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暮白看了看手里的字條,再看看年前老舊得掉漆的紅色小門,又回頭看看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知所措。
上官師傅不會搞錯了吧,萬暮白心里想道,隨即又仔細核對了一下,發(fā)現(xiàn)確實沒錯啊。
一個月前衛(wèi)霜撒嬌一樣地讓上官漣蕊指導(dǎo)他修煉,然后上官漣蕊確實教了,不過衛(wèi)霜也“失蹤”了。萬暮白特地去找過他,每天早晨衛(wèi)霜從開門的城墻上吸收東來紫氣回來,他們都能見上,可之后卻不知所蹤,荊楚商會的人只是說上官漣蕊帶他去修煉了,但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搞得萬暮白難免有些失落,這還是第一次他切實地有和衛(wèi)霜分開的感覺。
就在昨天黃昏,荊楚商會的一個小護衛(wèi)來乾坤衛(wèi)找他,遞給他一個紙條,說是上官漣蕊給的,萬暮白接過來一看,幾個秀氣的字“明日乾元街癸亥號”。
萬暮白收下字條一大早練完劍就來了,結(jié)果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不甘心地又找一圈,還是沒找到,正當他琢磨是否有癸亥號時才發(fā)現(xiàn),不是沒有,是實在太過簡陋,他根本沒注意。畢竟乾元街是索隙城最繁華的街道,能在這里有店面的無不是腰纏萬貫,即使癸亥號地方有點偏僻,可誰能想到這里會有一個如此簡陋的小門,一點都不惹眼。
萬暮白不信邪似的看了看周圍,來往路人都沒有在這里多看幾眼,關(guān)心的是那些大的店鋪新進了什么貨,而且從零零碎碎的交流聲中可以聽出都在為荊楚書院募生做最好的準備,根本不會關(guān)心為什么會有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小門。
萬暮白糾結(jié)著要不要推門進去,還是等一會兒,一想到自己好像已經(jīng)在門口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感覺尷尬得緊,趕緊推門入內(nèi),如果錯了,大不了到時候給人家賠個不是。
一聲清脆的門鈴之后,萬暮白發(fā)現(xiàn)這簡陋的小門后面竟然別有洞天。門口一盞長信宮燈搖曳著燭火,似乎在歡迎來客;一旁的雕龍香爐徐徐地吐著香煙,萬暮白仔細嗅嗅,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梅花卓然不群,又像荷花亭亭玉立;邊上的博古架上擺著酒盅茶盞、玉件瓷瓶,還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萬暮白也不認得,其中不乏有些法器。
萬暮白拿起一個玉佩在手里小心摩挲,只比他的拇指大上一圈,看著它羊脂般的光澤,心說真是快好玉,中間利用原石棕色的一部分雕,不對,應(yīng)該是“琢”出的一個“福”字看起來就像一個附在上面的精靈般動人。萬暮白想,若是能親手將此玉送給一個能與之相配的完美的女子該是多大的榮幸??!
萬暮白心里開始情不自禁地勾勒這個女子的形象,首先是才華,他喜歡有才華的,至少不能讓他覺得無法聊下去;其次是直爽,他不喜歡那些大家閨秀唯唯諾諾的樣子,可能她們自己覺得能惹人憐愛,但萬暮白只覺得矯情;然后是知心,知道他想要什么,在想什么,哪怕是他主動愿意同她說;最后,哪怕前面的都沒有,最后這一點也要有,那就是能讓他豁出性命去呵護的!
曾經(jīng)萬可也給他安排過,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也許是真的不喜歡,也許是跟自己父帥較勁,總之他也不想要用利益換來的關(guān)系,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這么珍惜衛(wèi)霜。
那個女子的樣子漸漸成型。應(yīng)該是人共有的特點,在想象一個完全新的人的時候會用自己熟悉的人去比較。
萬暮白把那幾個特點一一代入,才華的話,上官師傅就很有才華,可以說是他如今見過最有才華和見識的人;直爽……萬暮白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上官漣蕊,但很快否決了,上官漣蕊雖然游戲人間,仿佛沒有人能左右她,但依然會為了場面而說著客套話,他想要的是直言直語的,不會藏著掖著,直接說出自己心里感受的……誒,有的,那個人一直在自己的心里,深深思念了很多年,那就是萬暮白背上的空語劍的前主人——他的師父“離塵白芷煙”,說來好笑,師徒多年他只是知道師父的一個名號而連師父的姓都不知道,但自家?guī)煾高B父帥的種種事都直言不諱地跟他討論,雖然有時候他心里會有點不舒服,但也正是如此,他才信任師父;還有的就是知心……萬暮白苦笑一聲,這還真的很難找,連師父到他們師徒最后一段時間他都刻隱藏著自己的內(nèi)心,最后師父也不知曉為何他會疏遠她,不過……女子沒有,衛(wèi)霜卻是啊,而且他和自家?guī)煾付际亲约涸敢饣沓鲂悦ケWo的。
誒等等,為什么會想到衛(wèi)霜呢?
