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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歸,

誰拿情深亂流年(一)

未歸, 應是阿晴 8230 2019-02-23 19:16:17

  不論是神,亦或是魔,不曾變的是我用命愛你;而如今,我要忘了你。

  ——云瀾

  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神救人于水火,渡苦難者于苦海,守眾生萬物安寧,所行之處皆為正道。

  小九也是神,她日夜渡紅塵了無生趣者,守眾生萬物于天下太平;她所行之處皆以大善為正道。在她眼中,無對錯,只有善惡。

  只是不曾想,她能渡蕓蕓眾生,獨獨是渡不了自己。不曾想,她寬恕眾生,卻無一人寬恕她,信她。

  “陛下,臣不曾殺人”

  少女身著云華清蓮,神色漠然,跪立在大殿之上。

  而端坐在大殿之上的便是如今掌管天界的陛下。金袍加身,好不威風。

  “你有何證據?”天帝不怒自威的聲音如嚴寒冰刺穿過耳膜,讓人渾身顫栗。只是她仿佛不曾聽見一般跪立在大殿上。

  “我斷不會害綰碧師姐”自她拜入玉溪閣,師姐待她便如親妹妹,衣食住行樣樣替她安排得妥妥貼貼。她知云瀾不善言,她便將她護在身后,不容外人欺負她。如此疼惜她之人,她因何去害?

  “證據確鑿,你如何狡辯?”

  天帝已然不信。是啊,何止天帝不信,這天界所有人都不信。

  云瀾偏過頭,看向如同死水一般平靜的玉言:

  “師父呢?您也不信小九?”

  在她的意識里,世間任何人都不信她,可是師父和師兄一定是信她的。而此時,師父和師兄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他們信,旁人不信又何妨。

  “你因何入死亡沼澤?你的配扇孤又為何會出現在綰碧尸體旁?”

  玉言的質問讓她猶如身處極地嚴寒,渾身冷得發(fā)抖。她竟還天真以為師父會信她

  看著云瀾眼里的光芒逐漸熄滅,玉言心中猶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揪著。他是信她的,從來都是信;可是為了能讓她活著,他沒有別的選擇。

  “師兄呢?也不信是嗎?”少女猶如掉進冰冷的海里,急需找到一塊浮木。若沒有浮木,少女必死無疑。

  凌風看著少女眼中最后的一點希望,不知該如何回答。證據確鑿,叫他如何信她無辜。

  見他沉默不語,云瀾便知他不信。她所依賴信任的皆不信她,所有人都斷定她是忘恩負義,殘殺同門的蛇蝎女,當真可笑至極!

  突然,她大笑,緩緩站起來。一直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不甘道:

  “我云瀾一生所作問心無愧,不曾殘害任何人。爾等不信,本神無能為力。今日在此立下咒,殘害綰碧,誣陷本神之人定遭雷電之劫?!?p>  她一生所作所為問心無愧,普度眾生,不曾想到頭來卻是連自己都救不了。只是不知,那個人是否也不信她…

  看著大殿上笑得悲涼的云瀾,天帝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許久后才道:

  “今有上神云瀾,不念舊情,殘害同門,枉為天神,念其是天地共主唯一神脈,免去死刑,貶入凡間,永世不得生仙?!?p>  殘害同門,枉為天神,免去死刑,貶入凡間,多好笑的懲罰。世人皆向往天界,都說天界是這六界最干凈之地,殊不知這才是六界最骯臟的地方。

  ………

  少女的衣裙隨著輕風飄逸,遠看似是畫中仙,近看也是絕色佳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雙眸黯淡無光,毫無波瀾。在她面前的是萬丈深淵,是九死一生的輪回涯。

  “既然來了,何苦躲著。”

  他的氣息,她大老遠便探尋到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是天地共主唯一神脈的原因,她的神識就比別人要高出些許

  “果然瞞不過你?!?p>  玉言終于走出來,眼里盡是寵溺。她的神識放眼六界怕是無人能及,好可惜,再也看不到她光芒萬丈的模樣

  “您知我會選輪回涯?”這倒是讓她有些詫異,畢竟所有人都認定她會選擇因果涯。因果涯不過是經歷人間七苦;輪回涯跳下便是九死一生,或許那一生都毫無可能。

  “你告訴我的。”玉言嘴角微微一笑,卻夾雜著一絲苦澀?!澳銖膩聿粦稚馈笔前。阍鐚⑸乐弥韧?;可是你卻不愿和除了那個人以外的任何人有任何感情瓜葛。只是你癡心一片,那個人卻不一定放在心上。

