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自己寄居到了一只狐妖的身體里,初七就格外擔(dān)憂。一方面,她擔(dān)心原主意識跑出來把她給擠到一邊;另一方面,她也擔(dān)心自己不知道要被困在這里多久。是了,她是為什么落到這狐妖身上的來著?
她最近總覺得自己的記憶變得混亂不堪,就像一個玻璃瓶,被什么外力打破變成了許多的小碎片。原本應(yīng)該記得的很多事在變得慢慢模糊起來,而很多她本不應(yīng)知道的東西,卻被強(qiáng)行灌注到她腦中,塞得她腦袋生疼。
于是她更加憂慮,會不會哪天醒過來她就把自己是誰又給忘了。咦,又?
她懊惱地敲了敲頭,這是她最近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好像這樣做就能抓住那些被她忘掉的事情一樣。
“怎么了?不舒服嗎?”青年溫聲發(fā)問,活像對方是個人似的。
不知是不是她眼中的質(zhì)疑被對方接收到了,他笑道:“你這小家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妖精吧?這么有靈性……”
初七抖了抖耳朵,佯裝沒聽懂。
青年又開始自言自語:“聽聞,前朝的覆滅正是為一只狐貍精所害,據(jù)說那狐貍精幻化出來的妖妃模樣傾國傾城……誒,該不會是你的姑奶奶吧?”
初七翻了個白眼。
可能是狐妖修為本就不弱,身上的傷好得很快。沒過幾天基本都愈合了,也就不需要包得像個粽子似的裝在籃子里了。
這日,青年帶著她又進(jìn)了一處山林。因著旱災(zāi)的原因,這些樹木都不如以前郁郁蔥蔥。但因這里位處東北方,不如南方受的影響大,倒還能看得到滿眼綠色。
“小家伙,你我相逢亦是緣分。只是,我想了數(shù)日,覺得你還是更適合在這山林間行走。外面人世太亂了,我怕……”他頓了頓,微微笑道:“你最近長胖了不少,我怕你被那些流民抓了烤來吃了?!?p> 初七氣結(jié),這個人居然連一只狐貍都要調(diào)戲,簡直過分!不過也好,這樣的話,剛好能跟他分道揚(yáng)鑣,然后再想辦法脫離如今的困境。
她利用這幾天好不容易習(xí)慣的獸類身體支配方式,不假思索地蹦上了一棵樹,回頭看了他一眼當(dāng)做告別,就準(zhǔn)備跑路。卻見他眼中隱隱有著不舍,嘴上卻還說道:“就是之前你幫了我兩次,我還沒能報答你。這樣吧,我以后就在這山里結(jié)廬而居,你若是有要我辦的事只管來找我,如何?”
她想了想,便點(diǎn)點(diǎn)頭,回身跑了。
心中卻道,誰還會回來找他喔,自己現(xiàn)在又說不了話,難道要用爪子在地上來個狗啃式書寫溝通嗎?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這個年代距離她來的地方特別遙遠(yuǎn),文字肯定也不一樣,壓根沒法溝通。再說了,她跟他不過是萍水相逢,頂多看著有幾分面善罷了,她現(xiàn)在的問題他也幫不上忙,還是就此江湖別過吧。
沒想到,還沒堅(jiān)持幾天,她就灰溜溜地跑去找那位本該江湖再見的無影君了。
無他,實(shí)在是因?yàn)樗I了。她可以勉強(qiáng)接受自己暫時當(dāng)只狐貍,自己親自動手去捕獵,但她實(shí)在無法接受自己必須茹毛飲血,啃生肉什么的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
再見到無影君時,他已經(jīng)形象大變。原本浪蕩不羈的江湖人士打扮被換下,如今儼然一副山中村夫模樣了。胡子還是沒刮,可能是為了躲避那些追殺故意留長了,將原本俊秀的臉遮去了一小半。手上提的也由大劍變成了斧頭,見到她時,他正在山里奮力地砍著一棵巨大的枯木。
初七想了想,轉(zhuǎn)身悄悄離開,一刻鐘后又回來了,只是嘴里叼著一只野雞。她輕盈一躍,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樹上,只帶起一絲很輕微的風(fēng)。
不想這人耳力過人,馬上停下了手上動作,攥緊了那斧子才轉(zhuǎn)過身來,面上警惕之色濃濃。見到她時,登時松了口氣。
“原來是你啊,小家伙~怎么了,要找我?guī)褪裁疵幔俊?p> 初七慢吞吞地跳到他面前,將野雞丟下,然后默默抬頭看他。
青年愣了愣:“這是……送給我的?”
