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會沒有心。
一個人,沒有心會死。
夏禾不知道寒沙為什么沒有心還會活著,也許,這就是荒野秘境需要大量鮮血的緣故。
但不難猜測,對于將死之人,她憎惡著世間的罪惡,瘋狂地想拉著這些罪惡一同下地獄。
寒沙看著夏禾,粘血的唇角上揚。
“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彼f道,“我竟然有點舍不得讓你為我陪葬了?!?p> 夏禾看著她,看著她唇角的血不住的涌出,就像一個布滿裂紋的瓷娃娃。
她的眉擰起,似乎有些痛苦,但牙齒咬住下唇,倔強地抬著頭。
她在掙扎,又或者說,她一直在掙扎,從夏禾說出善良二字開始。
那種沖擊和她五年來所堅持的一切對立起來,彼此之間,水火不容。
但她沒有時間了,她沒有時間去想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她只能即將自己消散于天地之際,用最冷冽的手段,毀掉這罪惡的一切。
這是她種下的因,必將由她結束。
“連著這份善良,一起埋葬嗎?”夏禾問道。“你建了當鋪,就是為了不傷人命取血,其實你大可像白鬼一樣殺人,而今,你決定殺人,也是為了蘇卓的那份善良,你不覺得,兜兜轉轉,其實你所放不下的,始終是那份善良?!?p> “這世間是有惡的,但也正是因為惡,才顯得善良有多美好,你真的想,連著最后這絲善良,徹底埋葬?”夏禾看著寒沙,一句句話音落下。
寒沙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良久,她發(fā)出一聲慘然的笑。
“你不用說了。”她看向那一群干尸的方向,“其實啊,我還有一個秘密,或許可以告訴你,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厲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那些白鬼沒有什么區(qū)別,或者說,我不過是一只還存有靈智的,白鬼?!?p> “所以,我可布局,但這局一旦布下,即便是我,也無法解?!焙晨粗暮?,微微一笑,“我只能培養(yǎng)出這些干尸,但……我控制不了?!?p> 她的話音有些俏皮,但落下夏禾心中卻格外可怖。
他之所以浪費那么多時間試圖從寒沙這里找到突破口,就是因為他把寒沙想的太厲害了。
他以為她是荒野秘境的主宰。
但其實,她只是其中苦苦掙扎的一個生靈。
夏禾看了寒沙一眼,有些微冷。
“瘋子?!?p> 話音落下,他收劍,沒有再看寒沙。
另一邊,眾人和干尸的爭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血腥的味道將整個空間充斥。
寒沙看著夏禾提劍趕了過去,很快融入其中。
善與惡,在寒沙的心間糾纏。
她低聲喃喃:“可是這惡,是因我而起啊,若沒有龍須樹,沒有白鬼,沒有這荒野秘境,又怎會有這般丑陋的人心。是我的錯,我應該承擔的?!?p> 她低頭,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她憎惡著害死蘇卓的那些人,但最終取走蘇卓性命的,是那一株龍須樹。
她做不到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早就該死了,靈魂茍延殘喘,隨著歲月被腐蝕分化。
那些白鬼,其實…不過是她靈魂支撐不住,化作的碎片。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魂一點一點消散,卻無力阻止。
身體化作丘山河流,明明一切都是她的,可是卻越來越陌生。
它們離開自己,失去靈智,只剩下嗜血的本能。
甚至她自己,若沒有鮮血的維持,也會消散在天地之間。
曾經,她茍延殘喘著,以當鋪維持著自己的生命。
直到蘇卓,那慘烈而直接的死亡,她忽然發(fā)現,在整個秘境之下,滋生著一種扭曲而令她恐懼的惡。
這是她的錯,她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錯下去。
哪怕她也會死,她也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她要帶著所有的惡,與整個秘境淪亡。
……
隨著夏禾闖入爭斗之中,在他的身側,夏小禾出現。
也許陷入戰(zhàn)局的眾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寒沙是真真切切看見了夏小禾的出現。
這一幕有些詭異。
對于空間之力的掌控,是只有進入地境的人才能觸碰到的,就比如她。
但就算是她,最巔峰時也不過地境二階,剛剛感知到空間之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讓空間短暫凝滯。
但要想破開空間之力,縮地成寸,那至少也得有地境六階的實力吧……
這不可能……
若是他有這樣的能力,怎么可能還要費盡心機從她自己找突破口?
夏小禾靠近一具干尸,然后整個人被掀飛出去,狼狽落地。
沒有靈力……
是的,從夏小禾身上,寒沙感應不到任何靈力的存在。
就像在人群之中,無數次的擦肩而過,這種人擦破衣服你也不會對他回頭,因為他太普通,就像個最普通不過的百姓,寒沙覺得在人群之中,自己絕對看不上他。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當落入紛繁的爭斗之中后,就像是投石入水,以點帶面,瞬間波瀾四起。
夏小禾走進了廝殺之中。
這大概是第一次,第一次這樣面對著那么多人的。
很多很多熟悉的臉孔,他應該是見過的,十年,天狼已經成長為不容小覷的力量。
他忽然想知道,自己的手中究竟握著多少力量,就像他想知道,這股力量,若是落入陽光之下,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以前他不想,那是因為他懶得想,但當他發(fā)現,太過平靜地死水,好像會讓人忘記,它是可以翻起滔天的浪,它可以恣意,因為它有恣意的資格。
夏小禾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
“天狼,是時候,見光了?!彼f道。
正在與干尸廝殺的霍山,就這樣顫了下,那是靈魂深處一種快感。
就像破繭重生的那一刻。
其實,天狼什么都不是,它不是為了臥底而存在,也不是為了賺錢而存在。
當初是因為一個意外,夏禾沒有想過這些。
如今夏禾也不會去想,因為,當幸存的一千多人中,有三百多人站出來的時候,他笑了。
只要足夠強大,其他的,不需要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