  “天帝畏懼我”只因云瀾是天地共主唯一神脈,天帝便一直畏懼她。即使她選擇因果涯,他也照樣會派心腹下凡追殺。只有這輪回涯,既能讓天帝消除顧慮,也能讓她心中解脫。

  “原來你知道”也是,她本就是聰慧之人,這些骯臟事她又怎會不知曉。是他憂心過濾,一時竟給忘了。天地共主歸為虛無時,選擇了才能并不是很突出的他繼承天帝;從此以后云瀾便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因為天地共主的女兒繼承天帝更能有臣服力,也更能讓人信服。

  “若不是礙于我身份特殊,他不能落人手柄,忘恩負義,怕是我早已魂飛魄散。哪還能與師父在此安然說話。只是,連累了師父?!庇裱员臼翘斓圩钚湃蔚男母勾蟪?,卻因云瀾猜忌疏遠了他,同樣也忌憚了他。

  “師父還是不信小九嗎?”

  若是不信,就不必要來送行,免得她又徒增悲哀。

  看她雙眸中沒有絲毫波瀾,心卻有些痛感。

  “信”云瀾雖說孤傲清冷,心卻善良至極。他從未懷疑過她,只是為了能讓她好好活下去,不得不如此選擇。可嘆,你能普渡世間萬物,獨獨連自己都無法救。

  看著眼前的萬丈深淵,從這里跳下去后,信與不信又有何關系,過往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如夢一場。只是,她還是想再見那個人一面,還是想要聽他親口說一聲‘我信’

  “來,這是你的配扇孤,如今物歸原主?!庇裱詫⑸茸臃旁谒稚?。這把扇子是天地共主留與云瀾的信物,于她而言,十分重要。

  玉言將她輕輕抱在懷里:

  “小九,答應我,好好活著。”他將半生功力注入扇子里,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九死以外的那一生。只是日后不能時常護著她,還望她珍重,莫要再為那人委屈了自己。

  從玉言懷里退開,她輕聲道好。她抬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終究她還是等不到他了,終是有些遺憾。

  她轉身躍進那萬丈深淵,

  一剎間天與地融合一起,迷茫的白色中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氣息。除了白霧,沒有任何其他,腳下的地面無限蔓延,伸手觸碰到的只是虛無。

  深淵中各種力幻化作刀,一刀刀割在少女身上。終于云瀾承受不住,閉上眼這一生猶如走馬觀光呈現腦海。父帝在世時,她無需收斂,盡情綻放自己的光芒;后來父帝歸為虛無,新帝繼位,她收斂鋒芒,一切行事變的小心翼翼,只因她是新天帝眼中的刺。后拜入玉溪閣,不問其他,只求一心問道,卻連累師父被天帝忌憚。偶然見到那個人,心中暗生情愫,卻不敢言說;與那人相處時,心中激起漣漪,卻無法言表,只因身份不對?;叵胨@一生,她實在不甘心。到最后一刻,她都還在奢望那人能來見她一面。

  不知過了多久,白霧散去,天與地逐漸恢復清明。只是,遙掛在星云陣上的那顆宿命星已然黯淡無光。

  看著毫不猶豫跳下去的她,玉言心中萬般滋味。她本該是高高在上的神,為何偏偏被逼到如此絕境。這天界呀,怕是變了;再不是從前的萬世太平,和睦融洽。

  玉言知道,這天終有一天是要變;不曾想云瀾卻是開端。

  ……

  “殿下可是在想云瀾上神的事?”

