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許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顧西一上車他就看見了她，不過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并沒有叫她。
顧西坐在靠前邊的位置，她的背影，透露著一些寡淡。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白知許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他的嘴角，卻也揚了起來。
顧西比白知許提前下了車，看著馬路對面的心理診所，白知許并未察覺到不對，他怎么也不會把顧西和心理診所扯上關(guān)系。
“最近感覺怎么樣？”趙醫(yī)生還是那句話。
顧西點點頭，她看向窗外，點點頭，說了句還不錯。
應(yīng)該是快到秋天了，窗外的樹，葉子都開始變黃了。
“你還打算繼續(xù)吃藥？”藥物副作用很大，趙醫(yī)生也有些猶豫。
“再給我一些吧，一點點。”
還是老樣子，她拿了一些藥，聽了一些趙醫(yī)生的囑咐，就離開了。
周六，顧辰宇休息，她回了一趟家，晚上在家里吃了晚飯，第二天又回了學(xué)校。
日子好像就這樣平淡的進行著，沒有什么特別重大的事情發(fā)生。
周一顧西剛到辦公室，王冰山便看著她說：“把你后面那個辦公桌收拾一下，我看上面放著你的經(jīng)濟學(xué)作業(yè)?！?p> 顧西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堆的有些亂的作業(yè)紙，她開口：“怎么？你要用這張桌子？”
王冰山搖搖頭，他依舊是打著手游。
“辦公室合并，金融系另外的老師都要搬過來，湊合擠擠吧?！?p> 顧西點點頭，她把自己的作業(yè)收拾好，又把自己的辦公桌收拾干凈。兩個辦公室合為一個，應(yīng)該會有些擠吧，她心里想。
季忘川也搬到了顧西的辦公室，這是顧西萬萬沒想到的。當看到抱著文件夾出現(xiàn)在門口的季忘川時，剛喝了一口水的顧西補眠被嗆了一下。王冰山看了她一眼，問了一句，沒事吧。
顧西搖搖頭，她跑到窗戶邊上，咳嗽了幾下。
現(xiàn)在這個辦公室容納了二十個人，幾乎都是年齡比較大的教師，只有她和王冰山比較年輕，當然，還有季忘川。
好巧不巧，季忘川坐到了顧西正后方的位置。
叮
顧西手機響了。她點開一看，是王冰山發(fā)給她的微信。
“黃金單身漢就坐在你后面?！?p> 顧西撇撇嘴，回了他一句：“所以？”
“把握住機會，同志。”
顧西搖搖頭，關(guān)上了手機。
二十個人的辦公室難免有些嘈雜，顧西低著頭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怎么有太大的動作。
“有濕紙巾嗎？顧老師?！?p> 是季忘川，他的聲音就從顧西的后腦勺回蕩。
顧西轉(zhuǎn)過頭，季忘川應(yīng)該是在擦桌子上的灰塵，可是不小心把手劃破了?？粗种干蠞B出的鮮血，顧西的心緊了一緊。她從包里拿出一包消毒濕巾，遞給季忘川。此刻季忘川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竟然噙著一抹笑。他接過濕巾，說了句謝謝，顧西竟然覺得無比心酸。眼前這個男人，可是她以前無比喜歡的人。甚至于現(xiàn)在，她也不敢說對他毫無感覺。
“你還是去醫(yī)務(wù)室消一下毒吧?！彼D(zhuǎn)過身，對著電腦屏幕說。
“沒必要，就劃了一下而已。”
季忘川抽出一張濕巾，又把剩下的還給顧西。顧西沒說話，她用余光看著放在桌上的濕紙巾，心跳的厲害。隨即季忘川便出去了，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包里還有創(chuàng)可貼，顧西翻出來，放到了季忘川桌上。
等季忘川回來看到桌上的創(chuàng)可貼，顧西已經(jīng)去上課了。不過，他知道那肯定是顧西給他的，她還是一點都沒變，米老鼠的包裝紙告訴他，顧西現(xiàn)在依舊是喜歡米奇。
因為剛才他已經(jīng)去醫(yī)務(wù)室拿了創(chuàng)可貼，所以他并未拆開顧西給他的創(chuàng)可貼，而是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收納盒里。
他在辦公室群里加了顧西的微信，他想顧西應(yīng)該會同意。季忘川現(xiàn)在每周兩節(jié)課，他只要周一和周三來學(xué)校，其余時間并不會過來，所以顧西也不用有太多的顧慮。
一位比較年長的老教授說為了慶祝合并辦公室，今晚整個大辦公室的老師都出去聚餐。也算是相互熟悉一下，大家都紛紛說好。
