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回到宮中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她以為她成了皇后,就可以站在我面前耀武揚(yáng)威嗎!這一朝出過多少個皇后?她才來了幾年?就想把我建設(shè)的根基踩下去嗎!”
“那……我們還要不要繼續(xù)讓人行事的?”一旁的太監(jiān)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繼續(xù)!”漱玉冷笑一聲:“本宮就是要把她的丑事抖落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她能把這一宮的人都?xì)⒈M了,難道還能殺了全天下的人?四后是什么下場,她夏侯瑾就得是什么下場!”
太監(jiān)剛要領(lǐng)命下去,漱玉又叫住他問:“那個林沖,究竟是什么人?”
太監(jiān)想了想道:“據(jù)說,是李相爺夫人家的表哥。以前楚地祥云郡督尉府里出來的,如今任中衛(wèi)軍都統(tǒng)?!?p> 漱玉道:“中衛(wèi)軍乃是宮中頭等護(hù)衛(wèi),怪不得,她說調(diào)動就調(diào)動,原來是承了羅掌司的人情?!?p> 說起羅藝涵,漱玉又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此人是真傻還是假傻。若說她假傻,自己幾次三番提點(diǎn)她,她都無動于衷。若說她真傻,這次又幫著夏侯瑾來惹事生非。
漱玉又問:“記得先前皇帝賜婚的,是梁家的姑娘?”
太監(jiān)回道:“是梁學(xué)士家的嫡孫女,梁靜?!?p> 漱玉道:“我聽說,梁學(xué)士當(dāng)年在楚地的時候,可是頭一批推舉皇上成為新楚王的人。”
太監(jiān):“正是呢。遷都的時候,皇上還特地賜了宅子,封了這梁靜為安萍縣主?!?p> 漱玉摸了摸手上的指環(huán),心中已有計(jì)較,既然羅藝涵幫著夏侯瑾讓自己不痛快,那她自然也別想好過。
“這安萍縣主本宮雖未見過,不過楚地出來的,前半生落魄,后半生榮華,想必都是一樣的心高氣傲。這李相爺先前抗旨,轉(zhuǎn)頭又求娶了羅掌司,可算是把梁家得罪了。若這兩家碰上了面,可就有意思了。”漱玉說著挑了挑眉,太監(jiān)立刻會意,笑著道:“正是呢?!?p> 蕭憶欽一放課,聽說了昭嵐殿的事,便片刻不停的往回趕。等他氣喘吁吁的回到昭嵐殿,正看見夏侯瑾和小宮女悄聲交代著什么,待小宮女走后,他才上前叫道:“母親……”
我抬起頭,微微一笑。
蕭憶欽朝我走來,一副想問又不知該如何問起的模樣,我拉著他道:“別擔(dān)心?!?p> 蕭憶欽此刻內(nèi)心極其復(fù)雜,他既害怕著宮中流言,又怕母親如此行事會招惹到很多人。
半響,他才小聲地道:“其實(shí)沒關(guān)系的。我先前的確會疑慮,會害怕,會難過。但是一想到有父母照顧疼愛,我就不害怕了。別人怎么說,說什么,我都沒關(guān)系的?!?p> 我鼻子一酸,替他拉了拉衣領(lǐng)道:“怎么會沒關(guān)系?如果我今日不站出來,難道要你一直承受著嗎?你為何不想想,為什么沒人敢在我面前說這些?卻敢當(dāng)著你的面胡言亂語?”
