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買賣
周園嘉和蕭萬立的這場比拼，直拼到兩人精疲力盡，數(shù)十年的精修一朝耗盡用光，才得罷手。究其根由，乃因周園嘉拒酒而起。真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須怪不得誰。
周園嘉道：“經(jīng)此一戰(zhàn)，已耗盡我多年的修為，至少也要清修半年才能返本復(fù)原。爻兒啊，我現(xiàn)在功力耗盡，有攔你的心，也沒攔你的力了?！?p> 蕭萬立道：“爻兒，別磨磨蹭蹭的，快去拿酒來?！笔捜f立損耗過巨，急需酒來提神。
蕭爻卻道：“爺爺，咱們很久沒做買賣了。以前做買賣，一向是你坐莊，你坐地起價，我見招拆招?，F(xiàn)在你受了傷，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也該輪到我坐莊了。”
蕭萬立道：“你想耍什么花招？別以為我現(xiàn)在動不了，你就來趁火打劫?！?p> 見蕭爻仍站著不動。蕭萬立又問道：“說吧，你要做什么買賣？”
蕭爻道：“以前，我學(xué)武功之前，總要先背一段書，這很不好?！?p> 蕭萬立道：“如何不好了？你不是背了很多書，學(xué)了很多招了？”
蕭爻道：“用這法子學(xué)武，我是背了不少書?？芍灰粚⑽涔W(xué)到手，那先背熟的章句很快就全交還了，這不是費力不討好？還有啊，這樣學(xué)武進(jìn)度太慢，你看，我學(xué)了這許多時候，如今武藝如何？就我這點武藝啊，和尋常的莊稼漢過過招，倒能占得上方。要是對方是個練家子，他使白虹貫日攻來，我以順?biāo)浦燮平?，也能勉強拆上幾手。可如果對方是個高手，輕功則飛檐走壁，拳掌則開碑裂石，我若與他交手，只有挨打的份了?！?p> 蕭爻一面說，一面演示。白虹貫日和順?biāo)浦?，這兩招是他練熟了的，使出來毫不費力。
蕭萬立和周園嘉是一等一的高手，白虹貫日和順?biāo)浦圻@兩招，他們不知已看過多少遍，自己臨敵對打時也不知用過多少遍了。此時蕭爻演示出來，招是同樣的招，換了個人來演練，卻又別開生面。但覺得這兩招平平無奇的招數(shù)，從蕭爻手上使出來時，不僅舒暢輕快，且又格外的多了幾分剛健之美。
周園嘉和蕭萬立都是武學(xué)高手，外功內(nèi)力當(dāng)世難有其匹。但武功高超和招式美妙卻不能等量齊觀。江湖中能入圍高手之列的大有人在，然而能在發(fā)招收招之際兼具美感的無疑是寥寥無幾。兩人看了之后，不由得也起了幾分舒暢之感，卻又有些艷羨。
周園嘉道：“這招白虹貫日，要是由我的手里使出來。配合著我綿柔的內(nèi)勁，成了緩慢推進(jìn)，卻難有此等輕快曉暢之感?！?p> 蕭萬立則道：“我的內(nèi)力走至剛至陽的路子。我往常使這招白虹貫日時，一出招就貫到底，卻將白虹二字給忽略了。白虹貫日沒了白虹，又用什么來縱貫天宇？用云彩、用朝霞？那都是不成的。”
兩人在內(nèi)力耗竭之時，方得靜下神來參研武學(xué)。再以自己平生所學(xué)加以對照，查缺補漏，又再次領(lǐng)略到武學(xué)的博大和奧妙。
蕭爻見兩人神思他往，道：“爺爺，周大爺。你們這是怎么了？”
兩人才回過神來。蕭萬立道：“爻兒，你剛剛跟我說的是什么？”
