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雄心可撼
“小心點兒,這只鳥野生的,厲害著呢!“
“鳥?!這難道不是你養(yǎng)的嗎?養(yǎng)的是個什么怪物呀,萬一看管不好,讓這畜生傷了人可不好!”君無漓得知是個鳥,才放松下來,溪荷趕緊把這只鳥抓住。
傾城挑挑眉,爽快的笑了聲,“它是個品種怪異的鳥沒錯,但可不是我養(yǎng)的。它受傷了,把它給我吧?!?p> “哦,原來你是在給它治傷,怪不得這樣嚇人!”君無漓和溪荷相視一笑,都撇眼瞧著這只丑鳥。這只鳥的兩側翅膀都受了傷,羽毛都掉光了,身上有些還未及時清理干凈的泥巴和受傷冒著膿水的腐爛皮膚,那少數(shù)幾根羽毛可憐兮兮地遮蓋住那雙黯淡和脆弱的小眼睛。這樣落魄的樣子,乍一看還真以為是個怪物,也難怪見慣了金絲雀般鳥兒的君無漓會沒認出它來,且被它嚇得不輕呢。
它此刻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由于剛才的驚嚇讓它急切地掙扎著飛起,所以它受傷的翅膀又變得不好了。它已經(jīng)鳴叫不出來,溫熱的小身子和抽搐兩下的爪子證明它還活著,但是不咋好過,它任由宮女溪荷把它抓在手里,不一會兒又被放到了冰冷堅硬的桌子上?,F(xiàn)在連對它來說最簡單的飛翔和鳴叫也不行,它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它還是那么弱小,就像一些人一樣。傾城看著這只小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它重桌子上拿起,起身進了內(nèi)屋找了個軟棉布把它裹住。
“聽說大月國的盈月公主精于醫(yī)術,怎么不好好治治這只鳥?”君無漓有些生氣,屋里連一個接待她的婢女也沒有,而這個盈月公主完全沒重視她。
“哈哈,真是抱歉了,九公主殿下,這只小鳥得趕緊治治,剛才它受驚飛走,把我剛撒上的藥粉都糟蹋完了,所以我得給它再搞好。您先隨意做做吧,我剛才叫了茶點馬上送到!”傾城笑瞇瞇地說著,看起來有草原人的那股爽朗和熱情,不過君無漓卻不這么看。
管他呢,君無漓這次是來干什么的,她心里也有半個底,但是裝傻充楞是最輕松的活計。
侍女把茶點送了進來,君無漓才在一溜子仆人的眼光下,端莊典雅地找個位置坐下,這些證明她的皇家高貴教養(yǎng)和身份的眼光里自然不包括傾城,那時她正在全神貫注地給這個小鳥醫(yī)治。
但是君無漓的舉止她也能感覺到,這種在眾人面前端起的架子似乎是一些高門大戶常用的,他們都夸贊這種東西,還愛用“氣勢”、“威儀”之類的詞語來形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沁大妃和她的一雙兒女,傾城覺得這種形容有可笑之處,但也有聰明之處,人們愛用雅詞包裝和宣揚自己某方面的特質(zhì)和優(yōu)點,比如才能、氣質(zhì),儀態(tài)、教養(yǎng)、學識等等。她也會用,但能精于此道的人都是在金門貴戶中熏染出的,她來自現(xiàn)代,在如今的大月國是個公主,有機會可以受到了醫(yī)學師傅的傳授和教導,但學的始終不夠通透,安達月老嬤嬤常說“三公主不是個純純的安達月草原人”。
傾城的老嬤嬤安達月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她在安達月草原上出生,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人世了,她被當?shù)匾粋€牧戶收養(yǎng),成為安達月草原有名的牧女,她靠著那的母親河——月亮河養(yǎng)大,所以大家都叫她安達月。
安嬤嬤有著月亮河一般明亮的眼睛,還有像河水一樣純潔凈澈的心靈。自從遇見她的生母淳于璇芷,她們的朋友情分就開始了,直到淳于璇芷逝世。大概二十多年前,大月國還不存在,原來的土地上僅有幾個部落和各自的首領來管理,而最大的安達月草原上有個安達月小部落,就在那里,前來避難的淳于璇芷認識了年輕的安達月。
