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潑皮!你為什么不去死!為什么不去!?。柲?!問你呢!”三少爺整個人就像是崩潰了,抄起身旁的椅子、盤子、儀表臺,連腳上的皮鞋都脫下來了,就開始往站在塔斯克絲身上砸、抽。塔斯克絲一臉委屈地縮在墻角,眼看著眼淚就要下來了,卻是完全不阻擋三少爺?shù)拇蛄R,也沒有誰來阻攔。
“讓你早點死!早點死!為什么不聽!說??!”三少爺?shù)碾p眼幾乎要爆出了眼眶,撿起一旁地凳子就開始砸向墻角的塔斯克絲,塔斯克絲眼巴巴地看著手術臺上一動不動的樂恩璃,已經(jīng)昏倒在泠子蕭懷里的樂艾格,還有雙眸通紅的三少爺,心痛得就像是被扔進了絞肉機,任由三少爺打著,砸著,眼淚就一直不斷地往下掉,卻什么都沒有說。三少爺又是用椅子砸又是拳打腳踢,可這一次,誰都沒有阻攔他,連塔斯克絲自己都沒有。
三少爺打了足足三十分鐘,塔斯克絲被他打得渾身是傷,嘴角都溢出了血絲,看著揮不動了的三少爺,塔斯克絲的額頭都流下了血,三少爺就像是泄了氣,卻還是奮力一腳踹在了塔斯克絲的肚子上,塔斯克絲一下吃痛,蜷下了身,把臉埋在膝蓋里,哭出了聲。
三少爺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掩面。
英赤月看著三少爺,她雖然之前不認識三少爺,但眼前的男人明顯是處于極度崩潰的邊緣,再看著縮在一旁哭的塔斯克絲,還有頭顱幾乎斷落的樂恩璃,英赤月實在是想不到什么好辦法了,但她突然注意到了在一旁默默落淚的英冰月……
“呀!姐!看你的了!”
英赤月的聲音不大,并沒有影響到手術室中悲傷的氣氛,卻讓英冰月回過了些許神。
英冰月的能力是——十六分之一“時間行走者”
時間行走者,原本是一方極為強大的領主,能夠控制“永恒”,也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對抗神書《黎明法則》的人,卻因為某個人而身死,修為散往八方,而英冰月也是天命中人之一,能夠擁有十六分之一當初那位領主的能力,就已經(jīng)能做到在一定范疇內控制時間。
只見英冰月愣愣地站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邁出了步子,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走上了前……
三少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來。
“結——”
牽起了樂恩璃的一只手,英冰月極為鮮有地開口了。這就是英冰月的能力之一,凍結個體時間,無論戰(zhàn)斗狀態(tài)下的樂恩璃有多么強,現(xiàn)在的她也無法使用這份力量,自然也就很輕易地被英冰月凍結了時間。
突然,儀表上的所有數(shù)值都消失了。
“你……”三少爺雙目瞪大地盯著英冰月,雙眸中飄忽不定著什么?!鞍Α本拖袷撬闪艘豢跉猓窒袷鞘淞耸裁?。“我曾經(jīng)認為,科技是絕對可以撼動圣殿力的……也許我是對的……今天也許我錯了……”
掙扎著站起身,卻是有些脫力了,帕拉丁一個箭步上前攙扶,又拉過先前三少爺打塔斯克絲的椅子,讓他坐下了,卻連瞥都沒瞥一眼縮在墻角的塔斯克絲。
這里連個地縫的地方,都沒留給塔斯克絲去鉆。
“死鬼,把你的好東西全給老子搬到S1分部來,什么?兩個小時?你一個小時要是到不了明天就給老子滾!掛了!”三少爺拿起藍卡,撥出去了一個號碼,待那人接通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然后把藍卡摔在地上,把身下的椅子往前挪了挪,開始專注地盯著樂恩璃。
塔斯克絲幾乎是爬著出了門,泠子蕭帶著樂艾格先去了醫(yī)務室,英赤月背著面色蒼白的英冰月回了臨時房間,只有帕拉丁留在了原來的房間里。
被三少爺打得渾身是傷,塔斯克絲在衛(wèi)生間里,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衣服,卻是疼得一陣咬牙,胸口的一塊肉都被打裂開來了,頭上的血染紅了白色的頭發(fā),原本纖白的腿被砸地到處都是瘀血和擦傷,塔斯克絲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都在罵自己,你怎么不去死。
哪里敢去這里的醫(yī)務室?樂艾格直接被氣暈了過去,泠子蕭也未必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從衛(wèi)生間的窗戶翻了出去,塔斯克絲讓自己浮在空中,風很冷,吹得塔斯克絲一陣呼吸困難,天還未破曉,抿了抿嘴,一抹認命的倔強浮現(xiàn)在了塔斯克絲的臉上,一把揪起擋在了眼前的頭發(fā),強行拽到了后面,塔斯克絲從來沒有飛得像今天這樣快。
