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籠子里
深秋的風(fēng),有些刺骨的涼意。
碎金般的陽光灑落于兩人肩頭,仿佛渡了一層霜雪。
自五年前開始,京城里時常有三品以上高官死于非命,兇手殺人手段并不殘忍,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既不是中毒,也無創(chuàng)口。
且面部表情祥和,除卻身邊的幾句無頭無尾的詩句,無法從案發(fā)現(xiàn)場找到任何線索。
刑部與大理寺聯(lián)手也未能找出兇手半點線索。
于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開始慢慢在民間流傳,說是兇手只殺三品以上官員,來彰顯自己的成就感,品階低的不屑于動手,這樣的傳言一度使京城高官,陷入慌亂。
直到三年前,連續(xù)兩任的四品順天府尹在半年之內(nèi)被殺之后,打破了這種規(guī)矩,這種恐懼才慢慢消失。
原來兇手并不是只盯著三品以上的大員不放,偶爾也會殺一兩個品階小的。
因為兩任順天府尹死去的時間極短,謠言又開始傳來,說是順天府尹一職不詳!
以至于滿朝文武在這種恐懼的情緒傳染之中,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個職位,皇帝沒有辦法,只能任其空缺三年。
直到洛書誤打誤撞,成了京城縣太爺,才一度緩解了京城無順天府尹的尷尬局面!
但更重要的一點,在這三年中,依然有官員死于非命!
但皆因某種原因,被皇室掩藏起來,密而不發(fā)!
一年前,葉沉接手了刑部,曾著重勘查此案,也曾發(fā)現(xiàn)過一些蛛絲馬跡,但兇手太過狡猾,一時未再做案,至此,高官被殺一案陷入死胡同!任誰也沒想過,時隔一年,那個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再次做案。
此番選的竟然是人高馬大的薛城。
伯顏眸底掠過一絲涼意,這個從不為世間任何情物所動的男子,在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時,也會出現(xiàn)情緒波動,此案可見一般!
“難道之前追蹤的方向錯了?”
葉沉臉色沉郁,不答。
天地間只剩下獵獵風(fēng)聲。
許久之后,他才慢慢開口“也許,從一開始,方向便錯了!”
“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與其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不如另辟蹊徑!”
“另辟蹊徑!你是指洛大人?”
伯顏順著葉沉的目光看去,那清瘦少年的背影早已消失于光影變幻間。
葉沉回頭,唇角蕩開一絲笑意,笑意淺淡,如優(yōu)曇,“也許,可能!”
伯顏“……”
葉沉衣袖一揮,頭也不回丟下一句,“你不是一直尋找新鮮的嗎?今給你送來了,好好做尸檢報告,回頭送到洛大人府上!”
伯顏嘴角抽了抽,想起剛來時,遇見薛城的夫人的情景,那個京城有名的河?xùn)|獅,一種被人推進坑里的感覺!
洛書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到底什么樣的殺人手法,會干凈到不留下一點痕跡!
若在現(xiàn)世,還可通過解剖化驗做切片技術(shù)手段來判斷,但目前,似乎已無法再從此入手了。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京城的那個謠傳。
難不成這件案子并非個案!
包括之前死去的兩任順天府尹也是被同一人所殺!
“洛大人,留步!”
洛書站在順天府大門的臺階之上,回頭看著從遠(yuǎn)處策馬而來,此人面生,沒怎么見過,但周身一股英武之氣,看上去像是大理寺的人。
那人縱身一躍跳下馬來,取下一個包裹遞上。
“屬下江旼,是賀大人手下的副官,這是賀大人要下官送來的卷宗!”
洛書怔了怔,卷宗!
薛城剛死,卷宗不可能這么快的速度做好。
那這包袱里裝的是誰的卷宗?
轉(zhuǎn)而一想,賀濤是葉沉那家伙的手下,難不成是他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多謝”
她抬手接過,頭也不回的進了府里。
小桃早已備上的茶,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包袱。
“這是什么東西,這樣重!”
“可能是前幾年死的那幾個高官的無頭案!”
“無頭案?”小桃一聽嚇得將那卷宗一扔,被進門的玉痕接住,白了她一眼,放在桌上,繼續(xù)雕刻自己的木偶去了。
洛書長吁了一口氣,“小祖宗,你知道不知道這些都是大理寺登記在冊的檔案,損毀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小桃臉色有些蒼白,“無頭、無頭案,怎么還有這種專門喜歡砍人頭的兇手!”
洛書“……”
“我說的無頭案,是指找不到兇手的意思,不是被砍頭的意思,再說了,即便是這樣,你手中抱著的也只是幾頁紙而已,又不是人腦袋!你怕什么!”
小桃咽了咽口水,“哦……”
洛書嘆了一聲,上前攬住小桃的肩膀,拍了拍她的手背。
恍惚間想起來,小桃受傷后的那段時間,晚上時常作噩夢,說胡話,總是好多頭,好多頭的喊……
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但卻不一定猜不出……
“我一定會抓住那個人,他們不會白死!不會!”
小桃眼角微紅,哽咽的點點頭。
只覺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低頭一瞧,一個木雕塞到自己手里。
玉痕稚嫩的臉上,有些別扭,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已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是一個未雕刻成形的人偶,上面的木頭還有些倒刺,沒有打磨光滑。
剛才他聽到這兩人說的話,似懂非懂,但仍能感受出兩人之間彌漫的悲傷……
那種感覺他不喜歡,讓他想起,那日烏云密布,那人一把將他推出門外,讓他遠(yuǎn)走高飛的孤獨。
洛書見那小崽子把自己還未雕琢好的木頭遞給眼眶微紅的小桃,一副同樣傷心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這樣平時看上去不茍言笑把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孩子,此刻竟然露出這種神情。
“你哭什么?”她拍拍玉痕的腦袋,拍小寵物狗一樣。
“我想娘了?!?p> “她在哪兒?”洛書漫不經(jīng)心問了一句,原以為這以這孩子的性子,不會回答。
“籠子里”
?。?p> 洛書與小桃齊齊一驚,看著眼前這孩子清澈卻憂郁的眼神,只覺得一陣惡寒慢慢爬上后背。
從未問過這孩子的身世,冥冥中知道或許不簡單,或者會有禍端,但親耳聽到他說自己的母親在籠子里時的那種震驚還是再所難免!
燭火搖曳。
后半夜又下起了秋雨,一天天變冷,轉(zhuǎn)眼間,長安的冬就要來了。
小桃拿燭剪將過長的燭芯剪掉,“小姐,你說玉痕他母親在籠子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書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盯著搖曳的燭火,“或許并不是我們所理解的字面上的意思吧?!?p> 小桃點頭,看到洛書手邊放著一本冊子,上面的墨跡看上去極是雋秀。
“小姐字體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有力了!”
說著,她伸手便要拿起那筆記。
洛書心中一驚,抬手?jǐn)r住“去,別搗亂,給我倒杯茶來?!?p> 小桃離開后,她才松了口氣。
將那冊子藏到身后,這筆跡暫時還不能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