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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花事涼

123(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綿綿無絕期)

舊夢花事涼 蕭清雨 3821 2020-11-25 00:04:24

  趙恨卿從昏暗的屋中醒來,透過床簾,隱約可見一道身影站在不遠處,他一個激靈翻身而起,不安的問道:“是誰?”

  那身影晃了晃,沒有動。

  半響,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餓了嗎?”

  雖然女子聲音溫柔,但趙恨卿還是沒有放下戒備,他沒有說話,那女子又道:“你昏睡一天了。我……給你備了些小食?!?p>  見此人似乎沒有惡意,趙恨卿警惕的問:“這是哪?”

  女子道:“這是皇宮。昭嵐殿內(nèi)。”

  趙恨卿不可思議:“皇宮?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是你把我?guī)нM來的?你又是誰?”

  “我……”站在床簾外的女子,正是夏侯瑾,她不知道該如何自稱,本也就是想偷偷的放些吃食就離開,誰知趙恨卿突然醒了。這倒是讓她局促難堪起來。

  趙恨卿輕輕掀開一角床簾,見到女子后,態(tài)度驟然冷絕,眼睛滿是憤恨:“怎么是你!”

  看見趙恨卿的臉,尤其是那雙像極了周辰訣的眉眼,夏侯瑾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趙恨卿立刻拉攏了簾子,將她隔絕在外。

  回想起趙媛被處死的那一幕,再想想操場上,她急切的否認著與自己的關(guān)系,趙恨卿頓時崩潰了,他身疲力竭的哭喊著:“你這個殺人兇手!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我討厭你!”

  夏侯瑾一顆心突然冰涼的透徹,她的雙腿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她怔怔的聽著趙恨卿痛苦的咆哮,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見她不走,趙恨卿沖下床來,一把推開她,眼看著她像個稻草人一樣木愣愣地倒下去,趙恨卿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分明……沒有太使勁啊……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不認我?

  為什么這十三年來,你從沒給過我希望?

  為什么要生下我?

  趙恨卿奪門而出

  夏侯瑾咬著唇憋了好久好久,在趙恨卿沖出去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放聲大哭。

  這一天,終究來得太晚了,太遲了……

  她渾渾噩噩的消磨了大半生,把時間和機會浪費在了不值得的地方,本以為人生如此,她甚至連生命都準備放棄了,卻沒想到上天會為她打開一扇窗,而窗外迎接她的不是燦爛溫暖的陽光,而是陰冷無情的雪。

  趙恨卿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宮里橫沖亂撞,一路上宮人們紛紛向他行禮,這些人恭敬的態(tài)度他更加害怕,他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他不屬于這里。

  可皇宮太大了,他跑的大汗淋漓,也沒能找到出路,直到?jīng)]了力氣,便一屁股坐在橋邊,越想越難受,干脆捂著腦袋暢快淋漓的哭起來。

  突然什么東西砸在了他的頭上,砰的一聲悶響,他抬起頭來,見水里漂著一只藤球。

  “喂!你干什么的?小爺?shù)那虻羲锪耍阆氯ソo小爺撈上來!”說話的人遠遠的站在前方,是個約摸十歲的孩子,身著暗紅色云紋錦袍,腰上掛著一串紅珊瑚手串,雙手叉腰,趾高氣揚的對著他道:“看什么呢?說的就是你!”

  趙恨卿環(huán)顧左右無人,確定了小孩叫的是自己。

  趙恨卿正難過著呢,哪有心情應(yīng)付他,不過看他衣著打扮不俗,應(yīng)該也是個貴公子,不好招惹麻煩,便道:“我不會水。你叫別人幫你吧?!?p>  頭一次敢有人這么明目張膽的拒絕自己,蕭憶喜頓覺惱怒,脾氣一上來,便不分青紅皂白的道:“你的頭撞掉了小爺?shù)那?,小爺還沒治你的罪,你倒是推脫起來了?”

  趙恨卿心想,怎么會有人這么不講道理,不由也惱道:“分明是你的球砸了我。你非但不道歉,還顛倒黑白?”

