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寒地凍、萬物蕭條,給福祿村添了一絲蕭瑟的氣息。窗外薄薄的一層積雪更是讓周圍的氣溫都降低了幾度。
濃黑的天空里透出一股仿似被冰覆蓋過的深藍,干凈卻寒冷。
依舊是蒙蒙亮的早晨,溫小眠全副武裝地抵御嚴寒,推著自行車出門,準備去上學。
已經(jīng)初一了,不比小學,溫小眠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然后騎上十幾分鐘的自行車到學校。
今天還是一樣,沒騎幾步,就碰上了正巧也去上學的宋晁采。
呼呼的寒風也堵不上宋晁采的嘴,他總是嘰里咕嚕,從鄰居張三家的狗總是“汪汪汪”叫個不停、李四家舅舅的表姑心臟病病故、王五家生了個可漂亮的外孫女,再說到學校誰誰誰吵架了、誰誰誰考試又全校第一了、誰誰誰談戀愛了,諸如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無論逮到哪個話題,都能被他絮叨一番。
溫小眠不知道,為什么宋晁采單單長了年紀,性格卻一點都沒變得成熟。
溫小眠一路上除了承受要北風“呼呼呼”的喧囂,還要聽他“嗡嗡嗡”的嘮叨。
僅管溫小眠每次都對他愛答不理,甚至特意早點出門、晚點回家,卻依然能碰到正巧和她順路的宋晁采。時間長了,溫小眠也就順其自然了。
這個早晨尤其的冷,連宋晁采都被圍巾、帽子裹得嚴嚴實實,話少了許多。
眉間吹過的風嚴寒刺骨,溫小眠緊了緊脖間的圍巾,聽到宋晁采的聲音又從前面的寒風中飄來:“聽說你的后媽可漂亮了。”
“瞎說什么?哪來的后媽?”溫小眠白了他一眼,只感覺自己的嘴巴被包裹著,發(fā)出的聲音悶悶的,反駁空洞無力。
“你又白我?”宋晁采回頭看了眼溫小眠,抱怨了一下,就不再說話了。
路上行人寥寥,溫小眠只聽到自己的車輪子壓在堅硬的路面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整天,溫小眠都心不在焉,被老師點了好幾次名,得虧同桌朱鶯鶯偷偷地提示,要不然平時學習認真的她,在老師們心里的地位要全線崩塌。不過,她的不對勁,任誰都看得出來。
雖然宋晁采平時總是啰哩巴嗦,可是他很少瞎編亂造,所以宋晁采的那句話又像魔怔似的回繞在她耳際。
溫小眠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后媽,也本能地排斥著這種可能,但是如今有人提了,那這個想法就迅速地占據(jù)了她的腦海。
放學的時候,溫小眠才發(fā)現(xiàn)窗外又下過大雪了。
好在雪已經(jīng)停了,但是積雪卻堆了厚厚的一層。
宋晁采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說滿地的積雪,騎車不安全,要載著她回去。溫小眠拒絕了,利落地推了自行車,順著車轍的痕跡,騎回家去。
宋晁采便和往常一樣,在溫小眠前面為她開路,時不時回頭看看同樣蹬著自行車的溫小眠。
溫小眠不是沒有想過,沒有了媽媽,爸爸會不會孤單,會不會再找。她想,如果爸爸再找的話,他肯定會告訴自己的。可是,雖然他不?;貋?,但是打電話的時候他也從未提起過。所以,她不相信。
宋晁采說那個女人跟爸爸已經(jīng)結婚了,而且還有個很大的兒子。
溫小眠直接忽略了他的話,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態(tài)度。
看著溫小眠的態(tài)度,宋晁采當然也就很識趣地閉嘴了。
當年漫天大雨中的“離婚”兩個字,突然像閃電般,反復扎入溫小眠的腦子。
“??!”
神游天外的溫小眠突然大叫了一聲。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行車撞到了東西,車輪開始打滑失控,車龍頭搖搖晃晃地往河邊扭去。
待宋晁采聽到叫聲,回頭看了一眼,溫小眠要摔倒了,他連忙扔下自行車,轉(zhuǎn)身跑了過去。
溫小眠還沒來得及喊疼,就感覺自己像是個皮球般被狠狠地摔下了自行車,摔倒在雪地上。
冬天的河岸邊光禿禿的,除了厚重的積雪,什么都沒有,如果就這么滾進冰凍,那肯定兇多吉少了。
溫小眠這么想著,她穿得像球一樣的身體,就由于重心不穩(wěn),沿著河岸的坡度“咕嚕咕?!钡貪L下去。
她越是用力掙扎,就越是滾的快。
媽呀!死定了。
她緊閉雙眼,積雪冰了她滿身滿臉,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突然,她感覺腰間被什么柔軟的東西硬生生擋了一下,阻止了繼續(xù)往下滾的趨勢。
不一會兒,溫小眠感覺自己的身體穩(wěn)定了下來,腰間也變得空蕩蕩了。
溫小眠驚魂未定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有個黑色的人影一閃而過,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她摸了摸身旁,除了積雪以外別無他物。一轉(zhuǎn)頭,便看到自己的腦袋,差一點就要跟河里的冰面親密接觸了。
“溫小眠!你沒事吧!”宋晁采三步并成兩步跑到溫小眠身旁,連忙把她拉了起來,“嚇死我了!”。
“我沒事!”溫小眠站了起來,環(huán)顧周圍,看著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摔傻了???你在找什么?”看到她正東張西望,宋晁采輕問,幫著溫小眠拍去她身上的浮雪。
“你剛有看到什么嗎?”溫小眠依然在翹首四顧。
“什么?”宋晁采把溫小眠扶上了岸邊。
“沒什么?!睖匦∶啧玖缩久迹吹讲贿h處好像有一只黑貓一閃而過。
心想,也許是自己看錯了,這里怎么可能會有什么人影,速度還這么快?難不成是鬼?
“你在想什么?騎自行車都騎到河里去了!”宋晁采帶著嗔怪的語氣,把溫小眠安置在岸邊,又下去把她一個輪子跌進水里的自行車給弄了出來,“還好你沒什么事!”。
“沒有?!睖匦∶啧玖缩久?,接過宋晁采推上來的自行車,輕聲說,“謝謝”。
“謝你個大頭鬼!你沒事就好了。”宋晁采一邊說著,一邊心里后怕,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說了溫青山的事才會讓溫小眠這么不在狀態(tài)?
溫小眠和宋晁采還是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去。但這次,宋晁采讓溫小眠在前面,他自己墊后。
他干脆摘下了口罩,又開始跟前面的溫小眠說話,時不時地說上幾句,僅管她的回復很少,他還是不停地說著。
驚魂未定的溫小眠還在想著剛才的影子。
很難以置信,那個影子會讓她有種很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