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靜謐,風(fēng)起吹開了窗子。
年糅有些犯困?!澳?,明日師父還要我們背書呢。”
“哦,那你先睡吧?!鄙垌嵳兄谧狼?。月光在她面前灑了一片銀白。毛珂打著哈欠道:“明明你就很在意吧。睡得著么?要不回去吧?!彼瓷垌嵳瓴皇厣岬臉幼佑X得何必如此。
邵韻宅發(fā)了會(huì)兒呆道:“這都多晚了,若是他有心……應(yīng)會(huì)來找我的。罷了,反正找不找我都無所謂了。珂姐你說的對,男人哪里有從一而終的,何況他又是王爺。”
毛珂給她倒了杯晚茶,“你想清就好??赡氵@樣一弄,豈不是跟王爺之間有了芥蒂,他若是不像之前對娘娘寵愛有加,那今后在王府中行走……”她的話沒說出口。
“我本就沒想著靠他如何。我是正妃,他對于我來說只能是錦上添花,我也不會(huì)貪圖什么?!鄙垌嵳f著把年糅額前的碎發(fā)拔開,“糅兒咱們就睡吧。明日別上學(xué)了,我叫珂姐給你請個(gè)假。”她吹開晚茶上漂浮的花瓣,里面的紅棗與桂花的甜膩在鼻間縈繞。
年糅驚喜道:“真的嗎----”
毛珂上前拍了一下年糅,“別聽你娘的----不讀書你干嘛?你是長公子,就應(yīng)該比其他孩子多學(xué)多聞一些,不然出去凈是丟人……”年糅有些失落地看著邵韻宅。邵韻宅一擺手,“老娘是他娘,老娘說啥就是啥----不上學(xué)了,明日我有事安排?!?p> “娘娘,你這又是哪一出?”毛珂對她真是無奈。
邵韻宅朝她眨眨眼道:“到時(shí)你就知道了……”
“那王爺知道么?出府總是要跟王爺說一下吧?”毛珂隨口問,可剛問完便發(fā)覺說的不妥?!安皇恰锬铮蚁胝f……”
“干嘛要他知道?!鄙垌嵳恼Z氣有些帶氣?!袄夏镒鲎约旱氖聶?quán)利還是有的吧?”
毛珂嘆氣,“行……你說的都對。但跟王爺處了這么久,娘娘就對王爺一點(diǎn)感情都沒有么?”
手一抖,晚茶灑出了些,邵韻宅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什么感情啊……本來我倆之間就沒說要多海誓山盟啥的,他摯愛婉貴妃,我也沒完全放下桓清,這本就是我們倆說好的,且互相都知道。他喜歡誰不喜歡誰是他的事兒,我才不管。更何況,若是……”她忽然想起了下一世自己的模樣。
“他說他當(dāng)初決心娶我,是看到我在海棠林中跳了一舞,那你說若是我其貌不揚(yáng),身型短小肥胖,他還會(huì)看上我么?就像珂姐,若是你還長得跟高曉松一樣三哥會(huì)對你這么念念不忘百般糾纏么?”邵韻宅說完,自己都覺得心涼。
毛珂被她問的愣住,白了一眼。“怎么又扯到我了。我和三王爺再無可能。我清楚自己和他的身份。”
邵韻宅接她話道:“我和王爺也沒可能。我不可能喜歡他?!?p> 又一陣涼風(fēng)吹過。門外祁禎樾聽得真切。他緊攥了一下拳,抬手想推開屋門,卻還是放下了。怒火在心頭,到頭來還是消散了下去。
罷了。她哪句錯(cuò)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轉(zhuǎn)身離去。
毛珂看到窗子被吹開,起身關(guān)上了窗子。長廊中一片月光投下的清朗。
“你這怎么聽得這么像氣話?”
