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瞧了半天,這邊也沒什么樂子,索性還是回去陪在唐僧身邊。
這邊兒云淡風(fēng)輕,小白龍按下心中的忐忑,言道:“弟子這鷹愁澗之所以得名,卻是因為這澗深陡寬闊,水光徹底澄清,鴉鵲不敢飛過,因水清照見自己的形影,便認做同群之鳥,往往身擲于水內(nèi),故名鷹愁陡澗。弟子在這里寂寞百年,每日里也只是饑了時,上岸來撲些鳥鵲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這一回卻是莽撞,吞了那和尚的馬匹……”說到這里,小白龍不由露出了幾分靦腆神色。
知非道人笑道:“這般清苦,卻也能磨礪你的心性。你能克制自己,從不害了那有靈的生靈,便是明證,否則,任是為師與龍族再有淵源,也不會幫你,多半?yún)s要與你來上一劍?!?p> 小白龍再拜,道:“弟子不敢!”
石青璇微微一笑,道:“好了阿秋,莫要嚇著他了?!鞭D(zhuǎn)而又對小白龍敖烈道:“你卻不知,那被你吞了馬匹的和尚,正是那西行取經(jīng)的唐長老。可見機緣巧合,莫可名狀。不過,不管怎樣,你吞他的坐騎總是不對,稍后還是要過去跟人家陪個不是。至于他的坐騎,自有你師父去賠償,你可明白了?當(dāng)然了,天道承負,若是有一遭你有了那份能為,自可尋那算計你的人了結(jié),只是須得記住,莫要牽連無辜。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p> 小白龍垂拱稽首,道:“師娘教導(dǎo)的是,于情于理,正該如此!弟子謹(jǐn)遵師娘教誨吩咐?!?p> 知非道人則是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你既然拜我為師,見面禮總是少不了的。我觀你所用兵刃乃是劍器,巧的是為師與你師娘也都算是學(xué)劍的,回頭尋些好材料,給你鑄一口上好神劍。至于現(xiàn)在么,為師身無長物,到有一份劍道體味,這便傳與你吧?!辈皇侵堑廊诵猓拗?,素來不假外物,身上自然沒有什么好東西。
那小白龍卻是欣喜不已,連連道謝。知非道人卻不多話,一指點在小白龍敖烈眉心,卻是施展的是道門秘傳的“心燈傳法”之術(shù),以心印心,最是神妙,可以將師父的體悟點滴不差的傳給弟子。
小白龍得授知非道人的劍道,他如今境界不夠,自是無比吃力,本能的便擺出了入定的姿勢消化知非道人的劍道。
趁著這個時候,知非道人神識投影,出現(xiàn)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西行傳道的另一路人董允禎幾人面前。此時的董允禎,卻是正好在那西突厥的國都前。一番言語交談,便托董允禎于這西突厥國都馬市上買了一匹千里馬。單從品相上來看,絲毫不弱于唐僧之前所騎乘的白馬。知非道人謝過幾人相助,便裹挾著這新買來的馬,瞬息之間,便自又回到了鷹愁澗邊。
看看小白龍沉浸在自己的劍道體悟中不能自拔,知非道人微微頷首,卻是忽的出手,封印了超出小白龍敖烈目前所能接受的范圍的那些體悟。隨后,敖烈打了個機靈,便自從那定境中蘇醒過來,眸子里劍光閃過,顯然是劍道功夫已然入了門了。
“好了,回頭再慢慢體悟吧,你先去向那唐僧陪個禮,帶上這匹馬?!?p> 敖烈領(lǐng)命而去,如何與唐僧溝通自是不提。知非道人心中的那桿秤可是分明得緊,與佛門的恩恩怨怨自然是早就理不清了,但對于如今還只是一個普通凡人的唐僧,他卻無意針對太多。每個修行人都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底線,不已非凡手段對付不具非凡手段的人,無疑便是知非道人與石青璇所一直恪守的底線之一。
鷹愁澗這邊兒的事情暫且不提,卻說那南海觀世音菩薩在遣出弟子木吒之后,又接待了自知非道人劍下逃生的金頭揭諦。然而心中卻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知道知非道人將小白龍敖烈收為弟子之后,觀音菩薩才自在氣運變遷中明白過來。一陣咬牙切齒自不必多說,但如何應(yīng)對才是他應(yīng)該考慮的事。
“罷了,本做不好以大欺小,直接降了你這孽障,省的別人指手畫腳,多管閑事。不過,知非小牛鼻子,你便當(dāng)我佛門沒人了么?本座這就去一趟靈山,等著瞧吧,不會讓你好過的!”心中發(fā)狠,以觀音尊者這般境界的道行都難以控制情緒,足見知非道人的出手,卻是恰好打在了要害!雖不致命,但卻足以給觀音尊者以足夠大的威脅了。
主意既定,觀音尊者也就不再猶豫,吩咐了捧珠龍女看好山門,他自己則是架云直奔靈山!