就像一幅畫卷在眼前展開,畫中有個絕美的女子,肌膚就像那玉佩般溫潤,吹彈可破,長發(fā)簡潔干練地扎成一束,沒有過多裝扮,細眉既像精心勾勒,又像隨手一筆,眼睛像太陽一般,櫻桃小口豐滿而充滿彈性,讓人生出了想去深情親吻的沖動。身材沒有很是火辣,算是平庸,甚至有絲可愛。身形嬌小得有些柔弱,但和她太陽般眼中的堅毅有些反差,反而讓人想細心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半分傷害。
萬暮白越想越深入,甚至都想到了跟她一起練劍,一起游玩,連喜宴都在腦海中籌備起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闖入腦海:“云卿!”
就像突然挨了一拳,萬暮白頓時清醒過來??粗种型昝赖挠衽?,萬暮白自嘲著,萬暮白啊萬暮白,你是不是有?。靠粗衽宥寄芟肴敕欠?,若是看了真的姑娘家指不定會想些什么呢。
萬暮白終于放下玉佩看著內(nèi)里和門口極大的反差,頓時明白,此間老板應(yīng)該并非想做生意,否則這里任何一件寶貝都能賣出不俗的價格,而且這還是擺在面上的,里面還有什么好東西還不知道呢。
不過在他腦海中那最后的一聲……是誰呢?“云卿”?這又叫的是誰?
“傻笑什么呢?”
萬暮白嚇了一跳,就見上官漣蕊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保持著傻笑,先前根本沒在意。
上官漣蕊今天穿了一身勁裝,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完全全地展現(xiàn)出來,除了這個,萬暮白驚訝的是上官漣蕊的身形雖然纖細修長,但并沒有一般靈修的通病——羸弱。
即使是化神期的靈修,身體素質(zhì)有時還不如一個金丹期的武修,這也就導(dǎo)致了靈修在實力與自身的激烈的矛盾,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靈修在戰(zhàn)場的環(huán)境中一般是火力擔(dān)當,同時也是對方火力的集中點。
不過,上官漣蕊的四肢給予萬暮白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那纖細的手臂中充滿了力量,像一對沉睡的狂龍,一旦發(fā)力就有翻天覆地的實力。
萬暮白很好奇,很想去捏一捏上官漣蕊的臂膀,想感受一下她的手臂是充滿了靈動的彈性,還是像他這樣堅硬。萬暮白看著上官漣蕊被勁裝展露無遺的身材,充滿了探索欲,沒有半分的邪念,只是出于一個武者對身體能力的探索,很想知道上官漣蕊作為一個靈修,身體究竟到了什么水平。
上官漣蕊注意到了萬暮白熾熱的目光,第一反應(yīng)是惱怒,被一個男子盯著身體看,是個女子都不會有好心情。隨后,上官漣蕊大笑了一聲,心里想著,能讓萬暮白全然忘記自己身份的也就只有兩個東西,一個是衛(wèi)霜,還有就是他所追求的武道、劍道、心道。
“你喜歡這玉佩?”上官漣蕊問。
萬暮白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又抓起了那塊玉佩在手上來回摩挲,尷尬地放下。
“沒事,就是平日無聊隨手琢的,不值多少?!鄙瞎贊i蕊隨口解釋道。
萬暮白心里驚訝于上官漣蕊還有這閑情雅致,本來他以為上官漣蕊看上去才二十歲的樣子有如此實力,應(yīng)該是個修煉狂,每天除了必須要干的事之外就只有修煉。
“拿著吧,別放下了,就當我這個'師傅'給你補上的見面禮?!鄙瞎贊i蕊一笑。
對上官漣蕊這只是她閑暇之余的一個小手藝,而對于萬暮白這可是包含了剛才對他心目中女子的一切美好。上官漣蕊看萬暮白恭恭敬敬地雙手收下,像是在拜謝御賜什么的,覺得有趣。