一撇嘴,邵韻宅“哼”了一聲。毛珂忍著笑去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呀……”
臥房中,桃木香焚完了,幾股青煙裊裊而升。
洛酒兒嘆了口氣,起身打算穿衣離開。臥房的門卻又被推開。
“別走了,今晚留下吧?!逼畹濋械穆曇衾涞?p> “???”洛酒兒受寵若驚。祁禎樾幾步走上前,她連忙起身給他寬衣解帶。
祁禎樾低頭看著她,她的雙頰緋紅,解他衣帶的手微微顫抖。他長長嘆了口氣?!熬苾?,你總是對我怯生生的,從我們第一次見就這樣?!?p> 洛酒兒更是不敢看他。“王爺……王爺息怒……”
“我沒生氣?!逼畹濋忻摰粢路斐鍪?。“來。”
洛酒兒垂著頭,將手伸了過去。祁禎樾一把握住她的手,“手還是這么涼。這么多年了,竟都沒捂熱。”
“王爺……”洛酒兒低喃?!版硇氖菬岬木托??!?p> 祁禎樾把她扯到床上,墨眸在印著燭火,更為迷人。“酒兒……”他低喃。恍惚間竟讓洛酒兒覺得他也喜歡自己。
“不怕……酒兒不怕……”
第一次見面時(shí)他也是這么對她說的。聲如清水延綿,卻讓人沉迷的躲不開。
“酒兒,這么多年了,怎么還不習(xí)慣啊?”
洛酒兒摟著祁禎樾的脖子道:“王爺……只是王爺太久沒來了……妾身有些不習(xí)慣罷了……”
“怎么,嫌我冷落你了?”祁禎樾含笑。
“沒……”她還想再說什么,可惜情欲迷亂,任何話也說不出了。
天色微明,晨露沾枝。
雨纖打著哈欠被人催使著去了給洛酒兒梳妝,她問采花:“為何這么早啊?”
采花道:“王爺讓快些帶洛姨娘回去。”
“王爺他……”她還未說完,洛酒兒便披著件風(fēng)衣散著頭發(fā)出來了。
“姨娘……這是……”
洛酒兒看向屋中,“走吧。王爺催了。”
“可天還未亮……”雨纖不解,略有些怒氣地道:“好歹讓梳洗完吧?”
洛酒兒低頭道:“王爺怕娘娘回來換衣服沒人伺候。走吧?!彼行╇y過,可也無可奈何。
“是----”雨纖就算心中有氣,也不敢多說什么。
祁禎樾在房中穿好麒麟官服,等了片刻問采花,“娘娘到底來不來?還是在睡覺?”
采花頷首道:“奴婢去給王爺問問?!?p> 她出去片刻,回來道:“回王爺,娘娘……娘娘帶大少爺出去了。”
“什么?這么早她出去哪兒了?誰讓她出去的?我允了么?”祁禎樾一陣來氣,是一種東西脫離掌控的來氣。
采花一看他陰下了臉,連忙跪下遞上了個(gè)條子。
祁禎樾皺眉,“這是什么?”
“是,是娘娘讓交給王爺?shù)?。說若王爺追問起來,就給他看這個(gè)……”采花嚇得不敢多說。
祁禎樾拿過條子打開,看完更為氣惱?!八壬铣贤瓿谡f……”他把條子捏到手中氣的不行。
邵韻宅頭戴斗笠遮臉,牽著年糅走在大街上。街上的小販剛剛出街,人流稀少。
毛嗑跟在兩人后面問道:“娘娘給王爺寫的什么?王爺若是知道咱們偷溜出來的話指定生氣。”
“嘿嘿……”邵韻宅笑了笑,“我寫的:你休想管我。略略略~~~”
毛珂一個(gè)目瞪口呆,“你可真是找死。”她不禁道:“要不娘娘去讓老爺給找個(gè)太醫(yī)看看吧?我看娘娘……有時(shí)不太清醒?!边@若是激怒了祁禎樾她定跟著挨罰。
邵韻宅才不管,“沒辦法,我就是這么真?!?p> “滾?!泵媪R道?!安贿^你拉著年糅來到底來干什么的?”
邵韻宅掀開斗笠道:“糅兒,陳勝吳廣起義的事兒學(xué)過吧?等人多了就開個(gè)故事攤兒給他們講。完了后娘給你買零食吃,想吃啥吃啥……”
“好----”年糅雀躍。
毛珂一把拉過邵韻宅,“你想干什么?”她實(shí)在琢磨不透。
邵韻宅掀開斗笠道:“珂姐你想啊,如今朝廷非要修建宮殿,百姓簡直苦不堪言,我若散播點(diǎn)這種煽動(dòng)性言論。這一下不就一石激起千層浪,說不定就起義------”
毛珂嚇的捂住她的嘴。“你要死??!知道這會(huì)有多少人血流成河嗎?安穩(wěn)日子過膩了是吧?這對你有何好處?”