  若說云瀾是孤傲清冷的冰山美人,那眼前這位便是明艷如火的絕色佳人

  說話這位,名喚傾歌。是這九重天上的圣女,爺爺是天帝視為心腹的大臣,雙親是鎮(zhèn)守天關鼎鼎有名的大將軍。傾歌也未曾辜負眾人的期許,是年輕一代人里的翹楚。

  “本殿曾以為墻頭草只在人間,不曾想天界也同樣不差”他看著手上的奏折,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位便是天帝的大兒子,天界的儲君,北冥殿下。年紀輕輕,卻是戰(zhàn)功顯赫,是天界所向披靡的戰(zhàn)神。

  北冥將手中奏折放下,伸手捏捏眉心

  “這些人倒是挺會撇開關系”云瀾未出事之前,眾神猶如家禽般討好;出事后,卻又如躲瘟疫般跑得飛快。果然是,墻倒眾人推。

  這滿滿奏折無不是在說,云瀾咎由自取,枉為天神;如今結局,也算是因果報應。

  呵,當真可笑。

  “傾歌不信云瀾上神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她向來都是以大善為正道,怎會殘害同門?”

  她性子清冷,向來都不愿與旁人有太多牽扯。只是她所做之事,皆是普度眾生,一切皆是以慈悲為懷。如此之人,怎會殘殺同門。

  “本殿倒想知道若是她知曉了這些,會是怎樣的失望?!?p>  她以大善對待眾神,而眾神卻以忘恩負義回報她。若她看到今日情形,該是如何失望。

  “她不會失望。她雖說清冷,卻是看得比誰都透徹”在這天界,怕是只有她活得最明白。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她比誰都清楚。這天界所有人的嘴臉她怕是早就知曉。既已知曉,又何來失望一說,頂多不過是有些遺憾。

  “想來也是”

  認識以來,就不曾見過她臉上有何其他神情

  “傾之如何呢?”好端端的人不知為何就突發(fā)重疾,昏迷不醒

  傾歌想起她那可憐的妹妹,心就疼?!爸x殿下掛念。只是不知為何,太醫(yī)竟也瞧不出什么。”

  明明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可就是瞧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因。確定不了起因,就無法對癥下藥。

  只是可憐她那妹妹,從未受過什么苦,如今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北冥眉頭不由得緊鎖,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此事太過蹊蹺。

  “本殿讓莫神醫(yī)前去看看。你不必太過憂心,傾之定會無礙?!?p>  他站起來,將傾歌輕輕擁入懷里。

  傾歌在他懷里輕輕蹭蹭,而后慢慢開口道:

  “明日是東海水君的小千金及笄之日,殿下陪傾歌前去可好?”

  傾歌本不喜應酬,只是身為圣女,她必須代表天庭代表家族前去祝賀。

  其實,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好”北冥知她不喜那些應酬,卻也無法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她身邊,替她解解悶兒。

  聽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她嘴角上揚,眼里盡是星光。

  ……

  一月后,

  云瀾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盡是陌生。她偏著頭看看四周,而后輕聲下床

  她站在門口,看著遠方,不知名的遠方。將手抬至眼前,看著,就那樣定定的看著;喃喃自語道:‘原來,還活著’

  不知是喜亦或是悲。她該喜,九死一生中的那一生竟被她拾了去;還是悲,命運多舛,終是將她留在了紅塵中。

  “姑娘終于是醒了”

  云瀾轉過身,只見一清秀女子端著茶水站在她身后。那女子樣貌清秀,神情卻是冷淡至極

  女子似是沒看見云瀾眼中的疑惑,越過云瀾進屋將茶水放下,才又道:

  “也不枉主子費心救姑娘一場”

  為了救她,主子耗損了大半功力,如今都還在閉關;昏迷了一個月,終于是醒了。

  “你主子是何人,為何救我?”她如今算是僥幸活下來,可若讓天界知道,也定會被追殺。救她可不是什么劃算的交易。

  “姑娘若是想知道,那您便靜心養(yǎng)傷,等您養(yǎng)好了,主子自然會來見姑娘。屬下名喚影,有事姑娘吩咐便是?!?p>  影不知主子為何會救天界之人,她也自知本分不問不說不聽??伤€是忍不住被眼前人吸引,雖說姑娘身受重傷,身子骨虛弱,臉色慘白,卻還是擋不住她絕色容貌。

  尤其是那雙眼,分外好看。眼里,猶如有萬里河山,汪洋大海,山花爛漫,日月星辰,像是這人世間萬千姿態(tài)皆在這雙眼中。

  云瀾轉過身,繼續(xù)看著遠方,沒有盡頭的遠方。良久,她落寞的聲音才又響起:

  “命運于你而言,是什么?”

