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
伏色摩那的王府的牌匾已經(jīng)被摘了下來。
樓蘭王下令賞賜郭子儀黃金一百兩，李默、薛琪，賞黃金五十兩綢緞一百匹。
伏色摩那的王府被查抄，所有財產(chǎn)籍沒。
張修和郭子儀正在伏色摩那的書房中翻閱著文書，想從文書中尋找一些紅妝的信息，此時李默和薛琪也從門外走了過來。
還沒等李默開口，薛琪便開口道：“我和李默查過了，班察波光是昨天晚上被人帶走的?！?p> 李默看著薛琪搶著說話，等她說完之后才道：“藍羽在逃跑的時候需要人質(zhì)，沒想到她當時竟然會有這樣的判斷力?！?p> 這時，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還有一件事情，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王府的財寶都已經(jīng)不見了。”郭子欽穿著一身明光甲大步走來，金色的頭盔和護心鏡在太陽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輝，郭子欽親自將眾人的賞賜運到將軍府，接見眾人。
眾人見樓蘭都督到來，皆行禮。
郭子欽步入正堂，看著眾人道：“諸位不必多禮。諸位一同破獲此案，我代表節(jié)度使大人對諸位表示謝意。”隨即郭子欽將話題轉(zhuǎn)向了此案，“樓蘭兵變的計劃未得逞，但是藍羽潛逃，足以看出藍羽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此人極其危險，我們定要抓捕此人。我已經(jīng)下令樓蘭附近的唐軍展開搜捕，而安西四鎮(zhèn)范圍需要節(jié)度使大人協(xié)助。”
張修道：“都督，我也正有此意，藍羽在西域經(jīng)營已久，必須在安西展開搜捕。”
“事不宜遲，請大人傳書給節(jié)度使大人，在安西四鎮(zhèn)抓捕藍羽?！?p> 張修行了一個告退之禮，走出了大廳。
郭子欽將目光移向李默，“李默，此案有你相助也加快了破案的進程，以你的才華，可為朝廷效力?！?p> “都督過獎了，此案能夠成功告破皆是張兄和大胡子的謀劃得宜，李默只不過傳遞了一些案件的信息而已。”李默作了一揖，“李默不才，只想云游四方，不想進入官場。”
郭子欽知道李默曾經(jīng)以皇上欽點的探花而辭官云游，在京城之中也多次婉拒賀知章的舉薦，李默的婉拒，郭子欽早已預料，此時倒也沒有一絲不快，“這也是你以探花之名當年離開京城的原因？”
“是的?！?p> 郭子欽笑道：“節(jié)度使大人對你稱贊有加。說你的詩有王維之俊美，孟浩然之空秀，你的意思我會稟明節(jié)度使大人的，李探花只想云游四方，成為一代詩家?！?p> 李默笑道：“請都督替我感謝節(jié)度使大人，在下悠閑時便作詩一二首聊以自娛，萬不敢妄稱詩家?！?p> 郭子欽看著站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郭子儀，沉吟了一陣，道：“西域還很不穩(wěn)定，你曾是軍人，我希望你留在軍中，九年前樓蘭一役，你是遭藍羽人陷害，并沒有罪?！?p> 郭子儀沉默了很久，開口道：“這件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為了九年前戰(zhàn)死的兄弟，我一定要鏟除西域的紅妝。暗戰(zhàn)制敵和戰(zhàn)場制勝同樣重要，只有這樣西域才能安寧?！?p> 郭子欽仿佛是明白了郭子儀的態(tài)度，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朝廷現(xiàn)在想得也是同樣的事情，你盡管去做，我定會助你?！?p> 郭子儀對大哥的支持有一些感激，但是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郭子欽微笑著走過來拍了拍郭子儀的肩膀，“諸位，若有什么需要，隨時找我，軍務在身，我先告辭?！?p> 眾人行禮，郭子儀離開了王府。
樓蘭兵變之后，朝廷提升了邊鎮(zhèn)的軍備等級，加強了邊鎮(zhèn)軍事巡視，也斬殺了一些吐蕃強盜，雖然與吐蕃表面上沒有正式開戰(zhàn)，但是目前吐蕃是敵國，兩國之間邊境的沖突無可避免。
大唐在西域部署重兵便是隨時做好與吐蕃開戰(zhàn)的準備。