人漸漸多了起來,年糅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已搶了一個(gè)說書人的攤子,給大家講起了起義。周圍圍的人是越來越多。
毛珂又驚又嚇,過去就是要拉走他,邵韻宅攔住毛珂道:“珂姐,你可別這樣--你還不懂么,這樣對王爺有好處,他們肯定不滿,王爺又有路人緣,說不定這立太子……”
“你想什么呢?!”毛珂氣的罵,“瘋了吧你----”
邵韻宅就是攔著她不讓她過去?!鞍ィ纾?p> “啊……”毛珂嚇得一慌。
“?。_你的略略略……”邵韻宅朝她吐舌。
簡直被她氣的要?dú)⑷?,“你,你……我若不是看我殺了你年糅就沒娘了,我早動(dòng)手了----”
邵韻宅賤賤地笑:“感謝不殺之恩讓我還能當(dāng)幾集主角?!?p> “娘娘!”
“諾梨?怎么在這兒?”毛珂正發(fā)怒時(shí),一清朗消瘦的黑衣少年驚訝地喊。
“師兄……”毛珂一看平隱在這兒更為頭疼。
邵韻宅扭頭一看,竟是桓清身邊的平隱。她上前扯住他道:“師兄救我----珂姐要弄死我----你管不管?”
“???”平隱嚇了一跳。
“屁----”毛珂破口大罵。
平隱驚訝地看著兩人,“諾梨……這位不是七王妃么?”他小心地問。
毛珂沒好氣道:“是。”
“那你們?yōu)楹卧谶@兒?身邊……也沒個(gè)人?更何況……諾梨你為何這么對七王妃講話?”他實(shí)在被驚的不輕。
邵韻宅道:“我們比較另類,個(gè)性比較前衛(wèi),做事比較社會(huì),愛恨比較絕對?!彼慈硕嗔似饋?,連忙拿斗笠遮住臉。
平隱沖她笑笑,覺得她十分有趣,“娘娘這是出府來做什么?”
邵韻宅的臉躲在斗笠下,“來……陪珂姐打胎?!彼凉M嘴胡說八道的毛病又來了。
“???!”平隱嚇得又是一跳。
毛珂氣的去捏她的腮,“瞎說----師兄別聽她瞎說……”
邵韻宅笑嘻嘻地問:“平隱,你是出來做什么的啊?”
“哦,我家娘娘愛吃東城的豆腐腦,王爺特地----”
“停----拜拜?!鄙垌嵳幌肼犗氯ィ婢妥?。她看年糅已將故事說了好幾遍,人群激憤。時(shí)候差不多也該走了。
毛珂扭頭道:“師兄,咱們回來再敘……”
“好……”平隱朝她擺擺手,忽然想起了什么,沖邵韻宅的背影喊:“娘娘留步……為何王爺給娘娘那么多信……哎----娘娘----”
人群喧鬧,邵韻宅和毛珂誰都沒回頭。
回到王府時(shí)已是晌午時(shí)分。
三人悄悄從王府后墻翻了進(jìn)去。年糅一手提著瓜子蜜餞點(diǎn)心,一手吃著糖葫蘆,邵韻宅一手摟著他也吃著糖葫蘆,“怎么樣……這餛飩可是比王府的好吃吧……”
年糅嘴里吃著糖葫蘆,含糊道:“還是糯米糕好吃……”
“唉,就是。但就是那個(gè)現(xiàn)吃好吃,帶回來冷了就不好吃了……”邵韻宅吃完糖葫蘆,拿竹簽子戳了戳前面的毛珂,“珂姐……還生氣呢……”
毛珂走在前面不理她。邵韻宅又戳了戳她,毛珂扭頭剛要說什么,臉色驟變,嚇得不敢說話。
邵韻宅看她不說話,愣愣地道:“不是,珂姐你這是啥表情……”
剛說完她也覺得不對,回頭只見祁禎樾帶著人立在后面,他滿臉陰鷙,渾身戾氣逼得人喘不過氣。
三人嚇得一時(shí)說不出話。
毛珂先反應(yīng)過來,“跪啊……”她小聲道。
邵韻宅剛要跪,誰知祁禎樾道:“你,過來?!?p> “我?”邵韻宅裝傻。
“嗯?!彼桓币?dú)⑺颈姷臉幼印?p> 電光火石間邵韻宅不知哪根筋兒搭錯(cuò)了,直接道:“我就不過去。你有啥話在這兒說?!?p> 這一下祁禎樾的臉色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