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從腳底連著渾身都是痛的。
四周漆黑,濃霧愁云。
邵韻宅抬頭,面前是一道長長的玉石臺階,延伸到一扇朱紅華麗的大門前。
一片寂靜。她踏上臺階的聲音格外清晰。在伸手推開大門的一刻,一道強(qiáng)光刺眼------
“?。泵夹你@心一痛。邵韻宅驚醒。
“你可醒了,伏里已經(jīng)呆坐了快兩個時辰了,再不醒他恐是要?dú)⒘宋摇逼畹澭胧帐傲艘幌裸y針,交給一旁的太醫(yī)。
“殺了你喂豬?!鄙垌嵳袣鉄o力地道。
祁禎央哭笑不得,“你這丫頭還有力氣跟我耍貧嘴……”
“娘娘----”毛珂從外屋跑進(jìn)來,眼圈紅紅道:“可算醒了……老天保佑……”祁禎央見狀起身送太醫(yī)出門。
“珂姐,這里不是王府啊,是哪里?”邵韻宅看躺著的并不是自己的床。
毛珂擰干銅盆里的毛巾擦擦她頭上的汗,“這是德妃娘娘的櫟壽宮, 娘娘在大殿外昏倒了,被送德妃娘娘這兒了。”她擔(dān)憂地問邵韻宅,“娘娘覺得身子可還安好?”
極力回想,她才想起是因?yàn)槎亲犹?,出去找茅廁遇到了婉貴妃,之后就昏倒了。
“珂姐這到底是怎么個事兒???”邵韻宅試著動了動,腰痛腹痛?!邦~……”
毛珂看她不適,嚇得連忙道:“娘娘,再叫太醫(yī)來吧?”
“別……沒事兒……”她拉著毛珂問:“珂姐,我這不是啥不治之癥吧?”隱隱約約覺得不對。
毛珂的眼眶噙淚,緩緩道:“娘娘的孩子……沒了……”
這句話如一道炸雷炸的邵韻宅是暈頭轉(zhuǎn)向?!安皇?,我他媽啥時候懷的?咱們這不是一篇喜劇小說嗎?怎么會有這種劇情?”她此時一片迷??瞻祝恢撜f什么好。
“三王爺和太醫(yī)說,想是不到兩月,娘娘還沒有太大反應(yīng)……而三月之前也是最難保住孩子的時候……娘娘,節(jié)哀……娘娘和王爺還會再有孩子的……”毛珂擦擦眼角的淚,她滿是心疼。
邵韻宅懵住。
毛珂握住她的手道:“婉貴妃竟是如此心腸。反正這事兒皇上皇后都看不過去,皇后還說要責(zé)罰婉貴妃?!?p> 邵韻宅回神問道:“關(guān)婉貴妃什么事?”
“不是她打了娘娘才害的娘娘小產(chǎn)么,德妃娘娘和幾個宮人親眼所見的?!泵娴?。
腦中一個激靈,“哎,王爺呢?”她醒來就不見祁禎樾。
“王爺在外面呢。”毛珂瞟了眼臥房外。
邵韻宅垂目道:“他……有說婉貴妃什么么?”她早就和毛珂說過許非寒和祁禎樾的關(guān)系,毛珂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王爺……倒是沒說什么?!泵鎳@了口氣。邵韻宅也沒什么可說的,畢竟祁禎樾是如此喜歡她啊??尚闹袇s如被針尖來回劃過一般,疼也不是,癢也不是。
“不過九王竟很是關(guān)心娘娘,還譏諷了婉貴妃幾句?!?p> “桓清?”邵韻宅很是驚訝,“他……也在外面嗎?”
毛珂道:“九王妃方才來接他,他隨九王妃回去了。不過我在外面候著時聽到了九王爺同王爺?shù)懒司洹热徊荒芎煤么?,又何必去這么害她’。王爺?shù)故菦]多說。”
皺眉問毛珂:“他這話什么意思?”心頭還是怦怦直跳。
“應(yīng)該是……不平王爺沒幫著娘娘說話吧……”毛珂也琢磨不透。“按說以九王爺?shù)男愿?,他對于這種事躲不及呢?!?p> 此時祁禎樾進(jìn)來了,毛珂見狀道:“那娘娘,我先出去……”
“別,收拾收拾咱們回府吧。”她此時渾身都難受,頭也痛,不想再想其他,或應(yīng)付任何人。
祁禎樾立在一旁不語,滿臉陰鷙。
毛珂怯怯地看了一眼祁禎樾,才道:“可娘娘這身子還是再歇歇微妙……”
邵韻宅搖頭,“這是德妃娘娘的寢宮,待久了別影響著德妃娘娘休息?!彼龗暝饋恚緵]看一眼祁禎樾,毛珂連忙去扶起她,給她披上外衣。
“是我不對。”一旁立了許久的祁禎樾開口道。
毛珂輕咳一聲,“娘娘,我在外候著?!闭f罷快步出了臥房,關(guān)上了門。
邵韻宅毫不在意地笑笑,“為何道歉???沒事,我原諒你?!彼沃酒饋?,胳膊微微發(fā)抖,祁禎樾上前扶起她,“沒保護(hù)好你。是我不對。”他唇色發(fā)白。
邵韻宅依舊微笑著輕搖頭,“哎,別這樣。這是誰也沒能料到的,何況咱倆成親婉貴妃心中本就有芥蒂,有機(jī)會肯定不會放過我啊?!彼M量不想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祁禎樾握住她的手道:“孩子……”
“回去罷----”邵韻宅突兀打斷?!拔沂钦胬哿恕Zs明個還要去給皇上皇后陪個不是?!彼畹濋械氖滞崎T要出去。
“小祖宗我抱你----”祁禎樾伸出手。
“哎--不用--”邵韻宅攔下他的手,才發(fā)覺反應(yīng)有些過激?!鞍 瞎沂钦f,我能走,沒這么難……”故意不去在意祁禎樾看她的眼神,她推門,德妃正好在外。
“娘娘----”邵韻宅跪下行禮,德妃上去扶她,“快起來,你剛小產(chǎn)過要多加注意身子啊?!钡洛鷾厝岬匚兆∩垌嵳氖?,“這就回去了?”
