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日升
凌霄寶殿。
“陛下，二位道友已經(jīng)回山，托老道替他們向陛下告別?！钡赖绿熳?，或者說太上老君對玉皇大帝說道。
“勞煩他們二位了?！庇窕蚀蟮埸c點頭，“老君，朕還要麻煩你兩件事情?！?p> “陛下請講?！?p> “一，替朕把這件事情告知其他神域，老君你地位最后讓他們對此警惕了，再提到墮落行者，想必會起到警示作用。”玉皇大帝頓了頓，“二，幫朕把‘眾生土壤’交給女媧娘娘保管。”
說著，一顆泛著土黃色光芒的神石便從玉皇大帝手中飛向太上老君手中。
“臣這就去。”老君行了個禮，玉皇大帝回了個禮，前者便走出凌霄寶殿。
玉皇大帝把身子靠在椅子上，忽然從后方伸出一只手?jǐn)Q他的耳朵：“好啊你，還敢不經(jīng)過老娘同意去自殺！你知不知道你是神域之長？”
“哎哎哎輕點輕點，你可是西王母啊，你這樣會有損形象的！”
“還敢頂嘴！”
“不敢不敢，下次我一定征求你的意見，一定——”
“還敢有下次？！”
“不敢不敢，哎哎哎疼疼疼！”
……
李靖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微低著頭想著什么。
吒兒受傷了，我得給她做一頓好的犒勞犒勞她啊，說起來，最近這幾天我也沒吃上什么好東西，上次在楊戩家的那頓宴會可真不錯……
“嘿，李將軍，想什么呢？”老君的聲音在李靖耳旁響起，李靖趕緊抬起頭，看向那個仙風(fēng)道骨的道德天尊。
“吒兒受傷了，想著怎么給她補補。”李靖一邊說，一邊在心里盤算著今天的菜譜，“老君你這是？”
“陛下托老道去其他神域通知一下情況，現(xiàn)在暗潮洶涌啊。”太上老君捋著長須，瞇了瞇眼，笑道，“李將軍是想給孩子補一補還是想給自己補一補呢？”
“老君，又拿李某說笑?！崩罹嘎冻隽瞬惶靡馑嫉男θ?，心里已經(jīng)有了晚上菜單的草稿，“老君今晚有空，來李某家里吃一頓吧?！?p> “不了，老道說笑而已，李將軍別介意?！碧侠暇_懷地笑了笑，隨后神色一正，“通報其他神域很重要，老道必須盡快?！?p> 李靖的神色也嚴(yán)肅起來：“那李某向告辭了?！?p> “老道亦然?！碧侠暇罹父鎰e，匆忙離開。
李靖回頭看了看老君的背影。
不對，還是別用這個菜了……李靖暗自點了點頭。
凌霄寶殿中，玉皇大帝揉了揉耳朵，剛剛?cè)讨此妥吡饲帻埖人姆交卦南缮瘢挚匆婃隙鸷汪嘟Y(jié)伴走開。
“拜見陛下！”兩人一同跪下。
“愛卿請起?！庇竦壅f，心想這怎么這么像“一拜天地”……
“愛卿為何事而來？”玉帝問嫦娥，因為她顯然不想讓羿說話的樣子。
“回陛下，臣有一事相求！”嫦娥說，羿剛要開口，被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全無之前的溫柔。
“愛卿說?！庇竦廴讨σ?，說道。
“陛下能不能讓羿留在神域？”嫦娥的聲音中帶上了哭腔，“他說他必須回到凡間，我看他就是在下界有了相好！陛下您可要評評理啊！”
羿一臉無奈地用請求的眼神看向玉帝。
玉帝和西王母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滿是疑惑。
這是什么場面，朕還從來沒有調(diào)解過情感問題……玉帝被這夫妻倆整的一怔一怔的，忽然想起了伏羲的話，沉吟道：“愛卿休哭鬧，朕記得羿確實在凡間有一物看守。”
嫦娥一愣，帶著淚眼看著玉帝。
西王母有些疑惑地看向玉帝。
羿震驚地看向玉帝。
嗯，別問朕，朕也是剛知道的……玉帝忽然覺得氣氛有一點尷尬，打算輕輕咳嗽一聲來緩解一下。
