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城頭烏光與紅光迸發(fā),一個身影沖了出來,身后還拖著一條火鏈。
是塔斯克絲!她身上著著火,懷里抱著什么,后背著地,重重地砸在了樂艾格腳邊不遠處?!八箍私z!你……你……這什么……”
看著塔斯克絲掙扎著扔下了體表的化形驅(qū)動鎧,才擺脫了火焰,可看到她懷中之物,樂艾格張大了嘴巴,雙目瞪得宛如銅鈴,塔斯克絲站起身,雙眼幾乎是然著火焰看著她,咆哮著。
“一個城,幾十萬人??!你們下次殺人能不能眨一下眼睛!”
眾將領皆驚,很難想象,這句話竟然出自塔斯克絲之口,更難以想象的是,他們也不知道這城里的人民竟然沒有疏散?!安皇?,我是說你懷里剛才的……”
“一個孩子,我剛才就是去救……她……”
“的尸骨嗎?”
樂艾格的話讓塔斯克絲心里“咯噔”了一下,艱難地轉過頭,看著剛才自己拼死抱出來的那個女孩……
一片看不出人形的焦黑,還有淡淡的灰白色骨灰。
“開玩笑的吧?!币魂囀竦氐诹说厣?,塔斯克絲的衣服被火星燒得破破爛爛,眼看著城就要攻下了,她卻想起了當初的一個人,那消失不見的雙腿和眼睛,那最后的話語,塔斯克絲跪在地上,樂艾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戰(zhàn)爭,唯一的確定性就是失去,無言地走開了一段距離,讓塔斯克絲自己哭一會,這也許對她更好。
塔斯克絲一動不動,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我殺的究竟是不是不對的人?
塔斯克絲突然開始意識到,當她站在月影的角度,做的事情都是正確的,正義的,可是當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上來看,自己與惡魔又有何異?
“有人?殺了就行了?!边@是三年前的塔斯克絲。
“我知道殺人是不對的,但我殺的都是不對的人”這是半年前的塔斯克絲。
“什么人該殺?我該殺?!边@是此時的塔斯克絲。
……
烈焰烤干了未落的淚,卻聽得遠方又傳來了廝殺聲。
“塔斯克絲!利玻爾的殘種!出來受死!”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略帶著滄桑,越來越近,塔斯克絲聽得見這個聲音越來越近,只見來人操一柄宣花巨斧,一甲紫金黑石戰(zhàn)衣,頭戴七星寶胄,騎一匹白身紅鬃,身高兩米開外的烈馬,來人正是布萊爾王朝戰(zhàn)神之后,東之國大將托比斯。
卡緹那出鞘,帕拉丁先生明顯感覺到了來人的勇猛,一斧之下竟無一人幸存,更可怕的是這個人爆發(fā)出來的純正的罡氣和殺氣,若非親眼所見,也確實難以相信??ň熌亲鳛槭ケ髦械馁撸m然無論如何都無法擊殺對手,但同樣的,凡器也無法近卡緹那分毫。
劈頭一斧,卻是帕拉丁先生向后了一步,竟是占了下風。
身后,樂恩璃雙臂所化的巨劍,精準地斬向了來人的后頸,卻見那宣花巨斧瞬息變換,變得纖巧修長,托比斯連頭都沒回一下,直接將那刀對準了樂恩璃的腹部,樂恩璃原本根本不畏懼這種回馬槍式的攻擊,可看清了那把刀,同時感受到了那刀身的氣息,樂恩璃的動作就明顯慢了一下。
竟然也是“終末之吻”!
慢一拍,就是勝與負的區(qū)分,只見托比斯從馬上飛身而起,樂恩璃的重劍落在了馬身上,卻只是劃開了一層表皮,馬憤怒地抬起前提,卻是蹬開了帕拉丁先生,而那刀卻毫無保留刺穿了樂恩璃的身體,還帶出了幾節(jié)電線和火花。
殺氣侵入體內(nèi)的痛苦,肌肉與機械摩擦的痛苦,撕裂的痛苦,電流入體的痛苦,樂恩璃的臉幾乎都扭曲了,劇烈掙扎著脫出身,看著托比斯的雙目眥裂,樂恩璃的左眼紅光閃射,抬起一條腿,重重地踩了下去,整個一躍十米高,一只手在空中變化,是拳頭,樂恩璃的機械臂的瞬間爆發(fā)力高達三噸,沖著托比斯的印堂去的,速度極快,激起一陣勁風,可風掃過托比斯的發(fā)梢,卻讓樂恩璃看清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一瞬間動作又慢了半拍。
終末之吻再次憑空變化,化作巨盾,毫不躲閃地正面接下了樂恩璃這爆發(fā)的必殺一擊,借力而上,就當樂恩璃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時,托比斯抬起一條腿,正中樂恩璃腹部的傷口,把她擊飛了足有四五米,終末之吻再次化為原形。
一條手臂就這樣被斬下了,托比斯對于終末之吻的掌控幾乎巔峰造極,這和塔斯克絲笨重的揮舞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三個近戰(zhàn)士兵同時提槍上前,卻見那宣花巨斧重現(xiàn),一圈圓掄,劃出一個完美的句號,在他們的人生路上,見那三具被齊齊腰斬成六截的尸體,樂恩璃單膝跪在地上,失去一只機械臂對她的傷害并不大,更多的是挫敗感。
右手完全化劍,瞬間發(fā)力騰空,英氏姐妹和樂艾格姍姍來遲,只見英赤月赤月靈鞭一分為三,分別纏住了托比斯的手腕、脖子還有那把宣花巨斧的斧柄,英冰月凍結時間的能力在托比斯身上只能拖緩他的動作,樂氏姐妹二人一劍一槍劈頭而下,帕拉丁先生沖鋒上前,卡緹那和鋼鞭同時甩出,玉長弓蓄力一箭已在弦上,這一擊,就是要取托比斯項上人頭!