蕭爻臉上閃顯出一絲驚訝之色。道：“我才剛剛說過，你這記性、、、、、、。好啦，我剛剛說，按原來的法子學(xué)武，進(jìn)度太慢，咱們得另覓捷徑?！?p> 蕭萬立道：“哦。你是想盡快成為高手？又不想學(xué)儒家典籍?！?p> 蕭爻道：“爺爺，你真是會體諒我。那儒家典籍，我也不是不想學(xué)，只是那背書的過程實在多余，能免則免，你說對不對？咱們學(xué)武啊，就應(yīng)該少繞彎路，多走捷徑。有了便捷的大道你不走，卻要在那有十八九個大彎的山路上繞圈圈，可不是明智之舉啊?！?p> 蕭萬立摸了摸胡子。道：“聽你一說，你的法子倒也挺好。”
蕭爻道：“爺爺，你是答應(yīng)啦？”
蕭萬立道：“我只答應(yīng)你一半，這事還得打個折扣。”
蕭爻好學(xué)武，不好背書。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向蕭萬立請求減免背書的過程，雖然只打了半折，但比起全價購買也劃算了一半。道：“半折就半折，這半折是如何折扣法，你還得說明白了?！?p> 蕭萬立道：“那幾部典籍，可以不背，但至少要讀熟了?！?p> 蕭爻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事就算定了。”
蕭萬立道：“你這小鬼，我縱橫江湖數(shù)十年，說出的話什么時候賴過賬？”
蕭爻道：“爺爺，那是以前了。你現(xiàn)在拿什么去縱橫江湖呢？”
蕭萬立怔了一怔。道：“要不是與周老弟比武耗盡了真氣，試問天下有誰是我的對手。”
蕭爻道：“爺爺，你都幾十年沒跟人動過手了。你說這話，難免有些夜郎自大了吧？”
蕭萬立心想：“這也確是實情，二十年來，我隱居不出。實不知今日的江湖上，又有了哪些了不起的英雄豪杰。也不知以前的江湖朋友們，現(xiàn)在又是怎樣的光景?！辈挥傻孟肫鹨郧翱v酒暢談的痛快事跡來。道：“我跟周老弟等你拿酒來，你挨了好半天了?！?p> 蕭爻道：“這倒是我疏忽了?！鞭D(zhuǎn)頭看著周園嘉。道：“周大爺，讓你久等了，我這就去拿酒來?！?p> 周園嘉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蕭爻走向第四間草屋。開了門，進(jìn)了屋子。屋子里陳設(shè)簡陋，空間卻很大，又很干凈。東壁廂筑有個土灶，土灶旁放著一堆柴。再往里去，立有一個漆上紅漆的大木柜。蕭爻拉開木柜最底下一格，拿出一個酒壇來?；瘟艘换?，頓時嘩嘩作響。蕭爻道：“一壇搖不響，半壇響叮當(dāng)?！?p> 暗自思量，這半壇酒不夠喝。又想：“先拿去給他們解解讒。我再去鎮(zhèn)上沽些回來。”又在上一格里拿出一大盤熟牛肉和兩個碗，兩雙筷子，一并拿著走了出來。
周園嘉和蕭萬立走到竹蓬下，竹蓬下有一張竹桌。兩人分賓主坐了下來。
蕭爻擺上酒壇、碗筷和牛肉。周園嘉見只有兩副碗筷。問道：“爻兒，你怎么只拿了兩副碗筷？”
蕭爻道：“我要去鎮(zhèn)上沽酒，回來再吃。周大爺，你請先用。”
蕭萬立道：“周老弟，別客氣了。爻兒要沽酒，我們就先用?！闭f罷，斟了兩大碗酒，端起酒碗。道：“周老弟，請！”
周園嘉和蕭萬立雖隱居了多年，但江湖上粗豪的習(xí)氣未變。話說通了，兩人就吃喝起來。
蕭爻換了身灰色的干凈衣服，帶上錢袋子，往鎮(zhèn)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