“確實如此?！币坏罍睾椭型钢?yán)的聲音響起，女媧緩緩走進凌霄寶殿。
嫦娥的表情似乎有些舒張，但又變得有些憂傷。
“嫦娥，”女媧輕聲說，“先出去一下好嗎？”
“是?！辨隙鹞⑽㈩h首，走出凌霄寶殿。
羿目送著嫦娥走出凌霄寶殿，嘴唇微啟，卻什么也沒有說出。
“羿，”女媧輕聲問道，“他把伏皇琴交給你包管了，是嗎？”
“是?！濒帱c了點頭，“伏皇琴……只能在凡間保管?！?p> 女媧點了點頭，無聲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羿，你可以去找嫦娥了。”
“謝娘娘?！?p> 羿走出凌霄寶殿，嫦娥正背對著他，看著遠方。
“嫦娥?！濒鄟淼剿砗?，輕聲說，“對不……”
“對不起?！辨隙疝D(zhuǎn)過頭，臉上還掛著兩道干涸的淚痕，“是我太……”
“別哭?！濒噍p輕地吻嫦娥的額頭，“我又不會不回來。當(dāng)你看見太陽的時侯，你就能看見我。”
“月光會代替我陪伴在你身邊。”嫦娥狡黠的一笑，忽然摟住羿的腰，把唇狠狠地貼在羿的嘴上。
清輝和暖光縹緲的散落在此間。
許久，兩人緩緩分開，眼中映照著彼此的眉眼。
“我還有一件事要處理?！濒噍p聲說。
“去吧。”嫦娥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但是她選擇相信羿。
另一邊。
李靖家中，金烏正坐在哪吒床邊看護著哪吒。
“你個笨鳥，救我的時侯都不知道小心點?！彪m然哪吒虛弱的不能動，但還是可以說話的。
金烏剛要說話，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金烏前去打開門，二郎神楊戩跟著他走了進去。
“嘿，哪吒你養(yǎng)的怎么樣了？”楊戩把一些吃的放在桌子上，轉(zhuǎn)頭，看見了哪吒床邊的椅子，看了看金烏，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哪吒，嘴角緩緩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
“咳咳?！蹦倪负徒馂醵甲⒁獾搅藯顟煲馕渡铋L的笑容，不約而同地輕咳兩聲，雙雙把頭背過去，臉頰微紅。
“楊戩你笑什么笑，宴會上的仇我還沒報呢，等我好了就去找你算賬！這次我不燒你的狗了，我直接燒你！”哪吒趕緊說道。
“好啊好啊，你好好養(yǎng)著吧?！睏顟炷樕系男θ菀琅f不減，“金烏兄可是很好的……”
“咳咳?！苯馂醮驍嗔藯顟斓拇楹?，“先，先別說了。”
楊戩忍著笑意點了點頭。忽然，李靖推開門走了進來，剛想要問哪吒感覺怎么樣，忽然看見哪吒的床邊擺了一把椅子，隨后，他的目光落到金烏身上，又看見了楊戩含義豐富的笑容。
李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化，勾勒成一個老父親的慍怒，但是他轉(zhuǎn)念一想，金烏這小子好像非常靠譜，懂得保護哪吒，和哪吒兩情相悅，不像楊戩那個臭小子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當(dāng)個女人看。這么想著，李靖臉上的表情又逐漸變化成一個老父親的喜悅。旋即他又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就這么被人給泡走了，又流露出了一個老父親的失落，不過他一想到金烏似乎只身一人，可以搬過來住，又流露出了一個老父親的狡黠。