邵韻宅點(diǎn)點(diǎn)頭,“嗯。不打擾娘娘休息了,臣妾身子骨沒這么弱。”
“皇后娘娘已將婉貴妃禁足罰抄經(jīng)書,誰知她竟下手如此,雖說她也是有孕在身可……”
“娘娘。”邵韻宅打斷德妃的話,“今日臣妾不勝感激,改日臣妾再來看望娘娘,恕臣妾先行告退?!彼@會兒臉色發(fā)白,唇色發(fā)青,德妃見狀也不再多留她。
“那……寵兒,這幾日可要多加調(diào)理啊?!钡洛扇怂退鲩T,邵韻宅也不等身后的祁禎樾,同毛珂走的飛快。
“珂姐,許珺茹呢。”她才想起許珺茹也同他們一同來的。
毛珂道:“她去婉貴妃哪兒呆了一會兒便先行回府了。但她倒是假惺惺的滴了幾滴眼淚?!?p> 邵韻宅聽后才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一下,“假惺惺……說的真對。心里早就樂開花了吧?!彼幻娣錾像R車后,等了片刻,祁禎樾才上來。
她疲憊地靠在祁禎樾的肩頭。要說她不怨恨許非寒是不可能的,可以她的地位她傷不到許非寒一分一毫。何況許非寒懷著的是龍種,誰都不能怎樣她。不自覺地?fù)嵘闲「?。罷了,今后還是要穿越回去的,生下個孩子也很難護(hù)他一生周全。
“王爺,娘娘----到王府了----”
邵韻宅抬頭,祁禎樾握住她的手道:“你的手好涼啊?!?p> “哦,想是天快黑了,起風(fēng)了吧?!彼袣鉄o力地隨口道。
進(jìn)了王府管家跑來道:“稟王爺娘娘,將軍來了?!?p> 心頭忽然一明,“進(jìn)軍在哪兒?”邵韻宅問。
“將軍在大堂已等候多時。”管家道。
祁禎樾問:“等了多久了?”
“近半個時辰?!?p> 邵韻宅跟祁禎樾到了大堂,邵楠楓起身上前關(guān)切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是定要我來看看,寵兒,是婉貴妃難為你的么?是真小產(chǎn)了么?”他多日在前線打仗,久經(jīng)風(fēng)霜,皮膚黝黑,面容疲憊,眼神卻滿是關(guān)懷。
不知為何聽到哥哥這么一問,邵韻宅竟一陣鼻酸,一股股委屈如江水溢出堤岸,她一下?lián)溥M(jìn)邵楠楓懷中默默哭了起來。
“怎么了?寵兒誰欺負(fù)你了?”他這么一問邵韻宅哭得更兇了,按說祁禎樾從未讓她受過委屈,可她聽邵楠楓這么一問就是難過。
祁禎樾在一旁緊緊抿著唇。
邵楠楓深深看了一眼祁禎樾,摟緊邵韻宅道:“哥哥在呢。不怕?!鄙垌嵳皇呛窟罂?,她把哭聲隱忍下去,喉間發(fā)出微笑的嗚咽聲,聳肩的幅度都極小,卻很是讓人心疼。
待她哭夠了,微微抬頭,邵楠楓給她拭去眼角的淚?!安慌隆8嬖V我,到底怎么了?”
