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福祿村的路有點(diǎn)破,柏油馬路上坑坑洼洼的,讓大客車晃晃悠悠地顛簸不停,溫小眠用手撐著額頭,靠在窗戶上。
看著窗外倒退的田野和綠地,溫小眠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只貓奔跑在及膝高的稻田里,像是在緊緊地跟著客車,離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夏日的光線刺眼又恍惚,那只貓,像當(dāng)年一樣,又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它已經(jīng)不像兩年前只有手掌那么小、那么瘦弱了,它長大了許多,變成了當(dāng)年她夢中的模樣。
它靜靜地蹲坐在地上,抬著頭望著溫小眠。
它額頭上圓圓的一圈白色絨毛,在渾身烏黑發(fā)亮的毛發(fā)中愈發(fā)的耀眼奪目。它微微仰著頭,脖間的絨毛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蓬松又輕軟,幽綠的眼眸正凝視著溫小眠,仿佛在對她訴說著心底深處的聲音。
西西?
溫小眠在心底叫了一聲。
這個身影,她有多久沒見到了?兩年了。
兩年的時間足夠習(xí)慣一個人,又忘記一個人。
可是,再次看到西西,溫小眠的心突然被揪緊了。
自己明明跟它說過:“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以后我會保護(hù)你?!?p> 可是,最后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它給拋棄了。
對不起。
西西,對不起。
你這兩年還好嗎?
它的眼神,看起來脆弱又敏感,失落又哀傷。
溫小眠突然哽住了喉,有好多的話,霎那間都無法說出口。
像是絕望又心傷,西西低下了頭、轉(zhuǎn)身離去了,純白的尾巴掃過陽光下細(xì)密的灰塵,連帶著空氣也絲絲震動起來。
看著西西絕然離開的背影,溫小眠想伸手抓住它,卻像是被人禁錮住全身,動彈不得。
“西西!”
溫小眠的喉間終于發(fā)出了聲音,她撐在額頭上的手被顛簸的汽車晃蕩了下來。
溫小眠看著行進(jìn)中的客車,呼了一口氣,原來是夢。
夢到了西西,滿心愧疚。
它脆弱的眼神,讓她心生愛憐。
望著窗外的葫蘆藤越來越密,溫小眠知道福祿村快到了。
西西現(xiàn)在還好嗎?只希望一切都好。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一定不會再選擇拋棄。
……
一人高的水晶樹上結(jié)著幾個蘋果大小的水晶球,樹下掛著一個小秋千,一個一兩歲的小娃娃正在秋千上晃啊晃。
“西西是個跟蹤狂!”小娃娃奶聲奶氣地說著。
“你才是跟蹤狂,你全家都是跟蹤狂!”西西的聲音從白茫茫的虛空中飄了過來。
小娃娃仰著腦袋思量了一下,說:“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我,還有你嗎?”
“誰跟你是一家,都說你是撿的!撿的!”西西迅速否認(rèn)。
“才不是!要是撿的,你能管我吃,管我喝嗎?”
“那是因?yàn)槟阗囍?!?p> “不不不!肯定是因?yàn)槲铱蓯?,所以你愛著我!”小娃娃一臉自豪的表情?p> “……”西西腦門一溜黑線飛過。
這個小娃娃就是那塊被西西摔壞的黑不溜秋的踏腳石,剩下的能量凝成的小精怪。
不,他現(xiàn)在不叫小精怪,他是有名字的,叫小黑。
他聽到人類都有名字,西西也有。
那一天,小娃娃非得纏著西西一直問他自己叫什么名字。西西腦袋一轉(zhuǎn),看著黑得不像話的踏腳石,隨口就說:“小黑。”
然后,小娃娃就愉快地接受了。
還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的名字里,一直念叨著:“小黑……小黑……”。
自從被這個叫小黑的小屁孩賴上,西西的生活倒是一點(diǎn)都不煩悶。
就是有點(diǎn)煩,很聒噪、很吵、很煩的煩。
西西索性切斷了與心靈空間的聯(lián)絡(luò),耳根終于清靜了些。
西西微微喘著氣,奔跑在滿地的綠野里,看著溫小眠下了客車,往家走去。
溫小眠可算是到家了。
不知不覺,西西已經(jīng)跟了溫小眠一年。
溫小眠的生活習(xí)慣,西西閉著眼睛都能知道了。
這次去花城,倒是在她平常的規(guī)劃之外的。
村里的石子路在酷暑的日光下,干燥溫?zé)幔瑴匦∶叩臎鲂仍谏厦姘l(fā)出了“咯咯咯”的聲響。
遠(yuǎn)處的宋晁采正蹲在路邊玩著什么,看到溫小眠過來,連忙站起來,欣喜地說:“溫小眠,你回來啦?”
溫小眠撇了一眼地上的彈珠,無奈地說,“都這么大了還玩彈珠?”
“這不是無聊嘛!”宋晁采嬉皮笑臉地收起了彈珠,跟著溫小眠。
“你怎么在這兒玩,你不熱呀?”溫小眠微微仰頭看了他一眼,他額頭上汗涔涔的。
“等你呀!”雖然宋晁采已經(jīng)比以前長高了很多,看上去也有大男孩的模樣了,可是他依然還像個孩子那樣沒心沒肺。他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興奮地說,“你知道嗎?學(xué)校的通知單下來了?!?p> “是嗎?”溫小眠應(yīng)了聲,便匆匆往家里走去。
外面實(shí)在是太熱了。
“就這樣?那么冷漠。你怎么對自己上哪個學(xué)校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的?”宋晁采緊跟著她。
“云林中學(xué)唄!”溫小眠轉(zhuǎn)回頭白了他一眼。
“你已經(jīng)知道啦?”宋晁采的聲音帶著驚奇。
“不知道啊!”溫小眠腳下的腳步?jīng)]停,手撫摸過路邊的葫蘆藤,藤上的絨毛在陽光里泛著白色的光亮。
“那你……”宋晁采疑惑地說,隨即恍然大悟,對朝溫小眠豎起了大拇指,“哦!我知道了,因?yàn)槟銓ψ约河行判摹!?p> “那是!”溫小眠驕傲地甩了甩馬尾辮。
“那你知道我上哪個學(xué)校嗎?”宋晁采興奮地說。
“不知道。”溫小眠搖搖頭。
“你能不能對我也有點(diǎn)信心?!彼侮瞬赏葱募彩椎谋砬?。
“云林中學(xué)?”溫小眠略帶戲虐的表情。
“對啦!恭喜你答對了,我們又要成同窗了?!彼侮瞬山z毫不介意她眼里的玩味。
“和你這個惹是生非的禍害同校,有什么好恭喜的嗎?”
“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們好歹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能不能有點(diǎn)愛?”宋晁采佯裝生氣地說。
“不能!”溫小眠決口說著,就進(jìn)了家門口。
宋晁采挫敗地跟在她身后,進(jìn)屋坐了下來。
“你們倆呀!歡喜冤家!”李香笑呵呵地從井水里撈出一個大西瓜,切開,分給了滿頭大汗的倆人。
“嘖嘖!有西瓜吃了?!?p> 不遠(yuǎn)處的西西看著李香從井水里撈出西瓜就自覺地跳到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