  “你還敢回嘴?”蕭憶喜大聲吼道:“你算個什么東西?小爺我給你道歉?你知道我是誰嗎?就算是我砸了你又如何?能讓小爺砸了,那是多少奴才求不來的榮幸!”

  趙恨卿道:“我不是你的奴才?!?p>  蕭憶喜怔了怔,越發(fā)惱怒:“那我偏要你做我的奴才!”說罷,便大叫著:“來人!來人!把他給小爺扔水里去!”

  趙恨卿剛想跑,便被趕過來的宦官抓住,三四個人把他按在地上,一邊打一邊罵道:“不長眼的東西,殿下面前也敢放肆!”

  蕭憶喜甩著腰上的紅珊瑚手串走上前來,得意洋洋地道:“敢得罪我?”說罷便朝宦官使了個眼色,趙恨卿立刻被拖到水池邊,他的臉幾乎快要貼著水面,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慢著。”

  聲音的主人是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臉上有一道細微的傷疤,她一出現(xiàn),方才還兇巴巴的蕭憶喜立刻滿腹委屈的跑過去,抱住她道:“母妃母妃,他欺負我?!?p>  漱玉看了看自家孩子,再看向趙恨卿,心里把對方身份已經(jīng)摸了個透,心思急轉(zhuǎn)之下。走過去親自扶了趙恨卿起來:“小殿下不懂事,嚇到你了吧?”

  趙恨卿沒有說話,漱玉溫柔一笑問道:“你是哪家的公子?你家長輩呢?穿得這番單薄,仔細著涼?!闭f罷便拉起趙恨卿的手道:“先隨我回嶸安殿吧?!?p>  嶸安殿內(nèi),趙恨卿對著一道道美味佳肴狼吞虎咽,他這輩子從沒見過這么多好吃的,再加上昏睡的太久,早就饑腸轆轆了。

  蕭憶喜看著他這副模樣,嫌棄地道:“沒吃過飯嗎?”

  漱玉看了他一眼,蕭憶喜立刻閉了嘴。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望著漱玉遞過來的帕子,趙恨卿猶猶豫豫的伸手接了。

  漱玉問:“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出來這么久家里長輩該擔心了。你告訴我,我讓你家長來接你?”

  趙恨卿搖搖頭:“沒有人會擔心我,我沒有家人。”

  漱玉微微一笑:“怎么可能沒有家人?那你是如何進宮的?是不是和家里人慪氣了?不如與我說說?”

  趙恨卿低著頭,糾結(jié)的手指頭纏在一起,鼻尖酸楚,卻一言不發(fā)。

  漱玉又道:“這世上哪有父母不疼惜子女的?只是大人有大人的難處,要試著去理解,去體諒?!?p>  “難處?”趙恨卿抬起頭來,有些悲涼:“因為為難,所以就可以放棄親生骨肉,拒絕認他嗎?因為為難,就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嗎?”

  光彥叔叔從采石場里將他接出來,那么溫和的對他說,可以不再為了別人而活,可以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價值。

  還讓自己叫他舅舅,教自己讀書寫字,讓這自己這十三年來灰暗的人生,第一次照進了光。

  他本以為,是上天可憐,許他一處安穩(wěn)。

  卻沒想到,事實如此殘酷。

  這一切,不過是夏侯瑾為了拋棄他,所做的鋪墊。

  她如果真的愛自己,為何不在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認回自己?

  為何要派光彥叔叔去尋自己,為何要將自己帶離潼陽,為何在操場上要否認自己的關(guān)系?為何要自己離她越來越遠呢?

  他想不通,她的難處。

  趙恨卿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淚,極力的穩(wěn)住情緒:“我沒有家人,這里也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我要離開。娘娘,您能幫我嗎?”

  看著眼前的少年懇求的眼神,漱玉一笑:“這叫我怎么幫你呢?能出入宮門的男子,要么是達官顯貴,要么是宦官內(nèi)侍。都必須有宮諜?!?p>  正當趙恨卿沮喪,蕭憶喜道:“要不你凈了身,在我身邊留個名?自然就可以得到宮諜了!”

