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水秋江照孤影,一湖如鏡暗消磨。
時間這玩意兒,最是經(jīng)不起惦念。自上次金山寺一番類似于虎頭蛇尾的戰(zhàn)斗之后,知非道人足足花了一月有余的光陰療養(yǎng)傷勢。誠然,對于仙道中人來說,因著身體機(jī)能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越凡人,傷勢恢復(fù)的速度自是也要快上不知多少倍。只是知非道人整個左掌骨骼全然粉碎,之后又是連番大戰(zhàn),耽誤了時間,能在一個月的時間恢復(fù)如初,那也是消耗了不知多少靈丹妙藥。
療傷期間,許仙和白素貞以及“醬油仙子”小青姑娘都曾前來探望,這種人情世故不必多說。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南極長生大帝與文殊菩薩的賭約知非道人與白素貞并不知情,但佛門卻并沒有食言而肥的打算。就在金山寺一戰(zhàn)的第二天,便有一位挺著個碩大的肚子的大胖和尚送寶貝上門了。
一番解釋之后,知非道人倒是知道了其中緣由,心中暗自對南極仙翁點了個贊,這才接過封在紫檀木匣子中的佛門補(bǔ)償?shù)膶氊?,順便打趣了一聲:“福生無量天尊,貧道還以為佛門俱是無信之人,不想?yún)s是貧道想岔了,多有誤會,先謝個罪則個。順便好奇地問一句,大師這身量體型,可是彌勒佛祖一脈?”
那和尚點點頭,笑的嘴都合不攏:“道長倒是好眼力!貧僧正是彌勒佛祖座下敲鐘童子……”說到這里,他又不好意思地?fù)蠐瞎饬锪锏哪X袋,接著說道:“……的童子。這一次隨侍文殊菩薩,出來長長見識,回去也好更好地伺候佛祖……的童子?!?p> 知非道人本來是想接下來來上一句“貧道還以為所謂的大肚能容,都是食言而肥”之類的話將這胖乎乎笑瞇瞇的和尚懟上一通,畢竟他最近可是受夠了佛門的閑氣,難免見了個和尚就想出口氣。只是這和尚這般一說,知非道人哪里還能說得出口,不嫌丟人么?一口氣緩不過來,知非道人大聲咳嗽著緩解著自己的尷尬,末了才微笑著說上一句:“如此,大師辛苦了??煞窳粝嘛嬌弦槐K清茶?”意識到自己心態(tài)有些偏頗,知非道人很快調(diào)整過來,做出了道門中人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
“不了,不了,小僧還要回去復(fù)命,不敢多麻煩道長,小僧這就告辭了。”說著,這小和尚向著知非道人合十一拜,接著便轉(zhuǎn)身架云而去。知非道人耳聰目明,隱約聽見這離去的僧人小聲嘀咕:“菩薩說這位道長兇神惡煞,最是可怕不過了,小僧今日一見,好像并沒有那么可怕啊……唔,菩薩是不會錯的,了悟啊了悟,你怎么可以懷疑菩薩,這不是佛心不堅么,罪過,罪過……”
知非道人是聽得面沉如水,得到佛門送來的寶貝的意外驚喜不翼而飛,只想把那位文殊菩薩拖到面前狠狠罵上三天三夜——當(dāng)然這只是想想而已,以他如今的修為,敢這么做,只怕會被一巴掌拍的煙消云散,連灰都找不到,也就在心里想想,過過干癮罷了。
知非道人的這種不痛快在他打開那紫檀木匣子之后,便又攀升到了頂點。你道是為何?那匣子中裝的的確是一件堪稱上品的后天靈寶,偏偏可氣的是,那寶貝分明是一串佛門的念珠,上面還有著濃郁的不能再濃郁的佛門氣息,可把知非道人惡心的夠嗆!這玩意兒知非道人哪里用得上?扔掉卻又可惜得緊,擺明了就是在惡心人嘛。
后來白素貞等人來訪,知非道人才知道,佛門在白素貞那里也是玩了同樣的把戲——給白素貞的卻是一卷佛門經(jīng)書,知非道人實在不知該怎么吐槽了,索性將那串念珠塵封箱底,眼不見心不煩,這才靜下心來調(diào)養(yǎng)傷勢。
這都是過去一月值得說道的故事了,如今知非道人沉珂盡去,正是心情舒暢,兼之宅了一月,靜極思動,索性又一次來到了西子湖畔。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睍r節(jié)雖然早過了中秋,已經(jīng)將至十月了,西子湖畔依然風(fēng)光如昨,除了那曾經(jīng)通紅似火,燃盡一湖秋色的荷花不復(fù)舊觀,其余蓮葉翠綠,青山隱隱,依舊是一派好風(fēng)光。
依然是一葉扁舟,知非道人放浪形骸,軟綿綿地躺在舟上,隨風(fēng)東西,倒是愜意得緊。對知非道人來說,突破境界,成就玄仙,已經(jīng)是反掌之事,只是為了盡善盡美,他依然要對自己做出調(diào)節(jié)——這段時間,種種瑣事紛繁,加上來自佛門添的種種風(fēng)波,知非道人的心境可真說不上好,此時,正好借著西湖風(fēng)光,滌蕩心中塵埃,用最好的姿態(tài)去追求完美。
微風(fēng)迎來了朝陽,落日送走了霞光不知不覺,已是天色向晚,皎潔的月色伴著點點星光倒映湖面,最是能滌蕩人心中的浮塵。
夜色漸漸得深了,知非道人卻并沒有歸去的意思,此時他的心神已經(jīng)與這平湖秋月融為了一體。這時候,什么佛門道門,什么是非恩怨都似是與知非道人全然無關(guān),甚至于知非道人自我的存在與否,都已不再重要。不知不覺中,知非道人已經(jīng)臻至了物我兩忘,形體無寄的超然境界。
這種超凡脫俗的體悟,對沒有得窺大羅,超拔命河的修行人來說,那是僅次于多少修行人終其一生也遇不到的“頓悟”的無上機(jī)緣。只是知非道人顯然是個沒福氣的,這種別人夢寐難求的體會,知非道人居然腦袋一歪,沉沉睡了過去!
當(dāng)然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好是壞,誰又能說得準(zhǔn)呢?至少對于此刻的知非道人來說,拋開一切,無思無想地酣睡一覺,對他這一直將地星上的親人時刻放在心底思念,又是因著與佛門作對而勞心費神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能調(diào)養(yǎng)心神、回復(fù)狀態(tài)的了。至少,此刻的知非道人,地星上的父母小妹也好,緣分已盡的雨霏凝也罷,亦或是略有愧疚的石青璇、自家那個許久沒見面的弟子徐潼臻、不著調(diào)的師父呂純陽……都不需要去思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