后來,安嬤嬤成為母親的隨身管家,她陪伴和幫助著背井離鄉(xiāng)的淳于二小姐,自此,她們的友情日漸深厚。短暫的相遇之后,淳于璇芷又開始逃亡了,這一回,淳于家二小姐還沒逃出安達月草原就遭遇了一次嚴重的追殺,被當時還是安達月小首領的燕合木救了。原來,在患難之中相遇的兩人經(jīng)過相處,逐漸發(fā)現(xiàn)彼此都情投意合,于是就以月河作證結為夫妻。
由于燕合木年輕有為,他要做的不僅僅是安達月草原上的領主,還要要當整個雪域草原的王者,然而他當時的實力還不夠大。為了鞏固實力,他又娶了舒家二女。通過家族聯(lián)姻,他的實力空前壯大,順勢兼并了其他幾個草原部落。舒家二女兒舒爾沁,就是如今的沁大妃,她和淳于璇芷成為燕合木成王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幕后角色。
之后,燕合木率領他的家族征戰(zhàn)四方,通過聯(lián)姻他得到刺魯干部和索麻托部,通過攻打他得到的扎魯特草原上的幾個部落,以及塔爾干部落。實力的壯大,使得最強悍的圖爾蘇賓大草原部族也不敢與他抗爭,最后被一口口吞噬,而依附于圖爾蘇賓草原的一些部落也相繼被燕合木的隊伍所征服,就這樣,燕合木建立了如今的大月國。
在她父母親共同生活過的前半生,安嬤嬤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見證者。她知道很多事,但從來沒徹徹底底地向她講完過。安嬤嬤曾對傾城說過,雖然身上流淌著草原人得血,但她并沒有草原人還有的樣子。當安嬤嬤對傾城說是那些話時,安嬤嬤的表情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嚴肅。因為安嬤嬤說中了,但她不能再多說下去,否則要被某些人…懲罰。
那時候的燕合木意氣奮發(fā),有雄心壯志也有能力建立起大月國,讓人們安居樂業(yè)??扇缃竦难嗪夏痉路饋G了當年的宏圖大志,讓大月國多次遭受五國的窺視和戰(zhàn)火,并且在前不久又遭遇了鄰國大漠國的侵犯而重創(chuàng)國基,這才讓大月國轉于求助他國的支援和庇護,大月國君臣此時如困斗之獸,無奈之下提出了和親救國的“良策”。
一說到這,傾城準不高興,或者郁郁不得解。大月王的雄心和他的國家,如今真變得如此脆弱了嗎?那么又是誰撼動了大月燕王的雄心呢?
君無漓左等右等,還是不見傾城起身,整個屋子里就她們?nèi)齻€人,靜靜地只剩下小鳥的翅膀不時地發(fā)出拍打的聲響,還有傾城安慰小鳥的低語。
君無漓抖抖裙邊,又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青色玉佩,那是象征著皇室子孫無比尊貴身份的玉佩。溪荷看著君無漓的動作,立即正正身子瞧了眼傾城,然后朝屋外走去。
傾城多少猜出了她們的意思,不過同為公主,就算她的名頭蓋不過人家,她也得靜觀其變,先讓對方漏出馬腳,不能自己又出錯害著揚大哥擔心她。
“這只鳥倒是比我還重要??!”君無漓湊近桌子盯著這只鳥,邊說著話來暗示自己的身份。公主可是需要有人來恭禮奉行的。
“好了!”傾城笑笑,“這只鳥很可能是迷路后誤闖了行宮,被一些莽撞的侍衛(wèi)所傷,這行宮的防衛(wèi)可真是嚴啊,還有那些侍衛(wèi)可真是冷酷無情,一只可憐的小鳥也不放過!”傾城看著君無漓,做出一臉心疼的表情。暗地里,她偷偷地竊喜于自己譏諷了君無漓。
君無漓聽著這話想到了自己,她本是來找茬的,卻被當成了誤闖行宮的人,雖然她自個兒是個公主,但如今的行宮看似都歸皇宮前廷的外司管轄,但實際上還是婉貴妃的家族在掌管,她跟婉貴妃因為一些原因導致兩人的關系不好,而且今天是她私自前來,也沒請旨過。她剛進來就被婉貴妃的人逮住了,要是那幫人再有心欺負自己,本公主理虧也沒法向舒家人討個公正的說法!