金烏——不，不只是金烏，還有哪吒和楊戩——看著李靖的表情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連連變化，不禁開始腦補李靖復(fù)雜豐富的內(nèi)心戲。
金烏微微開口，似乎想要解釋什么，但是這個時候李靖就像看到免費的大餐一樣撲了過來，抓著金烏的手問候他：“小伙子你在戰(zhàn)斗中的表現(xiàn)很優(yōu)異啊，我覺得你非常有氣質(zhì)啊，多謝你來照顧哪吒啊，要不要今晚在我家里留下來吃一頓飯啊……”
金烏心里覺得這樣不太好，剛要婉拒，李靖又開始說哪吒可喜歡你了啊，覺得你特別可愛還有擔(dān)當(dāng)之類的話，把金烏和哪吒兩人都弄得臉紅。
“金烏?！睏顟燧p聲說，竟然失禮地打斷了李靖。李靖和金烏一同看過去，楊戩臉上的笑容已然收起，看向門邊。
金烏看去，終于明白了楊戩為何如此反應(yīng)。
“金烏?！濒嗾驹陂T口，“我答應(yīng)你的?！?p> 金烏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p> 女媧的神殿中。
女媧背對著亙古之盤，手里握著那塊泛著土黃色光芒的神石。她長久地凝視著“眾生土壤”，一滴眼淚順著女媧的臉頰淌下，滴落在神石上。
“我知道了?！迸畫z深情地凝視著“眾生土壤”，眼角的淚不住地淌下，“辛苦你了?！?p> “辛苦你了……”
另一處。
羿和金烏分站兩方，彼此沉默，凝視著對方。
羿把身后背著的兩只手拿出，左手手心向上，輕輕放于身前，示意金烏。雖然是他上門找的，但是挑戰(zhàn)者還是金烏。
金烏緩步靠近羿，后者只是矗立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金烏。忽然，金烏出手了，他挺手為刀，下盤立刻前移，直刺大羿心口！羿應(yīng)機而動，左手立刻彈起，用手指夾住了金烏的手刀。金烏立刻抽手，右手食指中指并列，指向羿的咽喉，羿抬起右臂，將其上架，隨后羿反手抓住金烏的右臂，左手直刺金烏咽喉。金烏猛然下腰，隨機下盤發(fā)力，踢向大羿，羿立刻抽手回身，向后退去，兩人拉開距離。
羿張開右手，烈焰漸漸凝聚成一把長弓的形狀，金烏的身上也有陽炎緩緩燃燒。熱身已經(jīng)結(jié)束，真正的較量即將開始。
金烏先發(fā)制人，恍惚一閃，已有一記手刀直沖大羿面門。羿猛地抬起長弓，刀刃一般切向金烏的手臂，卻被陽炎擋下。羿用長弓卸掉了金烏的力，隨后回身拉弦，一發(fā)陽炎射出。金烏身后猛地顯出巨大的羽翼，只見他身子一轉(zhuǎn)，羽翼裹住陽炎，將其卸掉。下一個剎那，金烏已是來到了羿的身前，雙翼一振，烈焰撲面而來。羿左手猛地握拳，一股小型的烈火迸裂，將其抵住。隨后，數(shù)發(fā)陽炎組成的箭矢從烈火中飛出。金烏騰空而起，陽炎護體，將其悉數(shù)抵擋。
金烏向下俯沖，一記劈腿劈向大羿，羿再一次用長弓卸力。金烏絲毫不給羿喘息的時間，落地之后連連猛攻，長拳手刀齊上，羿連連后退，不斷用長弓卸力，隨后從手中迸發(fā)出一股陽炎，拉開距離。金烏毫不懈怠，張開羽翼向羿沖去，在空中翻騰著躲避羿的箭矢。他來到羿的面前，一記陽炎迸發(fā)而出，羿在那一瞬間發(fā)出數(shù)枚箭矢，抵擋住金烏的猛攻，隨后，在結(jié)果中沖出一股陽炎。金烏微微一怔，雙手呈爪狀在面前一撕，用陽炎將陽炎散開。
忽然，羿已然持長弓奔來，金烏毫不猶豫，一記長拳打向大羿，羿忽然下盤發(fā)力，身子一矮，同時將身體一轉(zhuǎn)，鋒利去刀刃的長弓劃過金烏的側(cè)腹。但金烏旋即轉(zhuǎn)身，手刀平切在羿的肩膀上，同時被羿用一股陽炎擊倒。金烏立刻化指為槍，直刺羿的心口。但羿更快，金烏的手臂還未伸出一半距離，他已是踩住金烏，長弓拉滿，指向金烏心口。
