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厲害了。”葉兒萊真心誠意夸獎對方,剛才她試過剪刀衣角都剪不動。
“我能做的有限,接下來還要大人親自動手,添繪上防護法陣。”靳無咎垂下眼睛,說道。
但是這也要他教的。像之前煉化靈桫一樣,她依葫蘆畫瓢,把他寫的法陣照抄在長袍內(nèi)層上,密密麻麻的,從帽兜到袖子邊緣,連寫三遍才算完事。
看效果,好像給長袍里面繪了一幅讓密恐癥人暈眩的大紅斑斕圖畫。
“先去休息吧。”他對忍不住揉眼睛的葉兒萊道。
“也不是困……”葉兒萊打了個呵欠,忙掩住嘴,是有點困了。拿出手機一看,光學(xué)會以及畫好長袍上的法陣她就忙了七個多小時,難怪眼睛發(fā)花,肩背酸痛。
她改了口,“你也睡一下。啊,對了,一直忘了!”
她從里間密室拿出保溫杯,給靳無咎倒了一小杯蓋遞過去,“給你,還有剩的靈桫汁?!?p> “多謝大人慷慨,不過,恐怕我難以回報大人這般恩惠?!?p> 他溫和委婉地謝拒了。
“我身體好了,用不上它。你吃不下東西不行吧,喝了它至少可以補充一點營養(yǎng)。”葉兒萊又打了個大呵欠,“現(xiàn)在我們不是同舟共濟嗎?提什么回報……”
***
被手機鬧鐘叫醒以后,葉兒萊拉起帽兜,帽兜下端從頭上往下拉,包住下巴以下,就是護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山洞真的冷,防護袍看著不厚卻特別保暖。地底不知日夜,她睡了3小時,感覺精神恢復(fù)了就起來。
出去外間,靳無咎在大鐵墩上加工石頭“模具”取出的鐵件,正火,切削。
“你不累嗎?”葉兒萊懷疑對方就沒合過眼睛。
“還撐得住?!彼疽馑创采?,“靴子改好了,先試一下大小?!?p> 鞋子是最大問題。沒想到他連鞋匠的手藝都會……擺床上的是兩雙監(jiān)守備用新皮靴,已改得完全合她腳碼。
“謝謝,很合腳。”她走過去給他看。
“那可以定型了?!?p> “呃?”
他放下活計,把她脫下來的一雙靴子拿在手里,拆去粗縫的線,變回幾重靴底、靴筒、皮面攤開在臺上。
“加上法陣?!?p> 哦!她提起精神,打開靈能盒子,跟他學(xué)習(xí)如何在狹小面積上應(yīng)用的法陣,把靴子內(nèi)外都“畫”上了。
想起賣油翁故事,但手熟爾。
雖然完全不懂法文、法式,但練習(xí)了這么久,她速度終于上來了。
只花四個鐘頭就搞定兩雙靴子。
之后是長手套、長褲。他重新縫好以后,葉兒萊換上新套裝去洞外實驗,輕易就能搬走裝了魚人尸體的箱子。
這是得到力量加成了?她還順便把魚人與監(jiān)守的靈柩拖到遠(yuǎn)處,安置好。
剛要回洞內(nèi),看見靳無咎在組裝加工好的鐵件,成品胚子顯露出來,卻是一套人工下肢假肢,完全由金屬制作,生冷堅硬。葉兒萊怔怔站在那里,看著男人低頭挪動身體移坐到支架上,把假肢鐵環(huán)分三節(jié)縛住雙腿,髖骨卡著假肢支架最寬處,支架的上端緊貼著脊背固定,然后撐著雙拐慢慢站起來。
站直了,搖晃一下,沒摔倒。接著拄拐杖往前挪步,金屬假肢踏出一步,停了下,左腿跟上,第二步、第三步……還試圖讓自己由慢走快起來。
他全神貫注的側(cè)臉沒有表情,冷汗卻滾淌不止。
葉兒萊眼眶不由濕了。她悄悄退出去,假裝沒看到對方的狼狽。
對男人毅力和精神肅然起敬。
但是一個小時后她回到工作間,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這個男人還是想的淺了。
“你在干什么!”葉兒萊驚叫一聲,搶上去擋住他的手,向他的臉看去。
已經(jīng)毀容了。
被他拿一塊高溫鐵板“熨燙”過的他臉上皮膚焦黃、邊緣紅腫,像蒙了層皮革……除了眼睛,他的臉完全不能看了。
靳無咎手快地放下“兇器”避免誤傷她,想轉(zhuǎn)開臉,頓一下,還是任她看了。
“你這是干嘛呀?這么嚴(yán)重?zé)齻銜菘?,感染,腦水腫……會死的!”
這里找不到醫(yī)院啊!她急慌慌地想著登山包急救盒里面有什么外用藥能用的上?冰敷不了,冷水沖淋也做不到,抗生素他能服嗎?
“抱歉,本來不想讓大人你看到。”他語氣尋常地道,把鐵墩上的一張面具拿起,直接戴在臉上。
“能平靜下來了嗎?”他問。
“……!”葉無萊還是很震驚,她不是難以接受他現(xiàn)在的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下這個手?
她的震驚太明顯了。靳無咎遲疑了下,解釋道,“雖然蒙大人相救,但我的身份不適合出現(xiàn)人前,所以……你理解嗎?”他輕描淡寫的話,說得好像完全那個被毀容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理解不理解他不是已經(jīng)這么干了!葉兒萊有一種渾身無力感覺。
“你想怎么樣都好吧。”她蹲在地上翻登山包。
葉兒萊能夠察覺別人的情緒。
有的人感覺很燙(情緒多變,感情充沛,內(nèi)心活躍等等),靠近了多少會有些不適。
有的人她就感覺很涼,挨近些也沒問題,因為感情好像剝離了不存在他們身上。
態(tài)度、言語都是浮于表面的東西,這個叫“靳無咎”的男人內(nèi)在其實是冷漠的。意志堅定,不見沒有絲毫動搖——無論是對待自己身體,抑或面對她這個所謂的“大人”。
她安慰自己,至少靳無咎沒有惡意。身為陌路相逢又互相扶持的兩個人,這樣就足夠了。
果然沒找到燒傷藥膏。只有頭孢以及青霉素口服消炎藥,留著看情況再說。
先讓靳無咎喝下萬能的“靈桫”汁液——
再花點時間收拾了行李,葉兒萊背起登山包,和已適應(yīng)假肢走路的靳無咎一起出發(fā)了。
有指路圣物“蓮花石”導(dǎo)航,他們還算順利地在山間趕路。
葉兒萊不是要特地照顧靳無咎才放慢速度的。因為照明有限,山路不熟,她自然快不起來。
沿途都是沙化的荒山,沒有草木陷阱,也沒有野獸侵害,甚至蟻蟲也沒發(fā)現(xiàn)。唯一要擔(dān)憂的是極度干燥的地面可能陷成沙坑,某些風(fēng)化的巖石也可能坍塌滑坡。
每次都是靳無咎先發(fā)現(xiàn),然后提醒她避開,繞路前進。
他有內(nèi)功在身,所以五官比尋常人敏銳,這點她早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