蕭憶欽低下了頭,認(rèn)錯般地語氣:“是兒子糊涂,起先沒想到這些,還對您使性子,耍脾氣?!?p> 我摸著他的頭,將他親親拉進(jìn)懷里:“母親保證,一定會保護(hù)好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母親,任何人都可能對你不好,但是母親一定會為你好。”
昭儀六年,六月初五,李光彥即將出發(fā)前往燕北的前五日,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從宮中被抬出了數(shù)百具宮人尸首,死因無一例外,皆是處以絞舌之刑后,救治無效,最后感染而死。而致死這么多宮人的罪魁禍?zhǔn)?,眾人皆知,乃是傳言野史中大名鼎鼎的夏皇后?p> 另一件,便是李相爺同夫人受邀參加孫尚書家的喜宴時,李相爺輕薄凌辱了曾被他拒婚的梁家小姐,安萍縣主。
這兩件事一發(fā)生,立刻把長久以來看似平靜如水,實(shí)則暗流洶涌的潼陽,攪了個天翻地覆。
楚地舊臣聯(lián)合上書彈劾李相爺,百姓則游行示威要廢皇后。
而羅藝涵,從在孫府客房見到李光彥與安萍縣主交頸而眠的那一刻起,當(dāng)即暈了過去,更要命的是,等她醒來,得知自己已有身孕。
此刻她竟是哭也不是,怒也不是,喜也不是,五味雜陳。
又聽聞安萍縣主尋死覓活,梁家聯(lián)合了楚地舊臣討要說法,連被攪合了喜宴的孫尚書也鬧著彈劾李光彥,非要治個罪不可。
羅藝涵差點(diǎn)起了輕生的念頭,她想了大半宿,最終敲開了書房的門。
李光彥背對著她,雙手捂著臉,他實(shí)在想不起來,在孫府那日,為何自己會和梁家小姐在一個房間里醒來,為何自己會同梁家小姐做出這等事來。
羅藝涵看著他頭上冒出的白發(fā),淡淡的吐出三個字:“娶了吧。”
李光彥轉(zhuǎn)過身,目光從羅藝涵憔悴的臉,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就這么一瞬間,他設(shè)想過得所有可能,可疑之處,和他想好的解釋,通通在這一刻,羞愧到縮略成一句話:“對不起。”
羅藝涵淡漠地道:“明日,你我一同去梁家請罪,求娶安萍縣主入府,她聲譽(yù)清白已毀,又有封誥在身,于情于理,都不應(yīng)該屈我之下,是以我愿意與她同為平妻,不分正室側(cè)室,以修和善?!?p> 李光彥聽著,羞愧至極,跪在了羅藝涵面前,痛哭道:“藝涵……我該怎么……我也不知為何……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羅藝涵痛苦的閉上眼睛,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想發(fā)生這樣的事,可是能怎么辦呢?李光彥,是她追逐了大半輩子,求之不易的光。是她心神向往的青春年華,她怎么舍得放棄,舍得離開?
如今,大錯已鑄,梁家小姐身敗名裂,又何其無辜?
人,總得為自己的過錯,承擔(dān)責(zé)任啊。
前勤殿上,有人對民間百姓聚眾抗議一事上書,要求廢后。
蕭歌山撐著腦袋勉強(qiáng)聽完,待他再抬起頭來,語氣已是不善:“眾愛卿也覺得應(yīng)該廢黜皇后?”
一位大臣出來說道:“皇后應(yīng)是母儀天下,而不是濫用職權(quán),草菅人命。夏皇后此行此舉,德不配位?!?p> 另一個大臣也出來說道:“況且民間有諸多傳言,夏皇后身世可疑,且有混淆皇室血脈之嫌。長此以往,皇家威嚴(yán)何存?百姓又如何信服朝廷?”
蕭歌山冷笑一聲:“諸位可是覺得,朕是個昏君?”
此一問,群臣面面相覷,而后不約而同的跪在地上:“臣等不敢?!?p> 蕭歌山道:“皇長子蕭憶欽,確乃朕與皇后之子,這一點(diǎn)無需質(zhì)疑?!?p> 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大臣冒死問道:“傳言,皇后并非姓夏。也并非燕北人氏。而是復(fù)姓夏侯,單名一個瑾字。是前朝大金叛將許重華之妻,本來全家被同罪論處,夏侯氏僥幸逃脫,而后不知所蹤。臣敢問皇上,是否屬實(shí)?”
蕭歌山咬著牙,捏緊的拳頭氣的發(fā)抖:“既是傳言,又怎么讓人信服?還拿到朝上來說?”