初七一聽就急了,馬上躺到地上,露出自己癟癟的肚皮,以前爪的動作和兇狠的表情示意,她餓啦!
“噗——”
青年的笑聲一直持續(xù)到他帶她回自己的小木屋前為她烤雞時還沒停。
她耷拉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難得沒有氣得跳腳。只是為自己不爭氣的肚子默默落了兩滴鱷魚眼淚,便馬上全身心投入到圍觀荒野求生大神烤雞的活動中去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就這么糊里糊涂地跟這個似乎欠了“她”一條命的青年過起了同居生活。其實(shí)說同居也不合適,因?yàn)樗]有跟他擠那間狹小的小木屋,而是選了屋外十丈遠(yuǎn)的一棵老樹中的一個樹洞當(dāng)窩。她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即便披著一身狐貍皮毛,但男女有別,堅(jiān)決不能做失禮之事。這是初七的原則。
雖然,某天她在林間穿梭時意外撞到青年在溪邊洗澡,刷的一下紅了臉,馬上捂著那張發(fā)燙的狐貍臉逃了開。
平日里,青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普通的村夫一樣上山砍柴下山賣,換取一點(diǎn)微薄的報酬,買米買面。青菜自己種,肉類來源全靠捕獵,自給自足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初七則每日跑出去避開青年修煉,練那些她腦子里還記得的那些心法口訣,只盼著哪天能順利將自己的魂魄從這狐妖體內(nèi)剝離出來,然后再想辦法回去。結(jié)果,她辛勤的修煉不僅沒能幫她達(dá)成目標(biāo),那些個飛沙走石反倒是嚇跑了幾個路過這山里的村民。
甚至有一天,青年在山下賣柴的時候還收獲了集市上眾人的異樣眼光,似乎帶著點(diǎn)敬佩、欣賞,還有畏懼。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最近都傳遍了,說山里有妖怪,經(jīng)常在林子里面作法。據(jù)傳聞,這妖怪三頭六臂,隨便吹一口氣就能刮起黑色旋風(fēng),跺一跺腳就會地動山搖,十分可怕。
青年回來之后還當(dāng)做笑談跟她分享了,說自己天天住在這里居然沒遇到過這所謂妖怪,真是不合理。聽的時候她心虛不已,卻沒想到這為后來的意外埋下了禍端。
到了晚上,一人一狐就湊到一起開飯,當(dāng)然,大廚是青年,食客是她。一開始,她還覺得自己天天蹭飯挺不好意思的,還想包攬下捕獵的工作,只是她身子?jì)尚∶看我仓荒艿鸹貋硪粌芍煌米踊蛏诫u這種體型更加?jì)尚〉囊拔?。青年說只能用烤肉來回報救命恩人他已經(jīng)很羞愧了,于是她連捕獵都不需要了。
晚上的時候,青年總是一邊烤肉一邊跟她說話。他好像覺得她真的能聽懂,也可能是長時間沒人陪他說話太悶了。他會跟她說自己的事情,幼年父母雙亡,命運(yùn)顛沛流離,后來學(xué)了點(diǎn)功夫,又因緣際會下淪落成了殺手。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以來被追殺的原因,只是因?yàn)椴辉敢饷林夹娜ゴ虤⒁粋€國君。
她看他的眼神開始不大一樣了,她想,這個人類還挺有義氣的,是個有義氣的好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