不過,上官漣蕊此時全身正是靈氣充盈被完全調(diào)動的狀態(tài),也同時讓她的思維極其亢奮,想到萬暮白看自己的身體如此得熾熱,心里還是有一絲的不爽。
你不是對我身體素質(zhì)很感興趣嗎?那就來吧。
上官漣蕊說:“小霜在等你,走吧?!鞭D(zhuǎn)身又露出了調(diào)皮的壞笑。
萬暮白跟著上官漣蕊向里間走去,經(jīng)過了一個個小門,萬暮白不禁開始想象里面都有些什么,這個店究竟有多大,里面又有什么寶貝。
不久,上官漣蕊在一個門口停下,萬暮白看到了門牌——春萱。
萬暮白推門入里,正看見衛(wèi)霜盤膝打坐,如一尊雕像,身上只穿了一層內(nèi)衣,全部被汗水浸濕了。他邊上不遠處是一套幾案,放著一個臉盆和杯子,裝著清水,還有個潔白的毛巾掛在臉盆邊。
萬暮白才進去,衛(wèi)霜就察覺到了,興奮地上前迎接。衛(wèi)霜一近身,萬暮白就感覺到他身上噴吐著熱氣,連跟他說話都吹起了一股熱風(fēng)。
“行了行了,快去休息?!比f暮白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嫌棄,又去幫他絞毛巾,還特地用內(nèi)息把已經(jīng)冷下來的水加熱到合適。
“喏,擦擦吧?!比f暮白沒好氣地把毛巾扔給衛(wèi)霜。
這時,上官漣蕊不停地甩著手腳,興奮地說:“小霜你再休息會兒,暮白,走,陪我練會兒?!?p> 萬暮白不敢不從,只是……上官漣蕊興奮中透露的小小的狡詐總讓他覺得心里發(fā)毛。
衛(wèi)霜也在一旁勸:“暮白你先陪師父練練手,我再休息會兒恢復(fù)一下靈氣就去替你。”
萬暮白半信半疑,滿心嘀咕地跟著上官漣蕊出了春萱間。
門關(guān)上的一刻,衛(wèi)霜一下子就躺在地上大笑,心里為萬暮白叫苦。
“師傅……師傅師傅……啊呀!上官師傅!輕點兒!啊——我錯了——師傅!啊——”
不一會兒,萬暮白灰頭土臉地沖回來,噗通一聲撲到在衛(wèi)霜身邊拽著他的衣袖,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衛(wèi)霜幸災(zāi)樂禍地說:“誒誒,別扯!我就穿了這一層!哈哈哈,是不是被揍了?”
萬暮白吞了口唾沫:“嗯……劍都沒拔出來就被打了……”
“因為看師父看呆了?”
“那你為什么也一副被揍的樣子?”萬暮白無力地反問。
衛(wèi)霜瞬間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也看了……”
“那你還笑我!”萬暮白笑罵著,掐著衛(wèi)霜的脖子兩人滾作一團。
“小霜……額……我等會兒再來。”
“誒,師父!”
上官漣蕊笑看著他倆,說:“走啊?!比缓筠D(zhuǎn)身便走。
衛(wèi)霜和萬暮白二人趕緊跟上,被帶到方才萬暮白挨打的那間,同樣,門邊上有個牌子——秋肅。
剛才萬暮白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一頓胖揍,現(xiàn)在有些畏縮地在衛(wèi)霜身后打量著這間屋子。
整間屋子十丈見方,都是木制的,不過不是普通木料,而是鐵樹的木料,堅硬無比,周圍貼著墻擺著一副副武器和護具,光看外形似乎武器也是鐵木制的,而護具各種材料都有。
本來,萬暮白還在想上官漣蕊的這間小店似乎都是木制的,若是起火了怎么辦,后來才發(fā)現(xiàn),除了門口的長信宮燈之外幾乎全是用夜明珠照明?,F(xiàn)在,正有好幾個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在房頂發(fā)著熒熒光芒。
不過,看這個房間的大小,萬暮白很難想象還有多少類似的房間,那么……這間“小店”就只有大門那兒是小,其它地方,除了走廊略顯擁擠,那真的一點也不小啊!
