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以“意外”之名,結(jié)束了中秋夜宴事件。
本來她打算繼續(xù)將梁靜留在宮里,可賴不住羅藝涵挺著個大肚子求情,終是任由羅藝涵將梁靜接回了相府。
李相府中——
梁靜躺在床上,羅藝涵坐在一旁守著,醫(yī)官掀開毯子,那殘缺的雙腿上,截肢處隱隱發(fā)黑流膿,羅藝涵捂著嘴,驚恐的不能言語。
待醫(yī)官換完藥離去,梁靜看向羅藝涵,譏諷道:“這么驚訝做什么?你不是應(yīng)該高興嗎?我成了廢人,再也不能找你麻煩了?!?p> 羅藝涵痛心疾首地搖搖頭:“你怎會如此做想?我們是一家人,見你這樣,我心里能有多好受?”
梁靜撇開頭不再看她:“這里沒有人,你不必如此虛情假意。你和皇后將我哄騙進宮,耍了那么多花樣都沒能害死我,如今我撿回一條命,卻也成了廢人,難道你還不滿足嗎?”
“我和皇后怎會害你?”羅藝涵驚訝的起身,失望的看著她:“皇后與皇上天恩,沒有責罪于你,為何你還是執(zhí)迷不悟?”
“說我執(zhí)迷不悟?可你呢!”梁靜怒吼:“若你真心實意替我求情,我何至于如今這般模樣!你不就是恨我搶走了李相夫人的位置嗎?你以為我愿意嫁進來嗎?是你們夫婦二人對不住我!”
羅藝涵解釋道:“我從沒有恨過你……”
“出去!”梁靜將枕頭砸向羅藝涵:“滾出去!??!”
嶸安殿中——
憶禧興高采烈的沖進來,抱住漱玉一陣撒嬌:“母妃!孩兒想死你了!”
漱玉震驚的看著憶禧:“你怎么回來了?你父皇要是知道你亂跑,肯定會不高興的!”
蕭憶禧抬起頭笑著:“是母后帶我回來的。”
漱玉:“什么?”
正說著,夏侯瑾也到了門口,她笑著道:“我已求得皇上準許,送憶禧回來和你相見,先前的事都是意外,你不要誤會,皇上對你們母子,并無疑心?!?p> 漱玉看著夏侯瑾仍是安然無恙,心中不甘。接著她拉著憶禧擔憂地道:“你有沒有聽話?有沒有好好讀書?有沒有惹你父皇生氣?”
蕭憶禧搖搖頭:“我很乖的,父皇和母后都夸我呢?!?p> 聽著自己的兒子,親昵地叫別人母后,漱玉心里極不是滋味,她抬起頭朝夏侯瑾笑道:“還是皇后教得好,以前皇上一見憶禧,不是生氣就是訓(xùn)罵?!?p> 夏侯瑾哪里會不知道她心里膈應(yīng),便安慰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噬弦彩菍涭挠韬裢胚@般嚴厲。記得先前遷都之時,我與你說過的話嗎?憶禧有你,才有希望,你們母子,萬不可離。”
漱玉如何會不記得,只是當時,夏侯瑾還有一句話,那便是:你是皇長子生母。
她也正因如此,這些年拉攏朝臣,逼蕭歌山遵循楚地舊制,立長子為儲君??勺约夯I謀多年,卻怎么也料不到,蕭憶禧皇長子的身份,會被夏侯瑾的兒子奪去。
見漱玉不說話,夏侯瑾走近她,親昵的牽住她,說道:“漱玉,這么多年了,我從未叫過你一句玉容妃,也從未對你自稱本宮,你應(yīng)當是明白我的,自始至終,我都是夏侯瑾。就和當年一樣,我并不想爭搶什么,如今我只想護住自己在意之人。”
漱玉聽著一番話,心里又驚又怒,驚的是夏侯瑾自始至終都明白,她在計較什么,害怕什么。
怒的是,她既然知道自己有意奪權(quán),有意推憶禧成為儲君,但她還是找回了那兩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還是以皇后的身份,站在了她夢寐以求的蕭歌山身邊。
漱玉多想現(xiàn)在就問問她,她憑什么這么好運,憑什么所有人都站在她這邊,憑什么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蕭歌山的心捏的死死的!