臉幾乎被吹僵了,塔斯克絲原本想直接飛進二樓,卻一頭撞在了玻璃上,玻璃碎了,塔斯克絲滾在了滿是玻璃碴上的床上。
“唔——嗚哇——”看著又被劃得滿是傷的胳膊,塔斯克絲哭了,雙腿踢蹬著床單,卻又被玻璃劃傷了好幾道。
“嗚……”
沒有人來打擾塔斯克絲,整個別墅應是只有塔斯克絲一人,在房間哭著,突然,塔斯克絲看見了之前被自己扔在一邊的終末之吻。
我……
我活著只會傷害別人,三少爺是對的,我不如去死。
人最可怕的就是沖動,而此時的塔斯克絲就處在這么一個情緒之中,一把抓起終末之吻,坐起了身,上下牙打架著,塔斯克絲像是狂熱了起來,一把扔了刀鞘,那流淌著的殺氣,似乎是在催促著她的終末。
掀起了衣服,塔斯克絲用嘴咬著衣服,將終末之吻舉過了頭頂,刀尖抵在肚臍上方,再一次被這把刀的情緒感染,塔斯克絲的腦海中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向她吶喊:對,只要刺穿這里……
“哈……嗚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在終末之吻的慫恿下,塔斯克絲瘋了,她大笑著,口水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雙眸中閃爍著三種光芒,卻沒有停留在任何一種,顯得格外邪魅。
“砰!”
突然,門被打開了。
是玉長弓!
之前雖然帕拉丁先生沒住過來,但玉長弓還是在外面搭了帳篷,而不是選擇睡沙發(fā),玉長弓聽見樓上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就推門進來了,剛進來就又聽見了塔斯克絲瘋狂的大笑聲,破門而入,卻又見得眼前的一幕。
可塔斯克絲幾乎沒有去看玉長弓,將刀刺了進去……
呵,好疼。
呵……
塔斯克絲瘋狂的笑聲戛然而止,雙眸死寂的灰色,手上卻似乎還打算運刀……
“住手!”玉長弓一把握住塔斯克絲手中的終末之吻,卻感到掌心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卻不肯松開手。
“放開……”松開了緊咬著衣服的嘴,塔斯克絲嘴角像是有一條小河,燙到了玉長弓的手,玉長弓卻沒有松開手,盡管這把終末之吻的氣息對他十分壓制,或是說就是一種傷害,卻牢牢地抓著刀柄和塔斯克絲的手,死都不肯松開,看著雙眸空洞的塔斯克絲,玉長弓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塔斯克絲失控了。
“啪!啪!”兩巴掌抽在塔斯克絲臉上,卻是讓塔斯克絲整個人向后一倒,借機抽出終末之吻,往扔門外一扔。
塔斯克絲倒在了床上,自我的意識恢復了些許,卻又感到腹部鉆心的疼痛,身子微蜷,塔斯克絲的痛苦寫在臉上,無論剛才是否是終末之吻控制了她,這也都是沖動的下場,人在沖動的時候毀滅自己,但還沒等到死,就已經(jīng)后悔了。
人都是怕死的。
突然,一只血手抓住了玉長弓的袖子,是塔斯克絲,就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玉長弓,盯著他,雖然眼神很倔強,但那痛苦的扭曲是不會騙人的,就這樣盯著玉長弓,目光中似乎有什么陰晴不定,看著這個眼神,玉長弓足足反應了數(shù)秒,又猛地站起了身,塔斯克絲一下子先是被拉了起來,又沒拽住,跌在了滿是玻璃渣的床上。
“你撐一下,我記得上次我買了些東西?!?p> 紗布,酒精,麻藥,棉花,玉長弓抱著一大堆東西進來了,還有一盆清水。
至于玉長弓為什么會買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他幾個月前給塔斯克絲慶祝生日的時候,買回來做蛋糕用的。
誰也不曉得為什么做蛋糕需要棉花……
但現(xiàn)在,這些東西可是救了命。玉長弓先是將手捂在塔斯克絲的腹部,探查其中有沒有傷及內臟和腸道,塔斯克絲可是幸運了,那終末之吻穿著腸子邊緣而過,也沒有戳到脊骨,這可真是謝了天地,玉長弓的速度比塔斯克絲想得要快得多,塔斯克絲就看著他那棉花蘸了酒精用鑷子夾起來,就這么在傷口上一進一出,帶出不少血,疼得塔斯克絲一哆嗦,卻是清醒了,塔斯克絲怎么說也是個軍人,而且是在玉長弓面前,塔斯克絲還是要面子的,雖然極為疼痛,但還是一聲不吭。
一針局部麻醉,玉長弓以極快地速度縫好了塔斯克絲的傷口,又繞到了另一邊,以同樣的手法極快地不上了塔斯克后腰的創(chuàng)口。
“你當過醫(yī)生啊……”塔斯克絲雖然很疼,但現(xiàn)在麻藥打著,意識也恢復了,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倒沒有,你要是傷到內臟了,我也救不了。我以前都是一個人單溜的,所以什么小傷小毒多多少少都受過,會一點應急,你別亂動,我給你包一下?!?p> “這樣會留疤的吧……很丑誒……”
“死要面子活受罪,現(xiàn)在知道疼,知道要好看了,剛才在犯什么傻?”