看著衛(wèi)霜熟練地取下一副輕薄軟甲穿上,萬暮白嬉皮笑臉地盤腿坐到一邊。
“我看著?!?p> 衛(wèi)霜沖他吐吐舌頭,反正師父沒說什么,就隨他去。
走到上官漣蕊面前,衛(wèi)霜的氣質(zhì)頓時發(fā)生了改變,原本散漫的樣子一掃而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全神貫注地將自己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上官漣蕊身上。
“先前教你的一些最常用的法術(shù)你應(yīng)該全會了,今日教你武技。”上官漣蕊也褪去了平日里的笑容,一副嚴師氣派,“你我皆是靈修,身體本來就比不上武修,一旦被武修突然近身便是毀滅,所以你不需要對武技有多精通,但修習(xí)武技卻能給你提供一份保證,一來提升你的身體素質(zhì),二來近身有所依靠,三來現(xiàn)階段武技是你提升實力最快的方式,與其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沖擊煉氣,倒不如增加些技巧。不過,這是我教你的,也是我唯一會的唯一的武技,學(xué)會之后繼續(xù)修煉靈氣,你還是靈修,以術(shù)法為主!”
“是?!毙l(wèi)霜恭敬地回答。
“此武技名曰'誅邪刀法',分御刀式、滅虜式、卸劍式、摧城式、焚江式、封魔式、破丹式、邪武式、喋血式九式。此技至陰至殺至邪,運動此法須調(diào)動最大的殺心,意在將對手徹底殺死,一刀斃命,才能發(fā)揮全部威力。以殺御氣,以氣御刀,以刀出招,以招嗜命。衛(wèi)霜,你可明白?”
衛(wèi)霜在上官漣蕊說到須調(diào)動殺心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點走神了,他想起了幼時穿過肉體的那種滑膩感,心中隱隱有些反胃,不過上官漣蕊的話他依然聽著。
“師父說'以殺御氣,以氣御刀,以刀出招,以招嗜命',而我為靈修,法器為震雷鐲,再帶兵器只會妨礙,所以對我來說,'刀'實為手刀,'氣'為靈氣,以靈氣使武技才是我的方法。”
上官漣蕊贊許地點點頭,又問:“可有疑問?”
衛(wèi)霜搖頭,已經(jīng)讓自己的氣息逐漸變得冰冷,準備好了練這個至殺的武技了。
“此技名曰'誅邪刀法'?!鄙瞎贊i蕊提醒道。
“誅邪”?仿佛一點靈光照進衛(wèi)霜的腦海。
既然以“誅邪”為名,為何會有如此殺意?難道“誅邪”不應(yīng)該以正氣為武器嗎?
衛(wèi)霜想到那晚看到師父演練的武技,師父說“誅邪刀法”是她唯一會的武技,那應(yīng)該就是了??蓭煾高€沒有用兵氣,甚至靈氣都沒有用,就讓他感覺到一股強悍的殺氣,仿佛身上在被小刀割一樣,那如果用上強大的兵氣呢?
衛(wèi)霜突然感覺心里發(fā)冷,升起一股恐懼感。
此武技至邪,以邪誅邪?本身便是“邪”,何以“誅邪”?這不是自殺嗎?
還是說……實際上不是“誅邪”,而是“諸邪”?這樣倒是解釋得通……
正在衛(wèi)霜沉思之時,上官漣蕊打斷了他的思路:“莫想了。你要在意的只是內(nèi)容,而不是完整的功法心法?!?p> “師父,”衛(wèi)霜正色問,“可否解惑?”
上官漣蕊回答:“為師知曉心法關(guān)鍵,但不會告訴你,此番也只是讓你略有思考罷了。這是一個不同于常理的解釋,現(xiàn)在告訴你為時過早,讓你知道反而會影響你的未來。這需要你自己經(jīng)歷世間種種之后再去悟?!?p> 萬暮白在一邊聽得清楚,作為乾坤衛(wèi)的公子,跟著徐武一起執(zhí)行過很多次任務(wù),接觸過一些黑暗的東西,對于上官漣蕊的問題他的心里似乎有些體會,不過這種感覺非常細微,就像一種說不出來的瘙癢,只知道有,但不知在何處。
上官漣蕊不多言,轉(zhuǎn)身朝向旁邊的木人:“看好了!誅邪刀法?御刀式!”
“哐”地一聲碰撞金屬的聲音,讓萬暮白也始料未及,接著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木人身上穿著鎧甲,而且還是鋼的!