五十出頭的李老師看了一眼顧西的辦公桌，她講了一句：“呀，小顧沒在?！?p> “沒關(guān)系，她來了我告訴她。”王冰山一只手打著游戲，一只手高高舉了起來。
于是，大家一起討論了起來晚上去哪里吃飯。
下午第二節(jié)顧西上完課，第三節(jié)便是季忘川的課。他們兩個人沒有再遇到，顧西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季忘川已經(jīng)去教室了。
王冰山告訴她晚上聚餐的事，顧西問：“大家都去嗎？”
“對，二十個人?！?p> 大家都去，她自己推脫不去的話也說不過去。所以，她只有選擇去。
顧西點點頭，她看到季忘川的好友申請，覺得自己沒必要矯情什么，一下按了同意。
九十分鐘的課很快就結(jié)束了，下課之后季忘川看到了顧西同意的他的好友申請，他不自覺的笑了一下。班里的同學(xué)察覺到了他的微笑，便也竊竊私語起來。
晚上吃飯的地方定在市區(qū)的八百里酒店，差不多每個人都開著車，所以怎么過去并不是難題。
季忘川還沒回到辦公室，大家都在等他。
“你跟著我的車去吧?！蓖醣绞掌饋硎謾C，和顧西說。
顧西點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你就不會笑一下嗎？”王冰山忍不住吐槽道。
顧西皮笑肉不笑的沖他咧了咧嘴，他撇撇嘴，沒講話。
季忘川講了句不好意思，把書放到辦公桌上，拿起車鑰匙準備隨大家一起出門。
“坐我的車？”他走在顧西身后，不知道這是以一種什么口吻說出的話。
顧西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答道：“我坐王老師的車?！?p> 王冰山話不多，可自從那次摩托車比賽之后，他和顧西的交談，似乎多了一些。
“我看那個外聘講師，他對你，好像挺熱情的。”王冰山一只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敲著自己的大腿。
顧西看了他一眼，她抓了抓放在身上的包，說了句，“你看錯了?！?p> 熱情嗎？不是的。季忘川哪里有對她熱情過，大概，他也不想見到她吧。顧西動了動身子，她偏著頭，看著車窗外暗下來的天色和逐漸亮起來的燈光。
二十個人在一個很大的包房里，顧西和幾位女老師挨著，季忘川離她很遠，在她的右前方。
同事們的飯局，聊的無非是工作上的事。當然，除了工作，四五十歲的女人也喜歡聊一些家常。這些人當中，顧西是去的最晚的，當然也差不多是年紀最小的。
坐在她旁邊的李老師笑瞇瞇的看著她，問道：“小顧，你有男朋友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顧西微微一愣，她有些尷尬的笑一笑，然后搖搖頭說了句還沒有。
她慌忙低下頭，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來緩解此刻的尷尬。
季忘川看著顧西，他的眼底，有著大家看不明白的情愫。
“我家那個侄子，政法大學(xué)的研究生，現(xiàn)在在律師事務(wù)所上班呢。他也還沒有女朋友，不然介紹你們兩個人認識認識？”李老師的語調(diào)有些激動，還沒等顧西說什么，她繼續(xù)說道：“對了，小顧，你多大了？”
顧西扯了扯嘴角：“馬上二十四周歲?！?p> “阿哈哈哈，那剛好，我家那侄子比你大兩歲?！崩罾蠋熡檬峙闹櫸鞯募绨?，顧西想躲開，卻害怕引起別人的反感。
顧西眉頭微皺，她想拒絕李老師的提議，可是大家都在一起，她怕駁了李老師的面子。再者說了，其他幾位老師也在附和著讓她見見李老師的侄子。她有些無奈，可也還是點了點頭。
王冰山一副看戲的表情看著一群女人，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他的笑聲在一群人的喧鬧聲中，也顯不出來什么。季忘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顧西，也許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顧西抬頭，四目相對，她竟然有些心虛的立馬低下了頭。
飯局差不多快結(jié)束的時候，顧西去了一趟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撇撇嘴，多少年了，她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參加這種聚餐活動了。
顧西沒想到她會在洗手間門口撞見季忘川，站在女士洗手間門口的季忘川，像是特意在等她。
顧西本就沒打算和他講話，她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頭頂傳來一句“你真的要去相親嗎？”
