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垂下眼眸,寒聲道:“未請教這位老和尚怎生稱呼?”
“阿彌陀佛,無名僧人,見過道友。道友一路前來,殺生無數(shù),已然入了魔障,若是再不醒悟,,放下屠刀,求得皈依只怕死后免不了入那阿鼻地獄一遭?!?p> 知非道人冷聲道:“連名號也不敢報,原來也是個見不得人的貨色!老和尚,貧道出身道門,不講你佛門那套糊弄鬼的玩意兒……”
那老僧不待知非道人說完,便自言道:“道友犯了口業(yè),毀謗我佛,實在罪過,罪過,阿彌陀佛?!?p> 知非道人道:“老和尚,我也不與你打這機鋒,也無心和你分辨什么。大道之爭,不在口舌。我只問你,你與這吃人魔王是何關(guān)系?”
老和尚雙手合十:“明王乃我沙門護法明王轉(zhuǎn)世,救度世人而來?!?p> 知非道人怒極反笑,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怒火,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寒徹心扉的冷勁兒:“好,好,好得很!早知你們番邦胡教用心險惡,不料竟是如此歹毒!嘿嘿,將我漢家苗裔視作兩腳羔羊,爾等胡教僧人為傳教天下,助紂為虐,做下這等令人發(fā)指行徑,當(dāng)真是其心可誅!只是貧道不明白,你們?yōu)楹螘鋈绱瞬恢沁x擇,這是自絕于天下,他年,佛門必毀!”知非道人即使在陳述著事實,也是在發(fā)下心中的詛咒。不過,對面的老和尚自有一套說辭。
“阿彌陀佛,眾生哀苦,若有緣,當(dāng)四方盡普渡。明王只是在幫助他們解脫,此生遭厄,來生卻能轉(zhuǎn)生好人家,享盡福源。此乃大大的善果,道友逆天而行,反倒是有天譴之厄呢。屆時道友生死道消,還要背負惡名,何苦來哉?”
知非道人冷冷一笑道:“天下眾口悠悠,爾等還能把黑白顛倒,乾坤倒易?來日貧道定會讓此界佛門為之陪葬!”
那迦樓羅王朱粲道:“大師還跟這牛鼻子費什么話?眾軍士聽令,殺了他,本王今天要用這道士設(shè)宴!”
無名老和尚悲天憫人地嘆道:“阿彌陀佛。道友卻是沒有來日了。”守候在朱粲身旁,冷眼旁觀。
知非道人冷眼看著圍殺上來的朱粲的士卒,黑壓壓的一片,怕不得有好幾千好人?知非道人怡然不懼,將無盡殺意悉數(shù)斂藏在掌中三尺青竹劍內(nèi)。抬眸回首,口中自語道:“謹以掌中劍,重立漢家天!”
知非道人縱然對自己武藝有著十足自信,若是尋常時節(jié),他自是不敢讓自己身陷萬軍陣中。只是此刻殺心起、怒氣生,確實顧不得這些,生死已然被他拋諸腦后了。迎著揮舞大刀長矛,吶喊著沖鋒過來的士卒,知非道人也是足下發(fā)力,迎了上去。掌中竹劍帶起一團青綠色光影,裹挾著知非道人撞入軍陣中。
知非道人一身劍氣何其厲害,這些最多不過修煉過一些不入流的外家功夫的士卒哪里敵得過?那一團青綠色的光影簡直是擦著就傷,挨著就死!士卒們蜂擁著圍將上來,又成片成片的倒下。也不知殺戮了幾百人,知非道人再一次揮動青竹劍,卻猛地覺得手上一輕,方知自己失策了。他武功再高,在這般處境下也是無法時時刻刻留意自己掌上兵器,青竹劍已然在無數(shù)次的兵器碰撞中折斷。知非道人棄掉掌中只余劍柄的竹劍,隨手奪過來一口兵刃,繼續(xù)大殺起來。
說也奇怪,也不知朱粲的士卒是怎么練出來的,面對知非道人一邊倒的殺戮,居然能做到死戰(zhàn)不退,而且越戰(zhàn)越瘋狂。知非道人當(dāng)然不會想到,這是朱粲旁邊那個宗師巔峰的老和尚的功勞。佛門向來善于蠱惑人心,老和尚手段不凡,卻是足以令這些士卒做到這般程度。唯一區(qū)別于精銳軍隊的是,這些士卒不是憑借高強的意志做到的,只是他們作為人的情感、智靈已經(jīng)被剝奪了。失去了這些,與其說是士卒,倒不如是說訓(xùn)練過的野獸,或許更為恰當(dāng)。
人群里,知非道人東一幌、西一斜,便如游魚一般穿插著,每過一處,身邊必然會留下一片空白,伏尸者不計其數(shù)。也不知殺了多少人,知非道人畢竟不是戰(zhàn)神般的人物,這般高強度的廝殺,每一擊都可謂是竭盡全力,劍氣四溢。待到他面前人影漸漸稀疏的時候,便是糅合了長生訣的先天功的神妙,也免不了真氣行將枯竭的局面。事實上,設(shè)非朱粲本人并無出色的軍事才能,麾下也沒有擅長行軍布陣的將領(lǐng),否則,結(jié)成軍陣應(yīng)對知非道人,知非道人只怕早就堅持不住了,哪里還能將這幾千人殺得七零八落?
正在知非道人真氣將枯竭,手足發(fā)酸的當(dāng)兒,一縷極危險的感覺襲上心頭。本能地,知非道人側(cè)身回避,掌中不知什么時候奪過來的長矛扎死身邊的一位士卒,順著感覺向著危險襲來的方向反擊。
卻是守衛(wèi)在朱粲身邊的老和尚眼見知非道人行將不支,自然不肯錯過這大好機會,乘隙偷襲,便是要一擊建功。事實上,不只是他,明眼人都看出了知非道人強弩之末。否則,朱粲一介梟雄,怎肯置自身于險地?三千衛(wèi)士將沒,若不是確定知非道人已然不行了,他早就逃回城里了。
知非道人冷哼一聲,強提真氣,快若飄風(fēng)地迎了上去。隨著他前進的勢子,叮當(dāng)一聲,已磕開了老和尚的禪杖,右手殘月狀的一輪矛影,待將向老和尚頭臉砸去。
疾風(fēng)突襲,老和尚不慌不忙,事實上,他已穩(wěn)抄勝券。禪杖一擺,“當(dāng)”一聲,火星四濺里,磕開了知非道人的矛身。探出左掌,一股極為剛猛的力道攜著崩山裂海的勢頭,筆直的向著知非道人心口推去。
知非道人探掌相迎,借力飄身后退。身子接連幾個踉蹌,方自拿樁站定,噴出一口鮮血,口中喘息不已。一身青色衣衫,已是染成了血淋淋的朱紅色。
老和尚似是頗為自矜,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道友執(zhí)迷不悟,便讓貧僧恭送道友一程吧?!崩虾蜕幸贿呎f著,一邊向知非道人走去:“說實話,貧僧許久沒見過像道友這般厲害的人物了。這般年輕的大宗師,若是身隕,想來道門應(yīng)該很是心痛吧。”
知非道人眼光冰冷,他固然是受了重創(chuàng),但在這老和尚走過來說話的功夫,他已贏得了喘息的機會,一身真氣在先天功的神妙作用下,正在緩緩回復(fù)。等到老和尚在離他三尺距離的時候,真氣已然恢復(fù)兩成,有此,他便已經(jīng)能自保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