可是,戰(zhàn)神之子,豈是匹夫?!
最復雜的機關,就要用最簡單的方法來破!
今天托比斯給他們深刻地上了一課,只見他手中的終末之吻再一次化為了原形,重重地扎進了地面,完全無視英赤月的束縛和英冰月的拖延,雙手合十,托比斯同樣也是騎士,但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帕拉丁先生瞬間停下了。
東西兩國的騎士文化都有這么一條:
騎士是高貴的,是紳士的,是不會恃強凌弱的,除非約定好的決斗,否則當一方放下武器的時候,另一方必須也放下武器,否則要受到譴責,甚至會被騎士協(xié)會削奪騎士身份。
都到了這個時候,帕拉丁先生還在想著的,是他作為騎士的規(guī)矩。
但是托比斯和帕拉丁不一樣。
托比斯常年征戰(zhàn)在外,有一點是他非常清楚的,哪怕他再剛正不阿,也不得不接受的現(xiàn)實,那就是戰(zhàn)爭只有生和死,沒有慈悲,僅這一點,作為“慈悲之劍”的繼承者,帕拉丁就已經(jīng)被他打敗了,至少在戰(zhàn)場上是這樣。
澎湃的殺氣瞬間爆發(fā),和塔斯克絲持有終末之吻的時候不同,塔斯克絲因為能夠使用的圣殿力實在是太少了,為了防止自己發(fā)瘋,或是被終末之吻徹底吞了心智,所以不敢完全釋放殺氣,而且塔斯克絲雖然會用終末之吻的招式,但也僅僅停留在會用的層面,和已經(jīng)完全融會貫通的托比斯是完全不能比的。
樂艾格和樂恩璃瞬間被這股實體的殺氣震飛,英赤月直接暈了過去,英冰月后退了三步,捂著胸口面露痛苦,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嗖——”
玉長弓的箭破風而出,卻見得托比斯伸出一只手,竟就這樣直接接住了,握拳,那璨金的箭矢瞬間化為了粉末。
“托比斯·卡,又是你?!憋L吹起一地的煙塵,剛才在那股實體的殺氣下依舊站立如初的,就只有泠子蕭一人。
“又是我,你小子,長大了啊。”看清了來人,托比斯收起了笑容,口吻中似乎還帶著一點老相識的意思,這又是讓樂艾格一驚,她從未聽泠子蕭提起過此人?!胺且绱藛??”泠子蕭的語氣很復雜,似乎是疑問,似乎是懇求,似乎是威脅,似乎什么都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
“我奉命殺一人,與你無關?!?p> “與我有關?!?p> “那與我無關。”
“要見識一下我這十二年來的長進嗎?”泠子蕭說著,緩緩地向前走著,樂艾格看見了泠子蕭臉上浮現(xiàn)的鱗片,這是泠子蕭的壓箱底牌,連樂艾格都只見過一次,但這一次還沒有等他用出,就被托比斯一句話打回:“如果你還記得你父親是怎么死的,就不要現(xiàn)在在這里送死。”
泠子蕭的腳步停住了,整個軍隊中實力最強的人,停下了。
但托比斯卻邁開了腳步,從地上拔起了他那把終末之吻,瞬間化作了宣花巨斧,就這樣和泠子蕭擦肩而過,他走得很慢,卻沒有絲毫地停留,冰冷的殺氣剖開了眼前的空氣,還有擋在前方的一切生靈,一直走到了塔斯克絲的旁邊。
托比斯足有兩米高,與此時跪在地上蜷著頭痛哭的塔斯克絲,就像一座山岳,意識到了來人,塔斯克絲怔怔地抬起了頭。
看著塔斯克絲精致的面龐和失神的淚眼,連托比斯都不禁微微動容?!澳闶恰?p> “塔斯克絲·利玻爾?!彼箍私z誠實地回答著,竟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
“很好,你知道我是來干嘛的嗎?!蓖斜人刮⑽u了搖頭,繼續(xù)說道,眼前這個女孩,似曾相識,只不過,那個女孩已經(jīng)病死很多年了。
“殺我的?!彼箍私z看著她手上的巨斧,便明白了來意。
“很好,現(xiàn)在,請拿起你的刀,抬起你的頭,你是一個軍人,不應該低著頭死?!?p> “不必了?!彼箍私z的回復令托比斯十分驚訝?!耙獨ⅲ驼埌?。”為什么塔斯克絲會這么回答,身邊那焦黑的尸體,她應是知道答案的。
輕聲地嘆息之中,托比斯手上的巨斧高高地抬起。
無聲而沉重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