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末的緣故,超市里人頭攢動。尤其是蔬果區(qū),簡直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沈君故哪里經歷過這般場面,在一群人中間立時顯得有些尷尬與無措。
傅書央無奈的笑。相比沈君故,對于這種場面她早已見怪不怪。
當年,一個人住在外面,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買些新鮮蔬菜。實在累了,就隨便炒盤青菜,熬點米粥,將就著吃一點。
傅老爺子擔心她,好說歹說的要給她請個阿姨。
她死活不肯。
好不容易才讓傅老爺子同意自己出來住,有了獨處的時間與空間,實在是不想有旁的人來打擾。
那幾年,是她最為自由歡暢的日子。
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就靠在露臺的躺椅上看書。每每讀書至深夜,抬眼便望見BJ城的萬家燈火。滿城燈火里,一定有守望丈夫回家的妻子,有等待孩子歸家的父母…每一盞燈,都是一個溫暖的訊號,指引著回家的方向。
有時會忍不住的想,如果媽媽還在,夜里也一定會等著自己。
世上最不該有的便是“如果”二字。若沒有這二字,也不會多出些個平白的妄念。
傅書央在超市熙攘的人群中“殺”出一條路來,直奔蔬果區(qū)。沈君故緊跟在她身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給跟丟了。
他站在傅書央身后,看著她熟練挑菜的樣子。手指上下翻飛間,她已經買好菜向著收銀臺走去了。
生活是充滿了煙火氣的。
這是他從傅書央的背影里悟出來的真理。
他不知道,平常人家的夫妻是怎么樣的相處狀態(tài),可是這一刻,有種微小的幸福感爬上了他的心頭,跳上了他的眉梢。
他大步向前,在保持著與傅書央并肩狀態(tài)的同時,一把提過她手里的購物袋,也不管傅書央流露出怎樣的驚詫,結完賬就徑直出門往車上走去。
行道樹一排排向后倒去,路燈的光灑出一片暈黃。
傅書央將頭抵在車窗上,靜靜發(fā)呆。
一個急剎車,傅書央的頭差點沒把玻璃撞碎。要是真碎了,也不知是她的頭太硬還是玻璃太脆。
還沒弄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沈君故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事吧,書央,剛剛沒看到紅燈,剎車踩得有些急了?!?p>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沈君故還是不放心,一伸手就把她的身體扳過來,上上下下的仔細檢查了一遍。傅書央抬頭看他,他的眼里帶著一點自責與內疚。
他說,“如果傷到了哪里,一定要告訴我。不要忍著?!?p> 他的聲音在BJ六月的風里,又低又沉,如湖水一般溫柔。
傅書央的眼眶微微濕潤。
她又轉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態(tài)。
后面的車按著喇叭催促,傅書央低低說了一句,“走吧?!?p> 飯桌上的兩菜一湯全都出自沈君故之手。
糖醋排骨、清炒時蔬加紫菜蛋湯,雖然聽起來很像是從路邊小飯店叫來的外賣,但它們又的的確確是沈君故的大作。
回來后沈君故非要搶著做菜,理由就是剛剛急剎車導致她差點受傷,內心過意不去,想要彌補一下。
傅書央樂的輕松,也就隨他去了。
沈君故圍著格子圍裙,在廚房灶臺間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他這樣被無限疼寵長大的天之驕子,竟也會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間轉悠嗎?
他甚至親自盛了飯給她。小小的一個白瓷碗遞到她手中。手指相觸的一瞬間,仿佛有電流穿身而過,連帶著她的心一起顫栗。
她很瘦。比看起來還要瘦一點。
沈君故輕輕把她抱起,摟在自己懷里。
真是個傻姑娘,上次喝酒喝到睡著,這次看書也能看的睡著。主臥的超大陽臺,被她布置成充滿文藝氣息的小小書房。因著他不?;貋?,所以主臥便被她一人霸占了。他有時回來都是睡在書房。
這是他第二次抱她。
她軟軟的靠在他懷里,身上還帶著沐浴過后的香氣。沈君故慢慢摩挲著她的發(fā)絲,希望這夜能夠長些,再長些。
他錯過了她那么多年,不知道現(xiàn)在開始愛她還來不來得及。
天光大亮。
傅書央的手機在響,她睜開眼睛,接了起來,“清彥?!彼穆曇暨€帶著剛醒時的沙啞。
黎清彥在電話里大喊大叫,“書央,你快出來,我們一起去新開的游樂場玩啊,今天全場五折,太劃算了…”
傅書央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按了免提,一邊穿衣起床一邊聽黎清彥亢奮不已的向自己做宣傳。
真是服了清彥了。
明明游樂場就是她爸開的,還非要裝作普通游客蹭個五折的便宜,美其名曰體驗生活。要是游樂場的工作人員知道董事長的寶貝千金就混在眾多游客中,又不知要多生多少煩惱了。
她上一次來游樂場,還是前年生日時。
除了媽媽和爺爺,似乎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那天,爺爺很晚才來電話,說了些有的沒的。她以為連爺爺也不記得她生日了,心里空落落的難受。從前,爺爺可是一大早就要祝她生日快樂的。準備掛電話時,那邊才笑著說出了那四個字。好像被爺爺的笑意感染,傅書央也跟著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
掛了電話后,她獨自一人去了市里最大的游樂場。玩云霄飛車、玩鬼屋…什么項目危險就玩什么,旁邊的人都以為她是被嚇哭的。其實不是的,她只是想找個理由光明正大的哭而已。就算哭的聲嘶力竭,也沒有人會懷疑。
那晚回去就發(fā)了高燒。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一陣一陣的眩暈。她從包里摸出手機,憑著記憶按了一串數字。
沈君故打開房門,傅書央已經蜷稱一團縮在床上,額頭有涔涔冷汗,臉上潮紅不退。只是瞄了一眼,沈君故就知道她發(fā)起燒來了。
家庭醫(yī)生半夜被沈君故的電話吵醒,開車趕過來給傅書央退燒。
她燒了整整一夜,沈君故在床邊守了她一夜。
她夜里睡得不安穩(wěn),說了好幾次夢話,還帶著微微的哽咽。如果沒聽錯的話,她說的好像是“媽媽。”
傅書央到游樂場時,黎清彥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清彥綁了馬尾,穿簡單的T恤牛仔褲,戴著頂寬沿帽,看上去比真實年齡小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