆是這一批軍事學院快要結(jié)業(yè)的學生,通過武舉入選。
武舉每年的舉行時間比科舉早半年,一是書院容納量有限,二是因為這幫靠拳頭考進來的人脾氣比較暴躁,容易引發(fā)混亂。
而這些滯留下來的人多是經(jīng)史考試不及格的留級者!
朝廷并沒有給其于軍中安排職位。
想想也能明白,朝中要的是將才,千軍易得,良將難尋,花了如此大的心血培養(yǎng)出來的人,不可能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莽夫。如何考察莽夫與將才的關(guān)系,答曰,經(jīng)史論文也!
大夏建國乃馬背上得天下,以至于長安城內(nèi)的達官顯貴多愿意讓他們家的不肖子通過武舉來確定家族地位,當然,也叫物盡其用。
他們的結(jié)業(yè)論文由科舉狀元洛姑娘幫忙代寫,交換條件是,她可以偷懶磨滑,少挑幾桶水。
日落時分,荷塘里的水便被徹底清理干凈,落日余暉下,只見某種殘荷下一星寒光在夕陽下反射著灼人的光澤,而那淤泥之下只見一排腳印深淺不一,腳印的盡頭處,一斷韁繩,一塊石磨赫然在目!
葉王爺喝了一個下午的閑茶,終于舍得從那椅子上坐起來,以步步生蓮之姿向著那荷塘上走去。
學著那些軍事學院留級生的姿勢蹲在了洛書身邊,指著那些物證,不懷好意的笑笑,“我說,洛大人,您不是說自己愚鈍找不到線索嗎,這不線索自出動來了,破案吧,本王還等著給您請功呢?”
章猛等人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匆匆跑路了。
洛書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難纏。
大夏與金國正在議和,這個節(jié)骨眼上死了人,皇帝定然會震怒,并且限期抓住兇手,先不管那兇手現(xiàn)在是死是活,單是這種涉及兩國邦交的案子就著實讓人頭疼!
憶水若寒
解釋一下,女主一家是因為金人破城而滅,所以她對金人沒什么好印象,死了也活該,所以不愿意用心去破這個案子也在常理之內(nèi)。 偽裝而小綿羊的大灰狼很快就會亮出她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