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濃霧,依舊是那個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的地方。
“權(quán)利……權(quán)利……”耳熟的聲音不絕于耳。
邵韻宅渾身發(fā)冷,“是誰----是誰----”她尖叫著問,環(huán)顧漆黑的四周,前方也是無光,她向往前跑,忽然又有人道:“我不再信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
“?。?p> 邵韻宅尖叫著驚醒。一摸額頭,滿是細(xì)汗,背后都被汗浸濕。
“呼……又是這個夢。”她擦了把臉,感覺到眼眶都是濕潤的,可見在夢中的她是多么無助。
反應(yīng)過來后,她才開始打量自己身處什么地方。
是聆風(fēng)館。
邵韻宅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磥砥畹濋羞€是把她帶回來了。
“娘娘……”毛珂掀開邵韻宅的床幔,“發(fā)夢魘了?娘娘昏倒在刑場,可是睡了一天一夜了。”她拿著手帕給邵韻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抬臉看著毛珂,“我爹死了,是不是也是夢魘?”她想起那一幕,還是不能相信。
毛珂垂下雙眸,不做聲。邵韻宅苦笑一聲,“怎么又回到這里了?”她心頭盡是煎熬。
坐到邵韻宅身旁,毛珂道:“娘娘,宮里下圣旨了。說是……要誅九族……”邵韻宅果然承受不下,顫抖著問:“你說……誅九族……”她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
“但皇上說將軍多年護(hù)國有功,流放邊疆……娘娘在政變時護(hù)駕有功,故而剝?nèi)ヒ黄氛^銜,貶為庶人,由王爺處置……”毛珂越來越小聲,觀察著邵韻宅的反應(yīng)。
“什么時候……行刑?”她聲音發(fā)干。
毛珂不想瞞她?!敖袢照?。這會兒,應(yīng)該是被帶到刑場了吧?!?p> “咳咳咳咳咳------”邵韻宅劇烈地咳嗽,伴著幾聲干嘔,毛珂心疼地幫她撫背,“娘娘……”
“不行……孩子,我弟弟妹妹還不到十歲……”邵韻宅掙扎著下床,“寶眷的孩子才沒滿月啊----”慌亂地擦了幾把眼淚,邵韻宅剛下床腿一軟竟跪到了地上。
“可此時去誰也誰也救不下來??!”毛珂勸道。
“我他媽不玩了,老娘穿回去算了,操!老娘真的難受,受不了了,提前完結(jié)吧……”邵韻宅情緒太大,頭暈眼花。
“娘娘----娘娘不能這樣,娘娘有身孕了----”毛珂情急之下只能說了實話,她本想等邵韻宅情緒穩(wěn)定些再說,誰知邵韻宅本根無法穩(wěn)定。
“操你媽你說啥?!”邵韻宅抓著毛珂只覺得天崩地裂,切身體會了什么叫五雷轟頂?!澳阋因_我----我----”
“我怎么會!”毛珂急的想掉眼淚,“娘娘……大夫昨晚給娘娘把脈,已經(jīng)一月了……娘娘不能再受驚嚇了……”她緊緊握著邵韻宅逐漸冰涼的手。
耳邊轟鳴,邵韻宅不顧渾身難受,掙扎著起身,毛珂連忙扶住她,“去你媽的……”她低聲咒罵,往外跌跌撞撞地走著,毛珂也不敢硬攔。
出了門,果然外面有人把守。
“你們讓開------”邵韻宅喝道,“我如今已經(jīng)不是王妃了,你們不用看著我了----讓開----”
家丁依舊把守在門口不動,聆風(fēng)館的丫鬟都出來了,她們平日和邵韻宅嘻嘻哈哈,釣魚打牌,何時見過她這樣,皆不敢多做言語。
“王爺有令,是要好生照看娘娘。”家丁絲毫不讓步。
“你------”毛珂上前正要出手,只聽有人高聲道:“都讓開,讓她走。王爺追究起來我負(fù)責(zé)?!?p> 邵韻宅抬眼一看,是許珺茹。許珺茹不失高貴儀態(tài),“讓她走吧,王爺那里我去說?!?p> 狠狠盯著她,邵韻宅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澳銕讉€意思?”