在九年前，李隆基就準備舉國之力與吐蕃開戰(zhàn)，當時被張九齡和一些朝臣勸阻，若兩國開戰(zhàn)，正中了紅妝的計謀，吐蕃與大唐敵對是吐蕃國內(nèi)主戰(zhàn)派的掌握吐蕃軍事，張九齡認為對吐蕃，在西域一戰(zhàn)定勝負，因此李隆基加強西域的軍事力量，隨時準備在西域與吐蕃進行一場局部戰(zhàn)爭，以戰(zhàn)止戰(zhàn)。
李隆基命令兵部徹查此事，至今為止，朝廷對突然出現(xiàn)在城外的吐蕃軍，依然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對于樓蘭破獲兵變的消息，兵部尚書陳希烈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張修粉碎了藍羽奪占樓蘭的計劃，憂慮的是他作為大唐的兵部尚書對樓蘭城外突然出現(xiàn)的吐蕃騎兵毫不知情，他令兵部整理了西域的軍事情報，除了發(fā)現(xiàn)吐蕃的強盜之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吐蕃軍進入西域的任何線索。
陳希烈一向?qū)盍指ξㄎㄖZ諾，隨著劉羨之在朝堂中嶄露頭角，因此陳希烈也開始逐漸轉(zhuǎn)變自己的心緒，他決定將此事與劉羨之進行商議。
六部皆在尚書省，陳希烈拿著塘報親自來到了劉羨之戶部的府衙，劉羨之此刻正在批閱著文書，戶部郎中走進劉羨之的屋內(nèi)，稟告道：“大人，兵部尚書陳大人請見。”
劉羨之停下了手中的筆，“有請?！?p> 關于此事劉羨之的心中早有預料，因此他此刻也早已經(jīng)知道陳希烈的來意，他將狼毫放在了筆硯上，整理了一下書案上的文書。
此時陳希烈走進了屋中，劉羨之起身相迎，兩人相互行了一禮，陳希烈的表情很客氣，“劉大人，現(xiàn)在前來不耽誤你的公務吧？”
“不礙事，都是一些部內(nèi)的公務，陳大人請坐?！?p> 兩人坐到了旁邊的紅木椅上，戶部郎中走進來，將盤中的茶水放至在小茶幾上，待戶部郎中走下去之后，陳希烈道：“不瞞劉大人，此次前來便是有一事想請教?！?p> 劉羨之淡淡地笑了笑，“‘請教’二字萬不敢當，陳大人請說，若是我能幫得上忙一定不會推卻?！?p> 在陳希烈的印象中劉羨之是一個公明廉潔不爭不黨之人，不像李林甫每談一件事情便要算計人心，權衡利弊，因此他說出了心中所想，“這是兵部收集到的關于樓蘭兵變的一些消息，劉大人請看?！?p> 劉羨之心中確認了方才心中所想，接過了陳希烈遞過來的塘報，看完之后，劉羨之合上塘報，放在了一邊，“陳大人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
陳希烈道：“早在吐蕃強盜開始猖獗的時候，兵部便已經(jīng)下令邊庭各個都督府剿滅，但是吐蕃強盜行蹤飄忽，屢剿不滅，此次樓蘭兵變，雖然有驚無險，但是身為兵部尚書，對于潛入西域的吐蕃軍毫不知情，我難辭其咎，劉大人有經(jīng)綸之才，又深得陛下的信任，因此特來請教?！标愊Ａ已约爸链?，便是表達了在李林甫和劉羨之之間陳希烈選擇信任劉羨之，便是不想因為樓蘭兵變一事影響自己的前程，想盡力補救。
“那陳大人覺得突然出現(xiàn)在西域的吐蕃軍是從哪里來的？”
“吐蕃軍定是從吐谷渾的沙漠暗中進入了西域”
劉羨之心中了然，但是他的表情依舊平淡，“陳大人過獎，你我皆是同僚，同僚有難，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p> “陳大人，你現(xiàn)在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陳希烈嘆了口氣，“我準備據(jù)實向陛下稟告，關于潛入西域的吐蕃強盜，是我的疏忽，我會馬上徹查，剿滅此患?！?p> 劉羨之明白了陳希烈的意思，李隆基看到的是樓蘭唐軍破獲樓蘭兵變的奏報，而城外出現(xiàn)的數(shù)量不明吐蕃強盜并沒有任何證據(jù)表示是吐蕃軍正規(guī)軍，而陳希烈會盡可能將此事大事化小，然后令邊鎮(zhèn)徹查，盡快剿滅吐蕃強盜，從而將自己承擔的責任降低到最小，關于最真實的情況，朝廷依然蒙在鼓里，李劉羨之心中嘆息一聲，陳希烈將自己的私欲放在了第一位，將家國安全拋在一邊。
“也就是說，陳大人會可以降低問題的嚴重性，然后令安西全力剿滅潛入西域的吐蕃軍?！?p> 陳希烈點了點頭并沒有反對。