觀音菩薩準(zhǔn)圣修為,架云的速度自然是遠遠快過了才金仙修為的木吒。在木吒才趕到鷹愁澗的時候,觀音尊者已經(jīng)在靈山大雷音似之中拜過了如來佛祖。隨著觀音菩薩踏出大雷音寺,身后便有五百羅漢尊者相繼離開靈山。一陣佛光氤氳中,結(jié)成大陣,直奔南贍部洲鷹愁澗的的方向而去。至于說觀音菩薩,則是被如來尊者留下,在那八寶功德池邊商議西行之路有了知非道人這個變數(shù)該怎生應(yīng)對。
種種機緣巧合,以至于木吒到了鷹愁澗之后,見那唐僧已經(jīng)騎上了馬,猴子扎好了筏子,正載著唐僧渡過鷹愁澗,繼續(xù)向西而行,不由愣在了那里。猶豫了一下,想到菩薩一定不會出錯的,多半是猴子已經(jīng)降服了小白龍。只是目光一轉(zhuǎn),看見知非道人與石青璇還有敖烈,不由又迷惑了。想了想,還是要上前去問個明白,完成菩薩交與的法旨。這么想著,他便按下云頭,落在了唐僧渡水的筏子上。
木吒才表明身份,那唐僧便慌忙下拜,猴子卻是目光不善。到底木吒是觀音菩薩的弟子,而那觀音菩薩便是那算計他戴上金箍兒的罪魁禍?zhǔn)祝兄@一層緣由,又豈能讓猴子給木吒好臉色?指桑罵槐的一陣?yán)涑盁嶂S,猴子覺得不過癮,索性有直接罵了出來。然后又是唐僧勸阻猴子不可對菩薩無禮,木吒維護師父……總之好一通忙亂,才叫木吒弄明白了情況,一時間也是傻眼了。
好在沒叫他尷尬太久,很快的,他便收到了天邊的一道流光,卻正是觀音尊者傳給他的法旨,言道鷹愁澗這邊的事情觀音尊者他自身已經(jīng)盡知,讓他且回南海,此事自有計較云云。
木吒是個尊師重道的人——至少跟了觀音尊者之后是如此,當(dāng)即辭別了唐僧,獨自架云向南而去。說來也巧,就在木吒前腳離去的當(dāng)兒,佛門的五百羅漢也后腳到了。此時,正是唐僧渡過鷹愁澗的當(dāng)兒。
沒得說的,以唐僧那般虔誠禮佛的人物,見了五百羅漢,如何能不拜?好在猴子是個見機的主兒,知道接下來少不了一通大戰(zhàn),他雖也想留下來瞧瞧熱鬧,卻也知道唐僧肉體凡胎,斷然承受不住戰(zhàn)斗余波,硬磨著把唐僧拖上馬背,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馬兒吃打,一下子便沖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跑得遠遠的,似乎再也瞧不見影兒了。
知非道人何等修為,自是早早就注意到了一切,與石青璇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微一笑:“找場子的來了?!?p> 小白龍敖烈不明所以,但很快也看到了那漫天金色佛光,心念電轉(zhuǎn),便已明白了知非道人所謂何事。他正要說話,卻不防知非道人一聲輕笑:“敖烈,佛門做足了準(zhǔn)備,顯然是有著勢在必得的心思,待會兒為師與你師娘將全力迎戰(zhàn),卻是照顧不到你了,你便到為師的袖里乾坤中呆上一會兒吧。放心,區(qū)區(qū)五百羅漢,奈何不了為師?!?p> 說完這話,也不給敖烈反應(yīng)的機會,袍袖一展,便已將小白龍收到袖里乾坤之中了。認真說來,袖里乾坤之術(shù),知非道人自是遠遠趕不上鎮(zhèn)元子大仙的袖里乾坤近乎自成一界,但容納些許生靈一時半會兒確實沒有問題。
知非道人這里剛剛完事,那便五百羅漢便駕著祥云佛光,抵臨鷹愁澗上空。為首的那位應(yīng)當(dāng)是降龍羅漢,他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貧僧降龍,見過三界巡查使知非真人、知音仙子?!鄙砗蟮奈灏倭_漢俱都跟著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幾百號至少也是金仙修為的和尚一起念“阿彌陀佛”,那聲勢誠然浩大,便連天邊流云,也都被這聲浪沖散了。