邵韻宅吸吸鼻子,“也……也不是什么事……”
“怎么不是什么事,既然哭了就是覺得委屈?!鄙坶獥鞴涣私馑?。
邵韻宅小聲道:“我的孩子……沒了……”她說著眼前又一陣模糊,眼淚順著小臉往下落。邵楠楓伸手幫她擦去眼淚道:“無事,你還小,還會有孩子的……”
“嗯。”邵韻宅帶著哭腔點(diǎn)頭。祁禎樾在一旁重重呼出一口氣。
“乖……”邵楠楓嘆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無比心疼。
祁禎樾在一旁道:“宅兒,楠楓剛從前線回來,也是舟車勞頓,讓他回去歇歇,明日我?guī)愕皆紫喔?p> “別了。她身子這會兒弱,別讓再在外面吃了風(fēng)著了風(fēng)寒。”邵楠楓毫不留情地回絕,而后摸摸邵韻宅的頭,“早些歇著去,我明日再來看你?!?p> 邵韻宅捏著邵楠楓的衣角明顯不想讓他走。邵楠楓道:“那我再陪你一會兒。”
邵韻宅終是松開了手,“罷了,哥哥回去吧。也是累壞了吧。明日定要來啊?!?p> “定來。我看著回去我再走。”邵楠楓目送邵韻宅出了大堂。
他起身便走,祁禎樾跟著他的步伐追出去,“楠楓----”
“伏里?!鄙坶獥髋ゎ^,目眥于他,“我不求你讓寵兒跟著你享多少榮華富貴,至少別讓她受人欺負(fù)吧。若不能好好待她,你只管一紙休書,宰相府立即接回,絕無二話!”
“你這是在說什么瘋話!收回去----”祁禎樾眼眸一紅,一下亂了方寸。“如今你們宰相府多后悔我都不會退婚!快別說這事兒了--”
邵楠楓冷笑一聲,“那說說別的。為何你會贊同修建大奉樂宮?他人不知你不會不知前線戰(zhàn)事有多吃緊,此次可是背水一戰(zhàn)死了多少將士,你們這幫王公貴族倒是拿著軍餉在此修建宮殿只管自己享樂!”
祁禎樾瞪大了雙目,“楠楓,你我若沒這么多深厚的交情,你這么說也就罷了。這若不是你的氣話,就只能說這么些年算是你我都看錯了對方?!彼退闵鷼庖膊皇B(tài)。
邵楠楓被他一嗆,氣的轉(zhuǎn)身而去。
祁禎樾用力揉了揉眉心。
聆風(fēng)館中,邵韻宅躺在貴妃榻上,毛珂在外面命幾個小丫鬟將邵楠楓帶來的補(bǔ)品藥膳分類齊整。此時采花端進(jìn)來了碗生姜紅糖水,毛珂接過問道:“是你自己煮的么?”
“是啊,我親自煮的。諾梨姐姐交代了這么多遍我豈敢怠慢?!辈苫ㄕf罷幫著幾個小丫鬟搬起了東西,毛珂端著生姜紅糖水進(jìn)了屋。
“娘娘,把這個喝了,補(bǔ)血的?!?p> 邵韻宅思緒出神,若有所思道:“你說我平常身子骨也挺好,這婉貴妃一個巴掌就能給我打流產(chǎn)了?”
毛珂略驚訝道:“她……就打了你一巴掌?”
“對啊……你聽到的版本是啥?”邵韻宅坐起身,端著紅糖水邊喝邊問。
毛珂坐在她身旁道:“我是聽德妃娘娘親口說,婉貴妃打了你后你昏倒了,在此之前到不知打了你多少下。婉貴妃是堅(jiān)稱她只是打了你一耳光。而宮里的宮人們傳的是,婉貴妃常年迫害長相美貌的妃子,這次若不是德妃娘娘相救,你就死在她手下了?!?p> “噗------”邵韻宅一口紅糖水差點(diǎn)噴出?!吧断?*扯淡玩意兒。這,就是謠言?!?p> 毛珂一笑,接著問:“那只是打了一耳光,就能流產(chǎn)?”
“我也覺得奇怪……”
正說著,外面有人通報(bào),許側(cè)妃來了。
兩人連忙調(diào)整了一下儀態(tài)。
毛珂起身開門行禮:“娘娘萬----”福字還未說出口,許珺茹便沖進(jìn)來,哭的梨花帶雨。
“娘娘節(jié)哀----此等喪事竟會在王府……珺茹愿吃素來為王府祈福,為娘娘祈福----”她說的十分識大體。
“婉貴妃是妾身的親姐姐,妾身愿讓娘娘責(zé)罵,只求娘娘不要?dú)鈮牧松碜印彼薜某蓱z。
邵韻宅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場精彩演出直接震撼了她,她聽許珺茹說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貨就是貨,你他媽的裝什么五顏六色……”
她話音剛落,只見門開了,祁禎樾進(jìn)來立刻扶許珺茹起來,“珺茹你這是干什么……這不關(guān)你事……”
邵韻宅嘴角抽搐了一下,順手拿了把瓜子,邊嗑邊欣賞她能演到什么程度。
“妾身和娘娘親如姐妹,妾身無法替娘娘分擔(dān)痛苦,實(shí)則難過……而婉貴妃又是妾身的姐姐,妾身真是……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這么揪心……”許珺茹說著靠到了祁禎樾懷中,祁禎樾伸手她的背心,拍著安撫著她,“此事過去了……你也不必如此自責(zé),是宅兒不小心,無關(guān)你事--”
“咋他媽又成我自己不小心了,你他媽還是孩兒他爹呢,心里能不能有點(diǎn)兒逼數(shù)--”邵韻宅放下手中正在嗑的瓜子,她對祁禎樾的不滿這一刻終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