玉長弓嘴里說著,塔斯克絲從來沒有一天覺得自己像這樣說不出話,好像什么事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可是當別人說起來的時候,自己又想要反駁,但是,根本反駁不了。
“你這……挨誰揍了?”玉長弓給塔斯克絲包完紗布,才注意到了塔斯克絲身上還有不少青紫。
“沒有……摔的……”
“我還真不信誰能把自己腦門摔出個鞋印來?!?p> “閉嘴……”塔斯克絲聲音小得都快聽不見了。
“毛褲和這個外套脫了,我給你擦藥?!?p> “不用了……”
“用!”
“不……”
“我說用!”玉長弓突然毫無征兆地吼了起來,塔斯克絲竟在玉長弓身上感受到了些許威嚴。“擺一張臭臉給誰看?我剛才睡得好好地被你吵醒,還救了你一命,見好就收你爸媽沒教過你???”
玉長弓的話,讓塔斯克絲再一次無言,她從見到玉長弓那天起,就沒給過他什么好臉色,也確實沒見過玉長弓發(fā)火,今天自己險些自殺,玉長弓卻像是被觸了逆鱗,再回想起剛才臉上的兩個巴掌,塔斯克絲往后倚了倚,靠在了墻上。
“你說的對……我爸媽是真的沒教過我……”
玉長弓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塔斯克絲抱著大腿,卻把臉埋了進去,就像之前縮在墻角那樣,卻是顫抖著說著,抬起頭,兩行清淚已然掛在了臉頰。
“我還沒來得及學會喊一聲媽媽,她就死了……我還沒來得及學會稱呼我的親人,他們就死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記住我見過的每一個名字每一張臉,他們……就死了……現(xiàn)在我能怎么樣?你想我怎樣?我又能怎樣?你們只看到恩璃傷成那樣,就覺得是我殘忍、我血腥、我無理取鬧?你知道三少爺是怎么罵我的嗎?你知道艾格姐是怎么拿槍指著我的嗎?你能體會一切的一切都這么突如其來連解釋都不跟你解釋一下嗎!
你不能,你和他們都一樣!只是會指責我罷了……為什么要救我……我還不如死了!”說著,塔斯克絲抱起床上的那只熊,砸在了已經(jīng)愣住了的玉長弓身上。
“是的,我是一個兵器,我是一個殺手我奪人性命我就是個惡魔!我……簡直就應該被拖出去火筑……”塔斯克絲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了起來。塔斯克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說得出“火筑”這個詞的,還是用在自己身上。
“我想煩請你們,煩請你們離我遠點!對,三少爺說得太對了,我就是個定時炸彈,我就應該去死!那太陽神教是不是想要我的人頭?讓他們拿去!拿去最好!給月影鏟除了我這個禍患!”
“你別這么說自己……”
“我說自己?我說錯了嗎?你看著我!看著只剩一張破皮囊的我!你倒是看??!你知不知道我可能殺死過你的親人?我現(xiàn)在想起來我自己簡直就不是人?。∥揖褪怯心锷鷽]娘養(yǎng)的潑皮!我還不如去賣身!再臟,也就臟我自己一個……”塔斯克絲啜泣著,又把臉埋進了大腿……
她捂著肚子,似乎是剛才一激動又挪到了傷口。
玉長弓什么都沒有再說,已經(jīng)五點多鐘了,外面霧很大,完全看不出破曉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