  是那掌心中的一抹溫暖;又亦是看似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的夢?

  “幸運”

  于她而言,是幸運。因為讓她能常伴心中那人左右。想起那人,影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云瀾聽后莞爾一笑,如此真好。

  她一個人繼續(xù)站在門外,看著沒有盡頭的天際。她,離那人更遠了吧。

  影見她不說話,就一人癡癡站著,便輕聲離開。

  如果云瀾不曾受傷,那她一定能夠感知到站在不遠處的玉言

  玉言看著夕陽的余光打在她落寞凄涼的身上,心中沒來由的心疼。此時的她,一定在想那人吧;在想,他為何沒來。

  雖說心中酸楚,卻也慶幸。慶幸她不負他所望,還活著;也不枉他將半生功力注入扇子里,所幸是將她護了下來。只是,為了你的處境著想,再也不能經常出現在你身邊;望你好好活著,為自己,為那人好好活著。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玉言再也沒有出現過,云瀾也從來不知道他來過。

  不過她倒是見到了傳說中影的主子。和她想的一樣,是個講究,俊朗的男子;和她想的也不一樣,他是個邪魅者,周身環(huán)繞著邪氣,所行之處皆是荼蘼。

  “聽影說,你很想見我?”他的語氣中盡是狂妄,像是這世間沒有什么能入他眼。

  也是,他是魔界的王;自當是沒有什么能入他眼。世人都說,若想活,便求慈悲為懷的云瀾;若想死,便找地獄閻王君陌。

  云瀾很不喜歡這種語調,曾經她最不喜的也是這種人。可是,如今卻是最討厭的哪一種人救了她,你說,可笑與否。

  “救命恩人,自是想見見”她雖說不喜,卻也懂得救命之恩,自當盡力報答。

  君陌戲謔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全是不喜,心中又都是坦誠,當真是個妙人兒。

  想來以后,魔界怕是不再無趣:

  “哦,只是想見見?不打算報答?”君陌倒是好奇她想要如何報答

  “我知你不差什么。那我便許你一個諾,日后需要了,便找我兌現?!彼囟ㄈσ愿艾F實這個承諾

  這倒是讓君陌有些吃驚。承諾這種東西,可以輕得如風,也可以重過一切;輕或是重,全看許諾之人。于云瀾而言,這便是重過一切,因為,她斷不會做食言之人。

  “好,哈哈。既是云瀾上神一言九鼎,本座今日便收下此諾”他也絲毫不客氣,他也相信,日后他必定會兌現此諾。

  “不過,本座以為上神會以身相許;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救命之恩定當以身相許。本座也是無趣得很,將你撿回來也算是解解悶兒”君陌眼中盡是戲謔,反正他知道云瀾不會。這世上或許誰都可能會,唯獨她不會。

  云瀾雙眼認真定定看著:

  “魔尊若只是開玩笑倒還好;若認真那便無望,我絕不會做你的玩物,任你玩弄,供你笑話?!彼茷懺俨粷步^不會做別人的玩物,讓人笑話。大不了,便是一死,生與死,不過是一念之間,有何可懼。

  “本座雖是為魔,卻是要比天界之人講道理;云瀾上神若是想要出去走走,本座絕不阻攔。若想回來了,本座也自當誠心歡迎?!?p>  世人都懼怕魔,殊不知,有些神比魔更可怕。云瀾若是不想留,他自是留不住,強留也毫無意義。

  “好,謝謝你?!币苍S他并不是傳言中的那么心狠手辣,那么嗜血成魔。

  也對,神與魔不過一念之間。有些神圖有外表,內心卻是比魔更可怕。

  “好了,本座乏了,要走了?!本白叩介T口又轉過身來:

  “云瀾上神果然是名不虛傳,比天界眾神好太多。”天界那些太過于虛偽,只懂得阿諛奉承,

  難得還有個活得明明白白的,看得透徹的。

  “本座讓影替你準備了些衣物,上神請自便?!?p>  說完他又化作風,轉眼不見。

  一個多月的修養(yǎng),她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興許她也可以走一走,看一看,只做云瀾,不做上神。也許人間的天,會更好看。

  “師父,可是有心事?”