這大臣說起來和夏侯瑾也算有些淵源,他本是楚地貴族樂正一族出來的,當(dāng)年他樂正一族出了個南德后,又是在大荒年間第一個有孕的,人人都說南德后腹中懷的是五谷之神轉(zhuǎn)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他樂正一族當(dāng)時的風(fēng)頭可謂是一時無兩。
那時的樂正一族,前腳出門,后腳就有人跟著瞻前馬后,平日里什么好話沒聽過,偏偏就有些人心生嫉妒,哪壺不開提哪壺,愛拿當(dāng)年夏氏訓(xùn)斥南德后的事來取笑。更借夏氏的由頭,說南德后即便誕下皇長子,也入主不了未央宮。
況且封后之初,樂正一族的領(lǐng)頭人物,南德后的叔父,千馬郡王曾因參了夏氏一本,便被蕭歌山罵的顏面盡失。是以樂正一族,對如今這位夏皇后可沒什么好印象。
雖說南德后一死,樂正一族不如當(dāng)年鼎盛,也再無機(jī)會往宮里塞人,可終歸是楚地宗親,在新朝開例以來,他們可算是老前輩,老資歷了,所以別人不敢問的他們敢問,別人不敢說的,他們也敢說。
見蕭歌山避重就輕,這大臣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事實(shí),但若沒有證據(jù),皇帝絕不可能輕易廢后。是以,他沒有再問,而是退回原位。
此時大殿上還在對夏皇后殺害百余宮人爭論不休,蕭歌山聽著耳邊聒噪,實(shí)在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造謠皇室血脈有假,侮辱中傷皇后,這其中哪一條按照律法不是死罪?這還是從朕的后宮里鬧騰起來的,若要追根究底,各宮嬪妃誰和誰互傳過,誰又和母家談?wù)撨^,又是哪個家族對外傳播過,通通搜羅起來,朕不信這大殿上還能站著的人超過半數(shù)!”
此言一出,殿上眾臣霎時啞口無言。
眾臣紛想,是啊。這事鬧的滿城風(fēng)雨,誰茶余飯后不談及兩句,若再堅(jiān)持對皇后懲戒濫殺無辜,就必然要找出造謠惑眾的元兇。這人和人互傳,那么多張嘴,誰又能查的清楚誰是元兇?這筆無頭帳一旦算起來,可就容易燒成大火殃及池魚了。
死了百來個宮女太監(jiān),也好過自家引火燒身。
此刻,再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蕭歌山平復(fù)了片刻,再道:“至于李光彥一事,他即將北派前往燕北交涉,收回松野和領(lǐng)南,此事乃重中之重,朕勢在必得,眾卿不可駁逆!李光彥已上書表奏,求賜婚安萍縣主,以平妻之禮相待,朕已經(jīng)恩準(zhǔn)?!?p> 孫尚書一聽,忍不住出來回道:“堂堂國之一相,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丟盡了我等為臣者的臉面,若不嚴(yán)處,如何平我眾臣之恥???”
蕭歌山反問:“那不如革去李相的官職,任孫尚書你去燕北,可好?”
孫尚書一聽慌了,這去燕北任重道遠(yuǎn),且未知前路,他如何敢去?可縱是蕭歌山這樣問,他仍是壯著膽子再道:“李相雖有功社稷,是難得之才,可德行有虧,難以服眾?;噬喜荒芸v容他居功自傲啊?!?p> 孫尚書不明白的是,此時此刻,就算是李光彥殺了人,放了火,蕭歌山都不可能動他一根汗毛。
蕭歌山派他去燕北,表面是和談。實(shí)則是探燕北王城虛實(shí),他們的計(jì)劃,是要在不知不覺中,壓兵北上。
蕭歌山不可能再消耗大把的時間精力來培養(yǎng)另一個李光彥。
所以,面對咄咄相逼的孫尚書,蕭歌山連把他轟出去的心都有了。
為了讓孫尚書不再糾纏,也為了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眾臣不再聯(lián)合相逼。
蕭歌山只好讓步:“若李相此去順利,功過相抵,若有差池,所犯之罪一概而論?!?p> 孫尚書一聽,雖然不是特別滿意這個結(jié)果,可是再怎么說,他也不能搶在梁家前頭,表現(xiàn)太過激進(jìn),容易讓蕭歌山生疑。
如此,孫尚書鞠躬一拜:“皇上英明?!?p> 蕭歌山道:“孫尚書府中碰上如此之事,你的心情朕能理解。聽聞你又添一丁,恰逢朕前日得了個倭國的琉璃笛子,便賜給小公子把玩吧。”
孫尚書何嘗不知道,這是打個巴掌又給個甜棗:“謝皇上賞賜?!?p> 下了朝,蕭歌山調(diào)來了中衛(wèi)軍都統(tǒng)林沖:“朕記得,你是李相夫人的表兄吧?”
林沖跪在地上,低頭回道:“是。”
蕭歌山:“朕有件事要交給你。你申請幾天假,假借探望李相夫人為由,替朕去查查,這些散布謠言游行示威的百姓中,領(lǐng)頭的是哪些人,又和什么人接觸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