顧西一愣，她停住腳步?！跋嘤H”？季忘川竟然會說出這兩個字。她用側(cè)顏對著他，依舊沒有要轉(zhuǎn)頭看他的意思。
“嗯。”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迫不及待想要結(jié)婚了嗎？”
顧西看了他一眼，她的表情很淡然，眼神也讓人看不出來什么情緒。她眨了眨眼睛，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季忘川剛才的話讓顧西有些恍惚，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在別人嬉笑打鬧間，她掏出手機給顧辰宇發(fā)了一條微信。內(nèi)容很簡單，她想讓顧辰宇幫她留意一下，看哪里有沒有適合她的工作。沒多久，季忘川也回來了，大家聊了一會天，便有人提議離開了。人群散去的很快。在餐廳門口，王冰山問顧西怎么回去，他要回市里住，肯定是不能捎著她的。
顧西微微一笑：“沒關(guān)系，我打個車就可以。”
“大晚上的打車多不安全，我記得季老師不是也要回學(xué)校宿舍住嗎？”李老師看著季忘川，此刻他正站在顧西對面。“季老師，讓小顧跟著你走吧?！?p> “當然可以，你們先走吧，我?guī)е櫪蠋熁貙W(xué)校?！奔就瓷先ナ謽芬?。
人群散去，餐廳門口就剩下了顧西和季忘川。
“我可以打車回去?！?p> “不安全?！彼f著把手里的外套扔給顧西，“在這等我，我去開車?！?p> 一時間難以反應(yīng)過來，顧西看著懷里的黑色外套，她的臉上倒是毫無喜色。她不喜歡，又和季忘川扯上了關(guān)系。
季忘川把車停到他面前，他按了一下喇叭，車窗也并未搖下來。顧西知道這是他的車，她嘆了一口氣，開門上去。
夜里路上車很少，尤其是去郊區(qū)的路上，房子少人少車也少，周圍全都是靜悄悄的。
車里播著一首鋼琴曲，顧西是不喜歡這種純音樂的。當然，她也不覺得季忘川會喜歡。他的外套一直在她懷里，顧西眨眨眼睛，好像許多年前，她確實是想過，以后的某一天，她和季忘川要過這種生活。
“顧西?！边@一聲，好像參雜了很多無可奈何。
顧西看了季忘川一眼，車里很暗，她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輪廓，只是她能感覺得到，她依舊喜歡眼前這個男人。盡管當初恨不得他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可如今他猛地一下又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優(yōu)秀，讓人不舍得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顧西不說話，她也不再盯著他，她知道，季忘川肯定會說些什么的。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你已經(jīng)問過了。”顧西輕描淡寫的回答他。
“你還在恨我，對不對？”
“沒有?！?p> “對了，謝謝你的濕紙巾和創(chuàng)可貼?！?p> 顧西搖搖頭，這點小東西，算得上什么呢？她看向窗外，以前上大學(xué)的時候，這條路她走了太多遍，這條路，也見證了太多人的愛情。那個方向上學(xué)的學(xué)生，都要經(jīng)過這條路。似乎是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坐著季忘川得車在這條路上經(jīng)過，她好像一點也回憶不起來上大學(xué)的時候了。就好像過了很多年，她好像一點回憶都沒有了。
“在想什么？”季忘川問她。
“沒什么?！?p> “顧西，其實當年……”
“當年的事，別再提了?！鳖櫸髯ブ约旱氖痔岚宄拿?，藥在包里。
“你和江蘺……”
“沒什么?！?p> 看得出來顧西并不是很想和季忘川聊以前的事，季忘川也知道，這個時候似乎不太適合和顧西講以前的事。不過，她的心結(jié)，遲早要解開。
晚上的原因，學(xué)校里并沒有很多人，宿舍都有門禁，估計這個點學(xué)生都回宿舍去了。季忘川把車放在操場旁邊的停車場，他們要走著回校園另一個角落的教師宿舍。
路上，昏黃色的燈光照著微微起伏的樹葉，它們的影子一片一片的映在水泥路面上。夜里的風(fēng)還是有些涼的，尤其是學(xué)校后面靠著山，正好是一個迎風(fēng)口。顧西走在里面，季忘川走在她左側(cè)。他撇了顧西一眼，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燙了頭發(fā)上，微微卷的頭發(fā)讓她看起來更加溫柔，她的皮膚很白，顯著整個人有些病態(tài)。身上只有一件西裝外套的顧西確實是感覺到了一些涼意，她抬頭看天空的時候，注意到季忘川正好在看她。