“走了,就別回來了?!痹S珺茹目光中有幾分輕視。
“你……”邵韻宅還未說,許珺茹打斷她,“別跟我爭個對錯了,快去草市口見見你家人最后一面吧?!?p> 她這么一說,邵韻宅才反應(yīng)過來,許珺茹讓家丁讓路,邵韻宅問毛珂,“年糅呢?”
毛珂道:“一直跟王爺鬧,被帶到閣樓關(guān)起來了?!?p> 她聽了心疼,但也來不及去顧忌,往王府外跑。
“娘娘,慢點----”毛珂在后面緊緊跟著她,生怕她出了什么閃失。兩人一路跑到菜市口,果然已開始行刑。
邵韻宅用力撥開人群,艱難地往前走著,“不行----住手----”她此時徹底冷靜不下來了。
“不行----”
“娘娘------”毛珂沒拉住邵韻宅的手,邵韻宅不顧一切跑上刑場,寶眷正被按在臺子上,要被砍頭,一旁的弟弟妹妹哭得撕心裂肺。
“你們也殺了我吧----”邵韻宅抱著寶眷,死死護(hù)著她,“你們也殺了我吧----”寶眷看到邵韻宅也是大哭,其他人也似找到了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著邵韻宅。
劊子手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扭頭看了看行刑官。那官吏也是入過皇宮,自然認(rèn)識邵韻宅。“將無關(guān)人等拖下去----”
“你把我也殺了吧……”邵韻宅忍著哭腔,寶眷哭著對邵韻宅道:“寵兒……你走吧……不能被我們牽連啊……”
她越是這么說,邵韻宅就越是覺得斷了肝腸。
皇宮中的凌霜殿,竹鈴給祁禎樾穿好了衣服,“真是許久沒給王爺整理儀容了?!?p> 祁禎樾隨意“嗯”了一聲。
許非寒慵懶地披著薄紗,籠著她的曼妙身形?!澳懔粑疫@兒一晚,不回王府看看真行么?她不是還沒醒么?”
祁禎樾把玉佩栓到腰間。“沒什么,昨晚圣旨下來,她被剝?nèi)チ祟^銜和印,被貶為庶人了?!?p> 許非寒心情大好,晃到他面前,“你好個無情啊。”她嘴角含著笑,捧起祁禎樾的臉道:“伏里,事情算是辦妥了吧?”
“嗯?!逼畹濋锌聪虼巴狻?p> 看著他的狀態(tài),許非寒覺得不安?!澳恪皇侵皇抢媚莻€丫頭么?”她從未看過祁禎樾這么心不在焉。
“???”祁禎樾握住她的手,“沒有,我再想父王今日怎么沒來?!彼宦冻霭敕智榫w。
“哦,你父王這幾日在明美人那兒。”許非寒松了口氣。
祁禎樾一笑,“我以為父王摯愛是你呢?!?p> 許非寒也是一笑,靠近他,輕輕貼上他的唇道:“他沒那么喜歡我。不過……你的摯愛是誰呢?”