  凌風歷練回來已然小半月,師父每日憂心忡忡。

  莫不是小九的事他還未放下?

  玉言轉過身看著眼前的凌風,她對這個師兄也是極為親近。現在,這天界除了她,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無礙。

  你歷練如何?”

  也不知她在人間,一切可好?是否照顧好自己,可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凌風總覺得師父有事瞞著,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又或許是他想多了,也許只是過于思念小九。

  “一切都還挺好?!背擞行┎涣晳T。往日里歷練都是小九,綰碧一同,而如今,只是他一人。

  “對了師父,過兩日我便要進殿任職了?!彼麘撃茏層裣w恢復從前光景。

  玉言看著眼前人,嘆了口氣道:

  “有些事勉強不得,走到哪兒都是它的定數。我們都不必太過較真兒,不必為難自己。”

  如今的玉溪閣,早就不復當初。如今不過只是一座冷冷清清的宮殿,什么都沒有了;如此又何必執(zhí)意了,倒不如讓它順其自然。

  “凌風,你很聰明。往后多加努力,便可實現你的抱負。如今小九、綰碧都不在了,這玉溪閣也不過只是一空殿,你無需操心?!?p>  如今小九不在,天帝自然不會再為難玉溪閣。或者換句話說他從來都不敢動玉溪閣。

  “師父……”喊出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師父向來寵愛他們這三個徒弟,如今就去了兩個,他心里肯定是難過。此時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看著他欲言又止,玉言便知他想說什么:

  “無礙,你先回去好生準備任職事宜。莫要亂了分寸”如今算是新官上任,還需得事事巨細,切勿讓人給鉆了空子。

  如今的天界,早就不似從前;除了自己,誰都信不得。

  “是,凌風告退?!笨磥恚【藕途U碧的離開,師父還未放下。其實他何嘗釋懷,只是人終是要往前走的,怎能一直滯留原地呢。

  看著凌風遠去的背影,玉言不由得想起他們師兄妹三人一起并肩的模樣?;剡^頭看看現在,那三道身影已然模糊,留下的只是獨自感傷。

  小九,現在應該還好吧?

  ……

  出了魔界,看著外面的大山大河,云瀾似是重獲新生,終得解脫。

  看,那開滿山的花兒多美呀;

  聽,輕聲襲來的微風多暖和呀;

  你瞧,這人間一切多好呀。日有山花爛漫,夜有漫天星辰。

  唯一遺憾的,便是你不曾來;我多想和你一起走走停停,看山花爛漫,看漫天星辰。

  “小九?”

  久違的稱呼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脫離出來,云瀾回過頭看,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經……為何會在這兒?”

  凌風想著過兩日便要進殿任職了,在此之前到人間走一遭,看是否有人需要普渡。他在云端看到一女子身形極似小九,下來一看,不料真的是她。

  “閻王不收,我能奈他何?”是啊,她命大,閻王都不愿收。若是可以她倒是想一了百了,也不愿活得如此狼狽。

  “你走吧,今日我權當不曾見過你”曾幾何時,她是他疼愛的小師妹;如今呀,看到她便會想起那慘死的綰碧。

  “我忘了,你不信我”

  本來,見著他心中還泛起一絲委屈。那么久了,她終于見到一親近之人,卻是忘了他不信她的,在他眼里,她可是殺人兇手

  “今日,我放你走;若他日再見到,我便不會手下留情”

  如是換做以前,他一定將她護在身后好好保護;可是如今,他們中間還隔著一條人命

  “既然不信,又何必放我走!今日你也用不著手下留情,想殺我拔劍便是?!?p>  拔劍吧,最好是一劍捅死。這樣,我連那一點點期待也不用奢望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

  于凌風而言,所謂的事實便是真相,他不曾想過扒開那所謂的真相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其實,何止凌風,世人皆是如此;只愿相信表象所看到的,卻沒有人愿意透過表象去看最現實的真相。

  “師兄,如果你從來不曾懷疑過我,今日你就不會如此惱怒?!被叵氘敵酰诖蟮钌掀蚯髣e人信她時,無人信時,她便已經不放在心上

  “既已認定,又何不就此結束呢”反正,師兄也認定小九是兇手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意念舊。