上官漣蕊雙手上下翻飛,本來是用刀使出的功法,被她用手稍加改動使了出來,每一下都打出鏗鏘有力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萬暮白看著看著,上官漣蕊每一下出掌出拳都極其狠辣,角度也很是刁鉆,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萬暮白想起來以前徐武指導(dǎo)他查案的技能時,專門找來一些還沒腐爛的尸體,當著他的面切開讓他看里面的結(jié)構(gòu),逐漸他也可以從外看出皮膚下每塊肌肉、經(jīng)脈的位置。此時看著上官漣蕊,萬暮白發(fā)現(xiàn)她打的位置都是些關(guān)節(jié),或者兩塊肌肉連接處,或者是一掌能將關(guān)節(jié)瞬間折彎。
萬暮白在自己身上按照木人的位置找了處地方,刻意用了點力,立掌一刺,感到一陣麻痹,那邊的肌肉直接沒力軟了下來。
手中招式再變,上官漣蕊右手將木人左臂格開,左手抓住木人右手腕一掰,將木人右臂翻轉(zhuǎn)過來,同時右手搭上木人的下巴,左右手同時發(fā)力,左手回拉,右手一推,木人的脖子和右肩都傳來“咔嚓”的聲音。
“哎呦……”萬暮白聽到木人機軸傳來的聲音,感同身受地叫了一聲,摸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如果這招用到人的身上,估計手臂和脖子直接脫臼了……幸好上官師傅沒這么打自己啊,不然不死也殘了。
萬暮白暗自慶幸著,想到王欽玉,不由有些同情他……
突然,萬暮白眼前一亮,上官漣蕊左手架住木人的手腕,一個轉(zhuǎn)身,再借轉(zhuǎn)身之力“哐”地一聲,右手肘打在木人的胸口。
萬暮白想起來,那時他在天瀾湖邊幾乎走火入魔的時候上官漣蕊沖進來也是用這招,用她那把折扇把劍打向一邊,又抓住他的左手,轉(zhuǎn)身一肘撞在他的胸口上。當時萬暮白心里正亂,加上胸口被重擊了一下,一個沒留神,劍竟然就被上官漣蕊順勢擼了下來。
不過,接下來他看到的卻讓他冒了冷汗。隨著上官漣蕊身體讓開,萬暮白看到木人胸口鋼板鎧甲上竟然有個凹陷!
而上官漣蕊還沒停,右手依然沒放,還抓著木人的手腕,接著回身,左手搭上了木人的肩膀,又是一聲“咔”,木人右臂反折,整個身體都被摁了下來,上官漣蕊趁著木人身體向下的趨勢,抬膝朝它撞去。剛才上官漣蕊特地把木人的身體往后拉了點,此時膝蓋的位置正好是它的頭。
“咚”!正撞在它沒被頭盔遮住的木頭臉上。
“嘶……啊……”萬暮白摸著自己的臉,心里叫苦,敢情后頭還有,真不知是上官漣蕊心善還是他運氣好,但凡上官漣蕊多用一招他現(xiàn)在都不是完整的了。
最后,上官漣蕊以木人胸口和脖子上分別一拳一刺結(jié)束。
“看明白了嗎?”上官漣蕊轉(zhuǎn)頭問衛(wèi)霜。
衛(wèi)霜不知如何回答,心想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會發(fā)明出這么陰險毒辣的功法,簡直就是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可又想,武技本身并無善惡,只是用的人有不同。那么,誅邪刀法就是這樣的嗎?“誅邪”還是“諸邪”只在他一念之間。
不過衛(wèi)霜看過誅邪刀法九式之后還是有疑問:
“師父,這真的是刀法嗎?”衛(wèi)霜印象里,刀法似乎都是大開大合,哪怕,靈巧也不會到哪去。就算是自家?guī)煾笇iT改成了用手的武技,但也不可能會有很大的差別。
“確實,不算是?!鄙瞎贊i蕊回答,“你的《世器集》帶了沒有,第二章,誅邪刃,誅邪刀法就是用那個使出的。實際上,誅邪刃根本就不算刀,應(yīng)該算長柄的袖劍,所以招式很多都是貼身使出,要兩手一起配合,所以改成用手的也不會難到哪里去?!?p> 衛(wèi)霜剛想問是否他的師兄也是用的袖劍,畢竟這是師兄教師父的,可一想到萬暮白還在,便沒說。本來關(guān)于師父和師兄的事應(yīng)該是師父自己的秘密,只是被他不小心撞見了,再讓萬暮白知道也不好。
……
“哎呦……快扶我一下……快快快……哎呀你輕點!”