“顧西?！彼僖淮谓辛祟櫸鞯拿帧?p> 顧西微微抬頭，她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子去看他。
季忘川居高臨下的看著顧西，他似乎是微微一笑，不過笑容很淺很淺，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聽了季忘川的話，顧西笑而不語，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前走。
季忘川跟在她后面，他靠她很近，好像很迫切的需要知道答案。
朋友？顧西撇撇嘴，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心快要爆炸。他怎么可以，和她做朋友。
“是男女朋友！”季忘川在靠近顧西很近的地方，用僅僅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了這句話。
顧西停住腳步，她知道此刻季忘川正站在她背后，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大聲喘氣。她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此刻好像只能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心跳聲。
一秒，兩秒……
季忘川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會說出那句話。只不過此刻，他很期待顧西的答案。
“對不起，我長大了，不會輕易被騙了。”顧西頭都沒回，她吸了吸鼻子，繼續(xù)說，“忘川，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p> 一句“忘川”，讓顧西和季忘川兩個人的心都咯噔一下。季忘川都忘記了，顧西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樣喊他了。顧西也沒想到，自己還會再叫出這個名字。
顧西看似微微一笑，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前走。
“其實我沒有怨你，也不該怨你的。”她走的很慢，季忘川就在后面慢慢的跟。
也許顧西是真的打算釋懷了，她慢慢那悠悠的，講了很多話。
“當時，我認為我在這個地方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悄無聲息的去了美國。等真的到了美國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想家。后來，時間久了，也長大了，對于以前的事真的沒有那么耿耿于懷了。再說了，你又虧欠我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虧欠我的，是我自己，容易鉆牛角尖。如果我還介意以前的事情，我就不會來這里了，畢竟，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我們這些人的身影。也不知道，大家現(xiàn)在都怎么樣了，你，我，江蘺，溫栩還有蘇湉，還有很多人。其實再次遇見你，很開心。，只不過，我希望我們以后還是劃清界限吧，我不想……”
“顧西，”季忘川往前邁了一大步，他一把抓住顧西的手腕，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顧西有些懵。
“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離開的這幾年，我時常會想起你。”
顧西開口：“我信。但是，無濟于事?！?p> “馬上到宿舍了，我先進去了。”也沒有用很大的力氣，顧西從季忘川手里掙脫開，就快步走進宿舍樓。
原本以為要結(jié)束的關(guān)系，好像又有些重生的苗頭。
顧西洗完澡，她的頭發(fā)還濕噠噠的滴著水，她便坐到沙發(fā)上，客廳只開了一盞燈，有些昏暗，不過剛剛好。
她打開電視，至于演的什么電視劇，她并不關(guān)心，只是想讓這間屋子里有點聲響罷了。
拿出藥，吃了兩粒，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今天晚上的情緒控制已經(jīng)到了極限。吃完藥閉著眼睛靠在沙發(fā)背上，她剛有一點頭緒，外面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她不知道門外的人是誰，不過還是踩著拖鞋去門口問了一句。
“是我?！遍T外傳來季忘川的聲音。
“你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