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卻是好整以暇,慢悠悠的站起身來。知非道人輕笑道:“原來是降龍羅漢,許久不見,你卻是與我上次所見的那個真正的慈悲僧人有了些許不同。”
降龍羅漢道:“阿彌陀佛,真人說笑了。貧僧與真人素昧平生,談何舊識?此次貧僧與五百羅漢來此……”
他話還沒說完,知非道人便嘆息一聲:“是了,你畢竟不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知非道人猛然將自身的氣機釋放出來:“還是滾下來吧,貧道不喜歡抬著頭跟和尚說話!”那氣機驟然變化,形成無數(shù)鋒銳難當(dāng)?shù)膭?,凌迫之下,一群和尚猝不及防,果真一一跌落云頭,頗有幾分狼狽的樣子。
那降龍羅漢倒似乎是好性子,縱然被知非道人給了個下馬威,卻仍是不驕不躁,不羞不惱,依然平靜地道:“真人好道行!”那地位僅次于降龍羅漢的伏虎羅漢卻沒有這般好涵養(yǎng),怒道:“你這廝,甚是無禮!我等……”
大約是流年不利,又或者是與石青璇五行犯沖?他話沒說完,石青璇忽的一揚手,一道掌勁發(fā)出,只聽“啪”的一聲脆響,伏虎羅漢面上浮起一個殷紅的五指印。
“也莫要費那么多話,爾等為何而來,大伙兒都是光棍一點就透。說罷,佛門是怎么個意思,劃下道兒來吧便是?!碑吘拱搅沂欠痖T看中的人,知非道人半道劫了葫,情理上算是理虧的一方——至少,在明面上的規(guī)則上來講是這樣。因此,總要給佛門一個交代,大伙兒才好在規(guī)則之內(nèi)繼續(xù)游戲——知非道人如今可沒有掀桌子的實力——他還差了無數(shù)個十萬八千里呢。
“我佛門廣大,神通妙法無數(shù),有一門菩提陣法,奧妙無窮。只消知非真人與知音仙子二位在這我等布下的菩提陣中走一遭,此事便算揭過,真人以為如何?”
這就是佛門劃下的道兒了,知非道人當(dāng)然要應(yīng)下。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出來,他要借著佛門劃下的道兒,試試看能否再坑佛門一把,成固然喜,不成也沒什么損失,何樂不為?至于說闖不過這菩提大陣,知非道人對自己有著十足的信心,何況還有石青璇這一大助力,二人齊心,更有幾招合招,這菩提大陣在怎么神妙,布陣的人只是這十八個太乙境界的十八羅漢與幾百個金仙羅漢,頂天了也就觸摸到大羅金仙的極致威能,又能厲害到哪兒去?不得不說,佛門雖然一再高估知非道人與石青璇,但畢竟還是沒有對他倆的實力有一個準(zhǔn)確的評估。
微微一笑,知非道人言道:“生死各安天命么?若不是如此,那也沒什么意思。”
降龍羅漢道:“自是生死不論!”
知非道人與石青璇比肩而立,對視一眼,笑道:“如此,便請布陣吧?!?p> 降龍羅漢雙手合十,道了一聲:“布陣!”五百羅漢在他這一聲令下之后,各自移動方位,并取出諸般法器,一一催動。佛光流轉(zhuǎn)中,降龍羅漢取出一根菩提樹的枝丫,想是佛門圣人準(zhǔn)提所留給佛門的一件寶貝吧?
緊接著,五百羅漢同時手結(jié)法印,一道道金色梵文化作流光飛馳,落在空中那古樸盎然的菩提樹上,頓時菩提圣樹受到感召,霎時之間,佛力洶涌,金光迸散,如漫天牛毛細雨灑落繽紛,溫和綺麗——充滿了種種美好安詳?shù)恼T惑。
菩提枝丫光華散開,似乎籠罩了這一片天地乾坤。佛光之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生出諸多碧色幼苗,眨眼的功夫就長成數(shù)百上千丈高下的菩提大樹,又如春蠶吐絲般開出一朵朵金色的花來。
菩提大陣開啟陣門,漫天金色菩提花瓣,在半空之中鋪就一方大道,自陣門而出,徑直延伸到知非道人腳下,芬芬異香撲鼻,迷迷蒙蒙之間,隱約可以聽到無盡菩提禪唱。悠悠回蕩。
“阿彌陀佛,知非真人,知音仙子,請入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