“你贏了。”金烏無奈一笑，放下手。羿收起長弓，放開金烏，在他旁邊坐下。
“幾千年過去了，我還是贏不了你?！苯馂跻沧似饋恚汪嘁煌h方，竟宛若一對好友。
“如果是全力實戰(zhàn)，你剛才定會以傷換傷，你的身體比我強橫的多，勝負(fù)依然是未卜之?dāng)?shù)?！濒嗟恼f道。
沉默許久，金烏說道：“說說他們的事情吧，你當(dāng)初為什么說我和他們不一樣。”
“你大概想通了，不是嗎？要不然，咱們兩個之中已經(jīng)死掉一個了?！濒嗟穆曇糁羞€是不見一絲波瀾。
金烏又沉默了一會，說：“了解全部事情的是你?！?p> 羿微微頷首，說道：“他們是為了你?！?p> “為了我？”金烏有些疑惑。
“想知道我為什么能擁有陽炎之力嗎？一個凡人怎么會掌握神性？”羿接著說，“這是伏皇的安排?！?p> “伏皇？伏皇羲？”金烏的聲音中微微透露出一絲驚訝。
“對。”羿輕聲說道，“未知文明第二次入侵后期，伏皇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陰謀，他沒有告訴我，他只說，那股力量需要陽炎之力來破解，但是你們十兄弟還小，伏皇也性命垂危，他把伏皇琴交給了我，讓我執(zhí)掌陽炎之力。而那股力量盯上了你們，用自己的力量污染你們十兄弟，但是他還是失策了?！濒囝D了頓，“你的九個哥哥，他們在被污染的時候包裹著你，他們替你抵擋住了所有的污染，為此承受加倍的痛苦?！?p> 金烏微微一怔，羿并沒有就此停止，而是接著說道：
“但即便這樣，情況也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你們來到凡間，我本不想出手，但是……”羿又頓了頓，“我不能容忍生靈涂炭。”
金烏沉默了，許久，他才開口：“你做的對。因為我，他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生命與聲名?！?p> “他們是愛你的?！濒嘀皇钦f了這一句，就再也沒有說話。因為他看見金烏眼角的閃光。他只是靜靜地陪著金烏坐在這里，也只有他這個陪金烏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的兇手坐在這里能給予金烏少許的安慰。
幾天后。
又是大雨。
瓢潑的大雨從空中墜落，滴落在樹枝上，樹葉上，讓它們換換低垂，直到承受不住，引得雨滴落下。
“歐泊那個家伙可真是能吃?！濒?，或者說徐憶古撥開樹枝，來到那片地上，用手輕輕地將遮掩的樹枝樹葉拿來，然后身上騰起一股陽炎，把他的身體與周圍的土地蒸干。
“我沒有辜負(fù)你的期望吧？”羿換換蹲下，把手放在那個符號上，輕輕地，輕輕地，就像在對一個分別多年的老友一樣，他說道。
許久，羿微微一笑，站起身，把那處土地恢復(fù)原樣。在這雨夜中離開，重歸于那個徐憶古的世界。
高空的烏云俯視著這里，如果它有眼睛，或許能夠辨認(rèn)出這連綿的山脈的經(jīng)絡(luò)正散發(fā)著淡淡的、太陽一樣的紅光，它們整齊的排列著，仿佛古琴的七弦。
許久后，羿緩緩地推開家門，把浸濕的衣服脫下，胡亂擺在廁所里，然后沖了一個熱水澡。他換上漢服，拿起一壺酒，坐在床邊。
他抬起頭，目光透過窗，雨已經(jīng)停了，他將酒小酌，月亮卻在他的視線中愈發(fā)清晰。
是啊，眼淚流的越多，烈酒喝的越多，那月亮卻越來越清晰了。
因為，她就是那月光啊，她的身影，又怎能不清晰呢？
羿將酒小酌。
（外傳-炎黃崩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