“練功有你這么瘋的嗎?剛練一個時辰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別動啊,我?guī)湍惆窗??!?p> 衛(wèi)霜在春萱間里躺倒了,全身酸痛,像是那個被上官漣蕊使了一整套誅邪刀法的木人,快要散架了。
“誰知道那誅邪刀法這么霸道,怪不得師父之前讓我繞著索隙城跑圈,要就按我以前的身體,沒使完就經(jīng)脈寸斷了。”衛(wèi)霜呻吟著,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手實在纖細沒有力道,打在木人身上撞得生疼,后來才發(fā)現(xiàn),每出一招全身的經(jīng)脈都震蕩一下,而且越大震蕩得越猛烈,到最后經(jīng)脈都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要斷了一樣,最后能撐到自己走回春萱間也是佩服自己了。
“你還真是拼。我去跟上官師傅說說,別讓你這么練了?!比f暮白邊說邊把衛(wèi)霜上衣脫下幫他按摩。
“誒你這手法聽舒服的啊。”衛(wèi)霜話題一轉(zhuǎn)。萬暮白似乎知道他哪里不舒服,手掌和手指之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節(jié)奏,讓他原本僵硬的肌肉跟著一同律動,原本酸痛難忍的感覺立刻緩解了許多,衛(wèi)霜舒服得竟有了困意。
“師父教我的?!比f暮白臉上盡是懷念的笑容。
突然,房門被推開,正是上官漣蕊。
一看到上官漣蕊,萬暮白立刻就站起來了,語氣中帶著指責(zé):“上官師傅,我來問罪來了!你怎么也不攔著點,讓小霜這么練???要是練壞了怎么辦?你是他師父怎么一點都不心疼???”
“嗯?你倒是教訓(xùn)起我來了?他是我徒弟還是你徒弟?”上官漣蕊臉色一凜,沖萬暮白示威地甩了甩手。
萬暮白內(nèi)心一懼,不禁退后一步,隨后又挑戰(zhàn)地與上官漣蕊對視,可還是怕得眼睛根本無法一直盯著她。
“行了,這個拿去,你要是會按摩,擦上這個按。”上官漣蕊擺擺手,摸出一個精巧的琉璃瓶來。
萬暮白接過瓶來仔細觀瞧,瓶里裝著一種晶瑩剔透的紅色液體,如同流動的紅寶石,似水似油,打開瓶蓋立刻飄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直達肺腑,身上一下子就涼快了下來。
萬暮白尷尬地避開上官漣蕊的眼神,去給衛(wèi)霜上藥,他本以為這藥聞起來如此清涼,涂在身上也是如此,可事實并非如此,隨著他動作,藥水竟然在發(fā)熱,不是因為皮膚之間的摩擦,能明顯地感受到灼灼的感覺,又不是燙,而是很是舒服。
“吃到苦頭了?”上官漣蕊看著衛(wèi)霜。
衛(wèi)霜苦笑兩聲。
“懂了?”
“懂了懂了……”
“休息兩天吧,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如果你還能站起來的話?!?p> “師父……”衛(wèi)霜委屈巴巴地看著上官漣蕊,他現(xiàn)在哪還能站起來?。佣疾荒軇?!
“這傷藥……不錯?!比f暮白嘗試說了一句,強行跟上官漣蕊找話題。
衛(wèi)霜笑了,萬暮白這個反應(yīng)正是他不好意思道歉,強裝要臉的表現(xiàn),任何人一聽都能聽出其中的尷尬和窘迫來。
“是啊,師父好東西真多。哪來的啊?”衛(wèi)霜順著萬暮白的話說道,正好幫他圓場。
上官漣蕊湊近衛(wèi)霜,占據(jù)了他一大半的視野,咧嘴一笑:“自己煉的,想學(xué)嗎?”
上官漣蕊說得充滿了誘惑力,故意吊著衛(wèi)霜的胃口。
“煉藥、煉器、鑄造、醫(yī)術(shù)為師都會一點兒,你要學(xué)的啊,還多著呢!”上官漣蕊調(diào)皮地看著衛(wèi)霜和萬暮白,神采奕奕的眼睛跳躍著火花,仿佛在說“快求我啊,快求我啊!”