君無漓也有自己的難處,她自己比誰看的都清楚。
傾城也知道這個君無漓在先帝面前是個寶貝女兒,那時候寵著行,可是現(xiàn)在當權者換了,這時候卻寵不得她嘍。大煌王朝的九公主在先帝時期風光無限,相比其他公主姐妹們她早早就有了“延慶”的封號,還賜了公主府和一處山莊。九公主早逝的母妃想的周到,早早就安排好了她的后來人生,若是有朝一日不再風光,至少她為她的女兒要到一處山莊,那背后經(jīng)營著一些產(chǎn)業(yè),可以保著自己的女兒今后無憂過活。
再說這九公主,和當今的煌熙帝、端王都不是一母所生,當初宣和太子和幾個最有希望的接班人競爭,九公主遵從她母妃明智的遺命,事先站了個好隊,并且在宣和太子登基稱帝中提供不少助力,自然還有著現(xiàn)在尊貴的地位。
就是這種讓人時時小心的處境,才讓君無漓干起事來沒有太大底氣,她以前吃了舒家的虧,受了不少教訓,讓她記憶猶新,所以這次也不敢過度招惹婉貴妃。即使當今皇后,也沒婉貴妃的硬氣靠山和說話分量?;屎蟮哪锛音~家和婉貴妃的娘家舒家于先帝在時不可相比,如今煌熙帝提攜看重魚家,但也還是略微弱于舒家。
君無漓細細看了傾城,見對方眼神清澈明亮,覺著這話是好心提醒她也沒多大惡意。對方微微一笑的臉在她眼底閃過,卻讓自己覺得春光融融,仿佛比父皇在世時她的樣子還要可愛、美麗幾分。
君無漓留戀以前花一般恣意綻放的歲月,現(xiàn)在她覺著自己正在變老、變得衰弱,如果所有事還有著自己的性子來,那么她虛偽的強大有一天還會瓦解。她不懂最為親近的兩位兄長都會做出和親這個決定,畢竟對她的哥哥們她有足夠的真誠和關心,她才會不知規(guī)矩地闖入行宮,想給對方一個教訓。
這下君無漓到友好了不少,后面一句話真不知道是說她呢,還是說傾城呢。
“我也不知道啦,可能真是路過這里,想瞧瞧這兒的美景,又或者它就是在這兒定居的呢!”傾城活潑地說著,一邊又給它做了個窩,然后把小鳥和窩都放在了窗臺上,等它傷好了回家就能知道它從哪來。
傾城似乎有種魔力,和同齡人都能交流得來,并且讓對方先放松戒備。君無漓也湊近看看這只鳥,瞧著它腦袋上的毛覺得有點眼熟,正要細想,溪荷推門進來了身后還跟了幾個影子。
“這就要催人走了嗎?”君無漓看見門口幾道人影,心情不好地朝溪荷說道,“快讓他們走,本公主認得路的,在待一會兒便離開!”她趕忙揮動手,讓溪荷疑惑不解,但是溪荷還是聽話的關門退出去。君無漓聽腳步聲遠了,才松口氣,她不打算教訓誰了,她沒能耐,教訓不得誰,但自然會有有能耐的人來做這事兒,想到那位常常出入后宮的冷美人兒,她覺著自己真是多管閑事,有慕家在,她樂得輕松看戲。
“沒想到大月國的三公主這么心善,醫(yī)術也是好,真不像那些傳言說的,今日證實了那些傳言真不能盡信,這回本公主長見識了!”她趕忙暗示自己來的目的,只是來證實盈月公主的醫(yī)術如何,“有這么厲害的人物將來做本公主的七王嫂,本公主當然要提前認識下!”
“公主聰慧,應識得流言多半是虛假的,不了盡信,但是我的醫(yī)術并不厲害,大煌朝人才濟濟,比我好的千萬個,我能通過醫(yī)術結交些朋友并且能夠幫助他們,才真是我的榮幸?。 ?p> “好啊,誰不想多結交些有才之人,走出去叫人看著也有面子?!本裏o漓想到傾城的醫(yī)術,她覺得結交下說不定還能幫幫她的忙,若能借此機會先于他人一步找到良藥,那么更能討好到她的皇兄和皇嫂,因此她開心地說道:“本公主也高興能多交個朋友,這樣又多個說話的人呢!”
傾城不知道君無漓為什么轉變的這么快,但是她明顯感覺到君無漓說話的側重點在于她的醫(yī)術,即便這樣的醫(yī)術在她自己看來并不多厲害,但是君無漓好像認為這是個天賜良機。
往往在陌生的地方,或是身處險境時,相互利用才能保證暫時的存在。君無漓還是運氣好,始終看準了權力場的主宰者是誰。當年她站對了隊伍,如今也是想站的更穩(wěn)為自己謀條后路,不過這次的選擇不會像上次那么順利。
然而,她還年輕,沒有她母妃豐富的閱歷,而且這次毫無準備的就開始站隊,打算站在端王府這邊的話,她更加需要耐心的等待。因為這次她選擇的隊伍不是那么好加入的,而且過程也很坎坷。這些是后來的事,只有到了那天才能得到證實。每個人所選擇的方向,到底會通往成功之路,還是通往失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