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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花事涼

120(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綿綿無絕期)

舊夢花事涼 蕭清雨 2136 2020-07-12 23:21:44

  “請問老伯,最近這里可有新來的仆役?我家老爺想挑幾個得力的回去看家。”方子羨從袖管里掏出個銀錠子遞過去,那老人滿身黝黑,光著膀子坐在煤堆上,接過銀子看了看后道:“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這是皇家的采石場。不是買賣奴仆的菜場。這里頭的人,要么是犯了罪來受苦的,要么是朝廷供養(yǎng)的奴役。你到這里來挑人回去看門?不怕引禍上身?”

  方子羨一笑,又掏出個銀子遞給他:“沒找錯,就是這。我也不敢要朝廷的人,只是想找個年紀(jì)小,又聽話的孩子,最好是個男丁?!?p>  老伯看著他,端詳一陣:“我瞧你也是個體面人。勸你一句,別學(xué)旁人做些不體面的事?!?p>  近期京都里突然盛行養(yǎng)男寵,就是把八到十四的男童培養(yǎng)成供人取悅的玩物。

  有的人,為了讓男寵能夠一直保持嬌小玲瓏的身形,和青嫩細弱的聲音,便使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來,往往被“處理”過的男童,壽命都短的可憐。福氣好些的,也不過堪堪過活二十歲。

  買賣仆役,都是要有文書,并在官府報備的。

  正經(jīng)仆役,誰敢對他們做這事?那便成了殺人害命。

  所以這些貴人閑的沒事,便從各種渠道物色人選。

  方子羨故作不好意思一笑:“老伯行個方便,我家老爺說了,事要是辦成了,有少不了的好處?!闭f罷,他掏出錢袋塞給老人,老人心中搖擺片刻,最終提提褲子站了起來道:“罷了,貴人府里待一日,抵得過在這受十年苦,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我?guī)闳デ魄??!?p>  方子羨跟著他身后,進入到采石區(qū)內(nèi),入眼的全是一群被煤灰染的黑黝黝的人,個個瘦的皮包骨頭,衣不蔽體。

  方子羨突然叫住老伯道:“我家老爺前幾日請了師傅算命,說新來的孩子,最好本姓姓趙,才能興旺家宅,帶福帶財?!?p>  老人一愣,嘲諷道:“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就是規(guī)矩多,領(lǐng)個奴才回去還得算八字合不合?”

  方子羨道附和道:“就是愛講究些。說是家里多了張嘴,總得用點心。”

  老頭哼了哼道:“等著,我去叫人?!?p>  約摸半個時辰,工棚前站了十幾個人,個個都是瘦小的男童,滿臉煤灰染的看不出面貌來。

  方子羨道:“都說說自己本名叫什么?”

  聽著他們一個個說出名字,方子羨看向最后一個一言不發(fā)的男孩,問道:“你怎么不說?”

  那男孩低著頭,沒有說話,老人上去將他拉過來道:“他叫趙十六?!?p>  “趙十六?”方子羨望著這場上正好十六名孩子道:“姓趙的只有這些個?”

  老人一笑道:“你不是只要男童嗎?其余的都是青年或者老弱,帶給你也沒用不是?”

  方子羨眉頭一皺,難道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是假的?趙恨卿根本沒有發(fā)配到采石場來?

  他失望的起身,再問老伯:“他們說的,都是他們的本名了嗎?”

  老伯看方子羨臉色不好,擔(dān)心他會把錢要回去,便道:“要不再看看其他的?別的姓氏要不要?”

  方子羨搖搖頭道:“除非姓趙,否則我?guī)Р换厝?。?p>  老人急了,連忙道:“你等等,我去把名冊找來,大不了給你看著挑?”

  老人剛要動身,那個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孩子突然說道:“我不叫趙十六。”

  “什么?”方子羨望著他,那孩子抬起頭望著他道:“采石場為了方便管理,把我們都編上號,我是趙姓的第十六名苦役,所以叫趙十六?!?p>  方子羨望向老伯,老伯不好意思一笑:“平日里都是這樣叫的,采石場里那么多人,他們不說,哪里記得清本名?”

  聞言,方子羨問男孩:“那你本名叫什么?”

  男孩蹉跎著,半響才道:“我名字不好,叫趙恨卿?!?p>  方子羨心頭一震,他慢慢蹲下身,伸手擦孩子的臉,那孩子不自在的躲了躲,如蚊子般的聲音道:“臟,別弄臟了您的手?!?p>  方子羨這才看清他的眼睛,清澈,卻透著一股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傷愁。

  方子羨道:“就你了。跟我回家?!?p>  “回家……”男孩抬起臉來,他從沒聽過這個詞,陌生的讓人心酸,他問:“去哪?”

  方子羨再次告訴他:“回家?!?p>  馬車上,趙恨卿已經(jīng)洗了臉,他裹在方子羨的披風(fēng)里,坐在角落,垂著腦袋,像顆焉了的小草。

  方子羨望著他,那眼睛像極了夏侯瑾,他問:“平日,在石場里,工頭給你安排了什么活計?”

  趙恨卿言簡意賅:“抬灰,燒煤,洗石灰。”

  方子羨道:“這些活計可不輕松,你年紀(jì)那么小,能干的過來?”

  趙恨卿道:“干不過來,就不給吃飯,還要挨打,晚上睡井口守夜?!?p>  方子羨靠近他,拉起他的手,看見指縫里全是煤灰,指甲也因為洗石灰的緣故,被腐蝕的凹凸不平。他手上全是細小的傷口,有些還化著膿。

  他心里一酸,忍不住一嘆。

  趙恨卿道:“我能問一句,您要帶我去哪嗎?要我給您做些什么事?”

  方子羨搖搖頭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什么都不用做,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能吃飽飯,能穿上好衣服。會有人疼惜你,愛護你。”

  聽著這些話,趙恨卿感覺自己在做夢一樣。

  見身邊的人沒反應(yīng),方子羨問:“怎么了?”

  趙恨卿不知是在回答,還是在自言自語:“那這樣的我,又有什么價值呢?”

  方子羨心頭一痛,將他抱住,如同自己孩子般一樣的輕柔:“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在為了任何人而活,你有自己的價值,有自己的尊嚴(yán)?!?p>  趙恨卿表情茫然,這樣的話,他從沒聽過,更沒有人對他說過。

  從小到大,他都在學(xué)習(xí)如何卑微,如何低下,如何服從。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尊嚴(yán)是什么,什么叫疼惜,什么叫愛護。

  更沒有人愿意蹲下來跟自己說話,毫不嫌棄的將自己這樣抱著。

  趙恨卿渾身僵硬,不自在的快要透不過氣來,他輕輕推開方子羨,挪開了點位子,逃避著道:“大人,我身上臟……”

  方子羨打斷他道:“我不會嫌棄你。你也不要叫我大人。從今往后,我便是你的親人,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舅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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