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大房的嫁妝,老夫人剛剛冒起來的火氣頓時蔫了下來。
各房都有嫁妝,老夫人如今自己的體己,也都是自己的嫁妝跟這些年存下來的月銀和孝敬。
老太爺在時,府里已經(jīng)開始慢慢艱難了。不過硬撐著,維持以前的體面,內(nèi)里漸漸虧了起來。
給老大娶媳婦,動用的是公中的銀子,老二的婚事自然也得按照這個規(guī)矩來。
兩個婚事辦下來,府里徹底空了,入不敷出。
老太爺撒手人寰后,府里沒有個精于這些俗務(wù)的人,日子開始艱難。
于是借口老太爺去世,她自己身子不好,就卸了挑子,交給大房主持中饋。
明面上說的理由,是老二襲了爵位,老大委屈了,這主持伯府的事,自然還是交給大房。
鄧氏于是義不容辭接了過去。哪知一清點才發(fā)現(xiàn),府里不僅莊子和鋪面經(jīng)營不善,連年虧空,就連現(xiàn)銀,也都沒有。
不知道鄧氏怎么艱難鼓搗的,不到十年下來,伯府竟然有了生機。莊子鋪面都有進項,現(xiàn)銀也再不打手的。
她平日總聽梅姨娘嘀咕,鄧氏做事怎么小氣,一點不像侯府出來的小姐,那莊子該怎么怎么打理,說的頭頭是道。
鄧氏又總是木訥,慢慢的也就覺得,掙來銀子都是應(yīng)該的。那莊子,不就是每年長莊稼,養(yǎng)些活物,鋪子開著,不就是賺錢的。
沒想到,今天鄧氏突然發(fā)了脾氣,提起自己的嫁妝銀子,一下子堵住她的口。
齊老夫人自己管過那些銀錢,是知道里面艱難的。
不管梅姨娘怎么說大太太做事不妥帖,十年來,自己從來沒缺過銀子使,老三的婚事也辦了,辦的也體體面面的。最近幾年,光景越來越好,這些,總歸不能否認鄧氏的功勞。
見老夫人剛才氣呼呼的,鄧氏一提嫁妝銀子,馬上神色大變,不再接話,二夫人急了。
這畫,老爺說了,是老太爺留給二房打點仕途的,且不說這是特意留的,就算不是留給二房,如今也在老太太手里,怎么就給齊璋當了?
“大嫂這話不對,嫁妝銀子先不說,這畫可不是公中的吧,怎么老太太的東西就私自拿出去,要說是當了給府里用也罷了,可是大嫂給誰了?可敢告訴老太太?”
老夫人臉色又沉了下來。
鄧氏這才明白,以前二太太對自己面上客氣,有時也幫自己說幾句公道話,其實都是虛的,只要到了算計銀子時,個個都能立刻翻臉。
果然是瑤兒說的對,自己以前太軟弱了。
大房讓出去爵位,自己不爭;
自己的嫁妝銀子白拿出去補貼府里,自己也沒有怨言;
到如今,老太太偏疼梅姨娘,要抬了兩頭大,自己還是不爭!
所以,,如今,不過一幅跟二房毫無關(guān)系的畫,二太太都能烏眼雞似的盯著自己了,撕破臉皮。
這個府里,還有誰把自己放在眼里?
鄧氏氣得冷冷哼了一聲,“不是你那老九要,我也不給。這是什么緣故,老九從我那里騙走府里的寶貝,你二房倒來指摘我的不是?”她心里涼透了,這會兒腦子倒好使了。說話忽然底氣也足了起來。
嫁入府里,辛苦十余載,把府里都供養(yǎng)滋潤了,這是要演哪一出?過河拆橋?
“二太太若是想接過這個擔子,也不用找借口,今兒我就把鑰匙交給你?!闭f完回身看去。
羅嬤嬤早取下大把鑰匙,笑吟吟道:“九少爺借畫的字據(jù)也在呢,這鑰匙跟帳冊子一并都在這里。”
羅嬤嬤的心里高興極了,鄧氏終于肯為自己兒女爭一爭了。
她跟齊瑤定下來這個計策,六姑娘說叫“釜底抽薪”,就為逼一逼大太太。
二太太懵了,怎么,這是自己兒子借走的?
她回頭看一眼賀嬤嬤,賀嬤嬤臉上一層灰色。
明明看見是二爺齊璋拿走的,怎么是自家少爺?二太太這出烏龍擺的,怎么就把火點到自己身上?賀嬤嬤使了個眼色,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大太太要撂挑子,府里想接的不少。
第一個,就是三房媳婦。她早就希望接著管事,把三房的聲威震一震。
第二個有心思的,大約是梅姨娘。只是一個姨娘,實在是挑不起來,不然外面會說府里沒人了,找一個姨娘管事。
老二媳婦倒不想爭,二房已經(jīng)得了爵位,家里的事,恨不得越少連累他們越好。今天不為了這幅畫,她是斷然不會撕破臉的。
齊老夫人不肯把鑰匙交給三房,二房又打定主意不接,也只有還交給鄧氏。
自己這些年,也確實沒給過鄧氏好臉色。現(xiàn)在細想,心底開始有些悔意。
因此,開口時已軟了許多,“這是做甚,有我在,這府里還輪不到別人做主。我在一日,就是你鄧氏管家,去給府里人都說清楚,今后凡事都由大太太主持。她說的,就是我說的?!眴虌邒哌B忙答應(yīng)著。
說完又道,“去取了我那個紅寶石鐲子來,給鄧氏。”
轉(zhuǎn)頭對鄧氏安慰道,“你也不許委屈了。今兒個這事,把老九叫來問清楚就成了。”
多年來,這是第一次聽到老夫人替自己說話,鄧氏才發(fā)覺瑤兒說的對,一味的低頭,可不就給人欺負呢?從今往后,自己可不能再做善人了。
老夫人發(fā)了狠話,二太太不得不站起來答應(yīng)著。
今兒的事都是自己引起的,這話,多半是給自己說的。
賀嬤嬤匆匆回來,貼著耳朵說了幾句。臉色十分難看。
二太太一臉慍色,想了想,起身笑道:“老太太別著急。剛才去問過了,原來是老爺急用,說是李尚書不知打哪聽說畫在咱們府里,要求一觀。老九以為在大嫂手里,便去要。大嫂不知道此畫來歷,沒稟告老夫人就給了。
老爺今日上朝還沒回來,一會兒我去問問,保準把畫要回來。
我給大嫂陪個禮,是我的不是,府里不能沒大嫂主事呢?!?p> 一面說,一面給鄧氏低身福了下去。鄧氏見徐氏認錯,于是也起身回了禮,坐下。
這畫到底有了下落,說起來,跟鄧氏無關(guān),倒是老二的不是。老太太問了一天的話,早乏了。再說既然畫是二房拿去的,又給了李尚書,也算是沒白瞎。
“你回去問了老二,早點來回我。我也乏了,你們都去吧?!?p> 說完不等她們回話,老太太扶著喬嬤嬤,自己回屋里躺著去了。
二太太一肚子火,白得罪了大太太,大房還借此立了威,自己討了沒趣,窩囊死了。沒精打采的自去了。
羅嬤嬤卻悄悄跟著賀嬤嬤,拉了她到一旁道:“九少爺真把畫拿給二老爺了?我怎么聽說跟一個姓宋的生絲商人有關(guān),我可知道那是個潑皮,他還欠咱家五萬銀子呢?!?p> 賀嬤嬤心里正亂著,不知回去怎么跟二太太解釋,聽了羅嬤嬤的話,頓時呆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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