祁禎樾吃吃一笑,著推開她,“走了,過幾日我再來。”
“王爺慢走。”竹鈴行禮。
祁禎樾走后,許非寒眼神恍惚了一下?!爸疋彙阌X得他會就此收手么?”她也看不透這個人了。
竹鈴不敢隨口多言,“奴婢不敢胡說?!逼畹濋杏只貋砹耍琅f和許非寒恩愛如初,可她覺得就是有地方不對。
許非寒從衣袖中拿出一只銀鎖,在掌心端詳。
“娘娘,這是……”
許非寒嘲弄一笑,“趁他不注意拿下來的?!边@只銀鎖她從未見過,依她對祁禎樾的了解,這個東西他貼身戴在身上,定是珍重的。
冷風(fēng)吹起了邵韻宅的衣角,她依舊在僵持著。
寶眷哭道:“你走吧……楠楓要被流放了……你去見見她最后一面吧……”恐懼與心死交織,讓她聲音極為顫抖。
“拉走------”行刑官怒喝,下面看熱鬧的百姓無不再議論,毛珂跑上去不讓毛手毛腳的小兵碰她,把邵韻宅拉了下去。
“繼續(xù)行刑------”
一聲令下,寶眷對著邵韻宅大喊:“寵兒------活下去----”
大刀落下血濺到了邵韻宅的身上,她整個說不出一句話。
“姐姐------姐姐----”弟弟妹妹在喊她。
“不要不要……”邵韻宅整個腿軟,毛珂扶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親眼看著還未成人的弟弟妹妹以最為慘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剩下的親人,在求,在哭,在咒罵,無論是誰,也逃不過身首異處。
“大人----這個孩子怎么辦?”劊子手抱著嗷嗷啼哭的孩子問行刑官。
邵韻宅喊道:“那個孩子還沒有滿月----你們別----”
“既然還是嬰兒,摔死吧----”
眾人驚呼。
毛珂死死捂住了邵韻宅的眼睛。
嬰兒沒了啼哭。
“都完了?”行刑官擦了擦頭上的汗,查了查本子,“走吧?!?p> 邵韻宅推開毛珂,看著滿地鮮血,忽然想起哥哥要被流放邊疆。
邵楠楓渾身鞭傷未愈,俊臉上被刺上了字,整個人狼狽稀爛,赤著腳,足腕上的鐵鏈跟著他的晃動叮當(dāng)亂響。前面帶領(lǐng)他的小兵,手持鞭子抽著一行犯人,“快走快走----出城了----”
他心中滿是悲憤傷痛,卻無法言喻。
“等等------等等------”有人跑上前攔住了隊伍。
“來者何人?!”小兵怒喝,“竟敢攔住押行重犯----”
邵韻宅跪下求道:“大人----我求求你,讓我跟哥哥說一句話行么----”她忍下小腹脹痛,求饒著。
小兵不認(rèn)得邵韻宅,一看她樣貌非凡,起了歹心,“行啊,你親大爺一個就讓你說說話……”
“放肆----”一旁的毛珂一巴掌扇到小兵臉上。
“哎呦----你算什么東西敢打我----”小兵要抽鞭子,只聽一聲“住手------”制住了他的動作。
竟是祁禎央。
毛珂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你只管讓她跟家人說話,出了事我管。”祁禎央看著邵韻宅的樣子,也是心疼。
小兵看到祁禎央遞來的名牌,哪敢不依,便給邵韻宅放了行。
邵韻宅跌跌撞撞地起身,在囚犯中找著邵楠楓。
可邵楠楓并不愿讓邵韻宅看到他的樣子,別過頭不愿看她。
“哥哥……”邵韻宅一排一排還是找到了他。一把拉著邵楠楓,一下就痛哭出來:“哥哥,哥哥……”她明明有一肚子話想給邵楠楓說,可見到他,滿是瘡痍,卻一句也說不出。
邵楠楓還是轉(zhuǎn)過頭去看她,看到她的第一眼,竟也是無語凝噎。
“寵兒,你不該來的。”他流著淚,說了這一句。邵韻宅青絲披散,身著單衣,衣服上還有血跡,眼睛都哭的紅腫,看得人心疼不已。
小兵低聲對祁禎央道:“若再不走,真的會怪罪我的?!?p> “你再等等------”祁禎央怒道。
這廂祁禎樾出了宮,到了刑場,他交代了要留下尸首由他給收尸。
“馮大人,辛苦了?!逼畹濋锌吞椎?。
行刑官馮大人面露難色道:“王爺,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不知為何祁禎樾的腦中忽然有了邵韻宅的聲音:“哦 ̄ ̄ ̄不當(dāng)講,你就別說了吧 ̄ ̄”
“噗----”祁禎樾忍不住彎了下嘴角。
“啊?”馮大人不解。
他連忙道:“哦,大人但說無妨?!?p> “下官方才在行刑時……那個被貶為庶人的七王妃來鬧了一鬧------”
“誰------”祁禎樾忽然變了個臉?!澳阏f什么?快給我細(xì)講!”他感覺背后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