  不知是云瀾的話刺激到了他,還是他自己當真覺得愧疚;凌風當真拔劍刺向她

  看著如風般想自己刺來的劍,她的心猶如墜入冰窖。眼前這人曾是她極少數信任的,如今倒是可笑,竟與他拔劍相向。

  她清晰感知到身體被生生開了一道口子,溫熱的血止不住往外涌。她手顫顫抖抖放在胸膛,原來,劍刺中胸膛是這種感覺。

  凌風將收劍收回,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本意不是真的想傷害她,他只是想要她快些離開,真的沒有想要傷害她:

  “為何不躲?”是不知劍刺在身上有多痛嗎?還是故意要他愧疚?小九,你到底還有多少固執(zhí)?

  她雙手垂立在身側,嘴角早有鮮血流出,她卻絲毫沒有知覺一般:

  “今日一劍便是斬斷了我們一切的干系,算是我還了你之前的照料;從今往后,你我不過陌人。若再見,最好祈禱不要成對立人”

  從今往后,你便不再是我?guī)熜?,而我亦不是你師妹。若他日站在了對立,也不必手下留情?p>  凌風藏在青風長袖的手握成拳,細聽還能聽到骨頭咯咯響。他本無意,卻終傷了她;曾說過要一直保護她,是他無能,沒有做到。

  “告辭”她忍著疼,瀟灑轉身。

  連最親近之人都拔劍向她刺來,這世間她可還有所能信,所能依賴的?;盍四敲淳茫瓉砭故抢仟N。

  漫無目的不知走了多久,她開始覺得眼前模糊,身體變得酸軟無力,不知到底是失血的原因,還是心痛的原因。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似是終得解脫。她,是要死了嗎?可是,怎么辦?還是有些遺憾,又沒能見那人一面。

  閉上眼之際,恍恍惚惚中她見一人著急向她狂奔而來,是因她而來嗎?還是有人在乎的嗎?

  凌風回到天界后,將自己關在寢殿中,不停清洗自己的雙手。就是這雙手握著劍傷了小九,就是這雙手讓小九流了血。

  回想小九剛拜進玉溪閣時:

  “她名喚云瀾,從今往后便是你們的小師妹,日后你們要好生關照。”師父將她帶入玉溪閣時還特意叮囑,說是小師妹性子冷,不喜鬧,也不愿與人過多結交,要他們留心照顧,莫要讓人欺負去了。記得那會兒他信誓旦旦承諾到:有他在一天,便無人敢欺負小師妹。

  現在呢?他倒是負了那個承諾。他既沒有保護好綰碧,也同樣沒有遵守承諾保護好小九。

  ……

  “云瀾,不念舊情,殘殺同門,簡直枉為神,即刻起,剃去仙根,押往誅仙臺受雷電之刑,以慰綰碧神君枉死之冤。”

  大殿上天帝威懾冷漠的聲音響起,不容人質疑。

  “小九,你為何要害你師姐?那可是疼你愛你的師姐呀,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你走,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

  耳邊突然又響起師父的聲音,那聲音讓她猶如身在冰窖,冷得直發(fā)抖。

  而后一道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直直到她心臟,讓她無法呼吸:

  “原來你竟是這般歹毒?!?p>  歹毒,那人竟說她歹毒,那人原來都不信她。

  所有人都在質疑她,都在拋棄她??墒菫槭裁?,不聽聽她說的,為什么就不能聽聽她說的?啊,為什么不能聽聽呢?她這雙手從來都只放人,從未殺過任何人,聽到了嗎?從未殺過任何人!可是,為什么你們就是不信了,為什么都不信我呢?

  “姑娘,姑娘,你醒一醒!姑娘,醒一醒”

  突然云瀾像是被人狠狠拉扯,像是要帶她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她突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中帶著焦急的臉??吹剿蚜?,那張臉上的焦急被笑容取代,那笑容如三月的風從云瀾心上吹過,溫暖一片。

  “姑娘,可醒了!不過你身上的傷還需慢慢養(yǎng)。餓了嗎?要不要讓人給你做點清粥?”

  那張臉的主人伸手摸摸云瀾的額頭上,所幸燒退了,松了一口氣。

  “你是?”在閉上眼之際,恍惚中看到的身影是她嗎?是她救了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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