  “凈身?”趙恨卿不明所以,蕭憶喜跑過去朝他耳語了兩句,只見趙恨卿臉色霎時鐵青。

  漱玉隱晦的捏著帕子拭了拭嘴角:“莫要胡說了??蓜e嚇到了他?!?p>  蕭憶喜得逞后笑得前俯后仰,漱玉朝趙恨卿道:“雖說如此是唯一的法子,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可別聽他胡謅。犯了糊涂心思?!?p>  趙恨卿一言不發(fā),蕭憶喜湊上前盯著他:“你不會當真了吧?”

  趙恨卿對上他皎潔的鳳眼,兩兩相望,蕭憶喜心里突然生出涼意,摸了摸鼻子尷尬的道:“我同你說笑呢?!?p>  蕭憶喜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正當此刻,有下人來報,說前勤殿來了人接趙恨卿過去。

  漱玉沒想到人來的這么快,有很多事情,她還沒摸清。便吩咐先讓人在外頭等著,然后溫和的朝趙恨卿道:“往后若有什么難處,便到這里找我,你乖巧又懂事,我是真心喜歡你?!?p>  前勤殿中,蕭歌山慵懶地坐在龍椅上,看著眼前瑟瑟發(fā)抖的少年,半響,朝他招招手道:“過來。”

  趙恨卿還記著他將自己帶在馬背上的事,自然不敢過去。

  見他這樣,蕭歌山笑了:“我是你爹。你怕我做什么?”

  聞言,趙恨卿一愣。

  蕭歌山道:“你母親是我的嫡妻,你自然是我兒子。怎么?上次的事嚇到你了?”

  “我真的……是你兒子嗎?”趙恨卿充滿懷疑的問

  蕭歌山突然嚴肅起來:“怎么?你不相信嗎?”

  趙恨卿嚇得不敢說話,蕭歌山走下去,拉著他的衣服來到銅鏡前,兩張毫不相似的臉映在上面,蕭歌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朕老了。而你卻像極了朕年少時候的樣子。”像極了朕當年被迫從前勤殿搬出,寄身在魏貴妃身邊時弱小無助的樣子,看見你,朕仿佛能猜想到,朕當年的眼神是多么驚恐彷徨,多么小心翼翼。

  趙恨卿端倪著鏡中的兩張臉,一個堅定嚴肅,一個迷惑猶疑,像與不像他說不出來??伤麉s突然不害怕了,眾多的疑惑纏繞在他心中:“為什么?”

  蕭歌山反問:“什么為什么?”

  趙恨卿道:“為什么,我的父親是皇帝,我的母親是貴妃,而我卻在國公府里過了十三年慘無人道的日子?每天殘根剩飯,任人欺凌,做著最臟最下作的活計,卻從未得到過一絲溫暖?”

  蕭歌山嘆氣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無奈的道:“孩子,你若知道這十三年來我和你母親是怎樣走過來的,又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你便不會再問為什么了?!?p>  趙恨卿轉(zhuǎn)身看著他的背影哭到:“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那天在操場上你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真是你們的孩子,為什么你要那么對我?為什么她要將我送出潼陽?為什么你們不認我?”

  “因為朕不確定?!笔捀枭娇聪蛩溃骸半薏淮_定你是不是真的。因為這些年來,因為各種原因,朕與你母親的關(guān)系算不上融洽,你母親一直向往平淡祥和的生活,當她知曉你還活著,她比任何人都珍惜你,她希望你過得如意順遂,自在逍遙,不愿意你被皇家的繁縟禮節(jié)所束縛,不愿你被深宮里的形形色色所困頓。所以她選擇了給你另一個天地。可你是朕的兒子,不論是權(quán)謀算計,還是虛與委蛇,這些都是你該承受的。身為皇子,從出生就在博弈,這是天生的宿命。除非死,除非勝,否則,絕無后路可退。你應(yīng)該承擔你的使命,接受命運的安排。而不是被婦人之見所謂的保護而變成一個軟弱無能的人?!?p>  趙恨卿心底最后一道防線怦然倒塌,他難以自控的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蕭歌山看著他,心底平靜如水,像是一尊木偶。

  這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除了他自己,和躲在側(cè)殿的夏侯瑾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能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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