“陳大人或許忽略一點，這是關乎到整個大唐安危的事情。為何西域的吐蕃強盜屢剿不滅，為何其能夠聚在一起，形為足以攻城的戰(zhàn)力，其中種種皆表明西域存在很多未知的變數(shù)，吐谷渾邊境靠近西域、河西、隴右，只依靠西域的軍力并不能做到萬無一失，恰恰相反，陳大人現(xiàn)在要做的是向陛下請罪，指出此事的嚴重性?！?p> 陳希烈微微一怔，盡量掩飾著眼神中的羞愧之色，頓了頓，開口道：“請劉大人指點?！?p> “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臣子們騙他，陛下可以忍受臣下的錯誤，但是陛下絕對不能忍受臣下的欺騙。尤其是手中掌握天下兵馬調(diào)度的兵部尚書?！?p> 聽到這里陳希烈心頭不禁微微一震，許久，陳希烈的聲音有些疲憊，“劉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劉羨之解釋道：“陳大人將自己的罪名定地重一點，就說是貶為庶人，永不入京，說到底，陛下對你這個兵部尚書還是比較信任的，他還要繼續(xù)察查吐蕃軍潛入西域的事情，很多人會保陳大人，所以陛下還是要用你，然而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后，陳大人要查清楚吐蕃強盜進入西域的原因，查明吐蕃在西域的計劃，徹底消除此患。”
陳希烈深深吸了一口氣，行了一禮，“劉大人，看來此次我并沒有找錯人，劉大人的一翻言語，我受益匪淺，若不是劉大人你提點，我定然會萬劫不復?！?p> 劉羨之回了一禮，并沒有言語。
陳希烈眼神中充滿了感激，想到了什么，壓低了聲音道：“我明白劉大人一向高潔，從不與與朝中各派有任何瓜葛，我也向來不喜黨爭，但是身在朝堂之中，黨爭無可避免，因此同僚之間的互助便非常重要，劉大人，你我是同僚，今后若有我陳希烈可以相助的地方，我絕不會退卻?！?p> 劉羨之露出一絲微笑，直言道：“這么說來我現(xiàn)在也想起了一件事情想和陳大人商議。”
“劉大人，請說?！?p> “我在青州有一個舊識，任職果毅校尉，此人名叫李光弼，我知他通曉軍事，有將者之才，我不想讓他在地方繼續(xù)埋沒，陳大人還是按照兵部流程考核，如果他通過考核的話，還請按照朝廷的流程予以擢升。”
“李光弼?！标愊Ａ蚁肓讼?，回答道：“這個名字…我記起來了，此人連續(xù)兩年在兵部的考評皆是優(yōu)等，并且為人正直果敢，只不過發(fā)過一些對右相不滿的牢騷，因此右相特意不讓其升遷，隴右軍中空缺少一個職位，劉大人反而倒是提醒了我?！?p> 之前陳希烈攝于李林甫之威，便唯李林甫馬首是瞻，如今看劉羨之深得陛下看重，又向劉羨之問計，其搖擺不定，是一個投機取巧之人。
劉羨之早看出了陳希烈是本性，知道這是朝廷根深蒂固之痛，劉羨之提到李光弼，便是不希望埋沒一位將才，才提點陳希烈重視人才，不要依附權勢，濫用職權。
陳希烈覺得劉羨之解決自己心中的擔憂，心中稍感暢快，又向劉羨之說了些客套話，便起身告辭。
夕陽西下，陽光映紅了屋內(nèi)的一角，劉羨之向窗外望去，夕陽映出了院中的槐樹的輪廓。
劉羨之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細細地想了一遍，越發(fā)覺得西域之局迷霧重重。
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目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三千吐蕃軍，西域究竟隱藏了多少的吐蕃軍？
劉羨之在屋內(nèi)踱著步，他頭一次覺得心思有些煩亂，在偌大的朝堂之中，此刻究竟還會有誰在憂慮著即將在西域發(fā)生的事情？
或許還有張修，此刻張修在樓蘭，他一定會再次粉碎紅妝的計劃。
劉羨之在想到張修的時候，心中有一絲欣慰。
只有張修在西域控局，我才能夠在京城中布局。
控局和布局缺一不可。
紅妝似乎要比劉羨之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一點，起初他以為只要擊敗藍羽便可以瓦解紅妝在西域的勢力，現(xiàn)在看起來紅妝聯(lián)合了對一直覬覦大唐吐蕃，并且吐蕃冒著吐蕃和大唐全面開展的風險將吐蕃軍秘密潛入大唐境內(nèi)。
藍羽究竟用什么利益說服了吐蕃的贊普？
藍羽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劉羨之負手而立，看著遠方。
李琬、蘇正見、張修、郭子欽、郭子欽、李默此刻都在西域，希望這些力量足夠?qū)Ω峨[藏在西域的紅妝。
葉北竹
日常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