可她忍住了,她微微一笑,握住夏侯瑾的手道:“你這又是說的哪里話?我們何時變得這般生份了?你我之間,從來不需要說這些?!?p> 夏侯瑾看出她口不對心,可她沒辦法告訴漱玉,蕭憶欽和蕭憶軒,永遠不可能成為她和憶禧的威脅,更不可能和蕭憶禧搶奪儲君之位。
夏侯瑾心中失落,她淺淺點頭,拉過蕭憶禧道:“記得夏母妃和你說的話?!?p> 蕭憶禧點點頭,目送著夏侯瑾離開。
漱玉拉著蕭憶禧坐下后,有些嚴肅地問:“皇后與你說過什么話?”
蕭憶禧回憶一下后回答:“成人當,修其行,諶其言,律其身,知其弊,端其形。立志當,不恥求諫,功成不居,強者不畏,弱者不欺,長者敬之,幼者護之,不奪他人好,不嫌他人惡。為道當,不露于表,不參烏合,辨之忠讒,明之善惡,區(qū)以利弊,權(quán)以善用,人盡其才,恩威并重。”
漱玉聽得愣了神:“這……你竟能記住這么多?”
蕭憶禧得意的仰頭道:“母后說,古今集大成者,無非三條死規(guī),先學(xué)會如何做人,再立志決定自己要做什么,這樣不管未來生居何位,只要堅持著心中正義,便不怕影曲?!?p> 漱玉喃喃低語:“她如何能這樣教你?什么不管未來身居何位?她就那么篤定你做不了太子嗎?!”
蕭憶禧不解的叫了她兩聲:“母妃你說什么?你怎么了?”
漱玉回過神來,拉著蕭憶禧,極其嚴肅的囑咐道:“你記住,不要聽那些所謂的大道理,這個世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個人若沒了野心,就沒有了信念和行動!你生而貴重,是天之驕子!所有人都應(yīng)該屈服于你!你絕對不能平庸無為的過一輩子!”
蕭憶禧不舒服的掙開了她,反駁道:“母后說了,君子應(yīng)贏得他人的尊敬。而不是以權(quán)勢相逼,否則勢去禍至?!?p> “一派胡言!”漱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身為正統(tǒng)血脈!是大荒年間降生的福星!自你出生后,你父皇宏圖大志得以施展,平內(nèi)亂,收潼陽,統(tǒng)一了金楚兩地!你又怎能自甘墮落?!”
蕭憶禧被嚇哭了:“母妃你為何總是吼我?”
漱玉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吼你,還不是因為你不知輕重,不辨是非!老天給了你這么好的命數(shù),卻沒給你一個健全的心智!你記著,你天生就是皇帝命,注定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誰都不能成為你的威脅!”
夏侯瑾回到昭嵐殿,聞見香爐里又燃起了熏香,她低頭想了一會,端著茶水將其澆滅。
宮女見狀,不解地問:“娘娘素來點慣了安神香,為何近日不喜了呢?”
夏侯瑾轉(zhuǎn)身看向那說話的宮女,見她一臉茫然之像,心知她必然不是局中人,便解釋道:“熏香不利于心思清明,往后不必再點香了?!?p> 宮女倒也聽話,答應(yīng)了一聲后,將香爐端走。
夏侯瑾進到內(nèi)室,打開了平日做女紅的小盒子,里頭除了幾只做了一半的小荷包,那只收藏已久的墨綠流光錦白鶴荷包,竟是不見了。
她關(guān)上盒子,心緒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