“師父教我?!?p> “師傅教我?!?p> 兩人立刻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萬暮白只是本能地對未知的好奇,想看看平時一直聽說的煉器之流是個什么神奇的技術(shù);衛(wèi)霜不一樣,除了對技能和實力的渴求之外,還有就是錢!煉藥、煉器這些可都是白花花,不對,金燦燦的元寶啊!若是能做出極品,或者研究出自己的配方,那就真的發(fā)了!
衛(wèi)霜一直在乾坤衛(wèi)蹭吃蹭住,表現(xiàn)的也是一副摳門、貪小便宜的樣子,但萬暮白、萬可、徐武都知道,他那全是正路來的,從乾坤衛(wèi)的日常開銷到每次任務(wù)的后勤,多多少少有他出力,說是視財如命,可是衛(wèi)霜沒有一分錢是來路不正,他絕對對得起手上的每一個銅板,而且若他真的是個占便宜就上的人,也不會有萬暮白這么一個知交。
至于衛(wèi)霜時不時“坑”萬暮白的,用萬暮白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該享受的還得享受”,又不是他逼暮白的,全是人家自愿,對不對?
上官漣蕊看著兩個人眼睛放光,掩面嘲笑著:“《萬靈書》看完沒,就在這兒想學(xué)別的了?貪得無厭??!”
兩人相視一笑,衛(wèi)霜問道:“那師父是要為我們解惑嗎?”
衛(wèi)霜特地說了“我們”,既然給他《萬靈書》的時候就沒反對萬暮白一起看,那為他們二人一同解惑不過分吧。
上官漣蕊思索片刻:“不如這樣,這兩天你身體正酸著呢,上午就繞索隙城走一圈,時間也差不多,一圈下來到天瀾湖,暮白也快要結(jié)束了,那時正好為你們解惑。為師盡量講得詳細些,你們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問,講到申時,然后讓你們自己安排,如何?”
萬暮白沒意見,平時上午練劍結(jié)束后回乾坤衛(wèi)會幫父帥處理著乾坤衛(wèi)的事務(wù),如今荊楚書院招生在即,萬可讓他專心準備去了,他也沒事干,正好有時間。衛(wèi)霜也沒有多大的問題,畢竟是自家?guī)煾傅陌才?,能有什么問題呢?
“對了暮白,你既然叫我'師傅'了,我也不能讓你白叫了去?!鄙瞎贊i蕊說。
萬暮白愣了,心里想著,上官漣蕊這是什么意思。
“今后你有時間也可來這里,我雖然無法讓你劍術(shù)上有什么提升,但會些別的,你若想學(xué)我便教?!?p> 萬暮白立刻下拜道謝。
“誒誒誒,師父,他又不學(xué)法術(shù),教他干嘛?”衛(wèi)霜嬉皮笑臉地說。
“誰說我不學(xué)法術(shù)啦?我有乾坤簫,也是蘊含天地之氣,怎么就不能學(xué)法術(shù)???”萬暮白戳著衛(wèi)霜身上的痛處,惹得衛(wèi)霜艱難避讓。
“師父你看他都過了先天之期,還學(xué)什么啊。”衛(wèi)霜一邊避著,一邊笑罵著。
“我過了先天?你早過了!”萬暮白直接扯著衛(wèi)霜的臉。
上官漣蕊被他二人逗得哈哈大笑,看著二人嬉鬧不做阻攔,對于說的話也不予理會。
“有力氣了是不是?再去發(fā)一遍木人!”上官漣蕊一臉不懷好意。
兩人一聽,立刻安靜下來,面面相覷,隨即衛(wèi)霜口中又傳出呻吟,萬暮白夸張地喊著“小霜”幫他擦藥。
上官漣蕊一笑,走出房間,來到一間書房,四周書架上分門別類堆滿了書,中間的幾案上擺著一套筆墨,正中攤開著上官漣蕊送給的衛(wèi)霜《萬靈書》。
上官漣蕊笑著捻筆在《萬靈書》上刷刷點點,并非是在做批注,而是將某處劃出來再旁邊寫上自己的看法。眼看著已經(jīng)過去一大半,看來還剩不多沒有批改過的內(nèi)容。
若是被江湖上其他人看到肯定會說上官漣蕊瘋了,這可是號稱擁有諸神之力的秘籍啊,怎容人修改?可上官漣蕊確并沒有絲毫猶豫,胸有成竹。
其實上官漣蕊早就有重新修改《萬靈書》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機會,直到來了“這里”才閑下來。
“真不讓我省心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