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農(nóng)莊的大火一瞬間燒紅了半邊天,萬年縣老縣令連夜奔到山道前去查看,正巧遇見連夜趕路回長安的刑部尚書,一下子便捅了馬蜂窩,連腦袋上的烏紗帽都燒沒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火到最后卻沒能燒太久,萬年縣及京兆府一同查辦,最后的定案是無意間燒起,因農(nóng)莊儲存糧食等物資太過易燃。致使最后火勢一發(fā)不可收拾。
楊萍聽聞此事已經(jīng)是幾天后,她在這期間做了不少事,可做的再多,已經(jīng)被無辜燒死的人也活不過來,連趙家的血脈都一個不剩。
楊萍時常想,為什么像縱火殺人那樣的罪惡之人能活在這個世上,而趙家夫妻那樣的好人卻要遭遇這樣的天災(zāi)人禍,是世道不公,還是人心不足?
她落寞之余,再次去了農(nóng)莊,那里已經(jīng)一片廢墟,廢墟上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燒焦的痕跡,她沒辦法看到往日一絲一毫的影子。
楊萍忍不住落淚,她才想要重新開始,卻遇上了這樣的事,她以后該何去何從?
“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接著楊萍看到一個少年郎,年紀(jì)約莫十五六上下,正拿一雙眼睛好奇的看著她,“這里剛起火燒死了很多人,你一個女子,還是不要在這里轉(zhuǎn)悠的好呀。”
少年郎似乎很擔(dān)心楊萍,這讓楊萍心中的冰冷稍有溶解,她沖著那少年郎頷首一禮,道:“無妨,這里也有奴家的親人,今日不過前來吊唁,這便離開了。”
那少年似乎很詫異,但并沒有多說,只點點頭準(zhǔn)備離開,可走出去幾步后又回頭問了一句,“某記得這家好像姓趙,小時候還跟他家的少爺玩兒過,不知道他可還好?”
楊萍似有觸動,嘆息一聲,好半晌才說道,“不知道啊,也許被人救下了,也許,他就在這里?!?p> 說到最后,楊萍連自己的聲音都差點聽不到,她也不能確定小公子還在不在,她見過那個貴夫人,她沒有否認拿錢,但卻絕口不提救人,楊萍覺得,小公子還活著的可能性很小,小到她連借口都找不到。
“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鄙倌昀傻恼Z氣很奇怪,楊萍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卻只看到一個遠走的背影,那背影她突然覺得有幾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回到長安城內(nèi),楊萍再一次找上那位貴夫人,她以魚死網(wǎng)破的架勢逼她給自己重新造了一份戶籍,無論如何她要重新開始,這個重新開始不能有任何問題。
當(dāng)拿到一個全新的戶籍后,楊萍再一次到了山道上,她算準(zhǔn)了時間,把自己成功送到了一個商賈善人面前,不出意料成為了那人的外室,再然后堂而皇之的成了他的續(xù)弦。
而與此同時她得到了一個消息,趙家大少爺趙北業(yè)回長安了,她坐立難安的度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去找了趙家在長安城內(nèi)的老宅,可宅子空無一人,根本沒有人居住的痕跡。
楊萍失望之余卻又有了一絲希望,也許趙家真的有一個大少爺,只是她到農(nóng)莊時日太短不知道而已,懷著這樣的希望,楊萍再一次去找了季芳。
這一次季芳明顯不耐煩起來,嚴聲厲色的警告了楊萍,這將會是她肯幫忙的最后一件事,但這件事卻沒有任何結(jié)果。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楊萍過的很安逸,她早出晚歸,把段家的一切慢慢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甚至因此跟自己的丈夫段毅有了第一次爭吵。
然而就在同一天里,楊萍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匿名信,讓她幫忙準(zhǔn)備二十金,這對一個尋常商戶是一筆巨款,可段毅并不是尋常商戶,楊萍一咬牙把二十金準(zhǔn)備出來,按照信上的地址送去。
她之所以肯幫忙是因為那封信上的一個落款,她認得那個落款,是趙家阿郎的私章,這封信極有可能就是趙家回來的大少爺送來的,可他要二十金做什么?
楊萍動過心思去偷偷看一眼,她也確實那么做了,卻看見了很久之前那個出現(xiàn)在趙家廢墟上的少年郎,他一身黑衣出沒,拿了包袱立刻飛身離開,竟是習(xí)過武。
再后來她打聽過那少年郎,得知他進了大理寺,還得知他在鄉(xiāng)下有個弟弟常年與藥為伍,身子骨很差。
自那之后,楊萍便沒有再刻意去關(guān)注少年郎,不久之后許州的舊人找到了她,再后來她的重新開始便中途夭折,所謂僥幸活著,如今便只剩下了活著。
然而讓楊萍想不到的是,三年后的一日,她連活著的權(quán)利都再一次被剝奪,她想過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逮捕,她想過被那些人暗中殺害,卻決計沒想到殺她的會是自己親近之人。
她看著自己手臂上那一點朱砂般的小紅點,不解的問他為什么,他只冷冷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楊萍開始感覺渾身漸漸冰涼,但那種冰涼卻不是來自于死亡,而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就如同身邊蟄伏著巨大的兇獸正死死盯著獵物。
她跪倒在地上,昏沉之際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她努力讓自己保持住一絲清明,才終于想起來這是三年前那個少年郎,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要死,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眼前開始變得光陸怪離,時而是那場大火,時而是萬年縣長樂里街巷內(nèi)的毒打。
楊萍感覺自己滾在了地上,她感覺到有人把她架在滾燙的高處,皮膚上一點點灼痛,混沌中的她扭頭看了一眼,突然睜大了眼睛,地獄?油鍋?
只這么一眼,她整個人劇烈抖動起來,剎那間身上的懸掛力失去,她掉入了滾燙的油鍋,那種被熱油過身的痛苦讓她連呼救的聲音都發(fā)不出,她呲目欲裂的試圖掙扎出來,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勞。
段毅站在一側(cè)看著地上的人漸漸失去生機,眼神里沒有一絲感情,似乎要死的人不是他的妻子,“你說過不會牽扯我段家,希望信守承諾?!?p>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