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遙人沉默了很久,和那些此刻被控制起來的部下們一一對視,感受著不同的目光和情緒,悠悠道:“不過,有一點,你還是說對了,不流血的變革,是不存在的?!?p> 安井涼笑意更甚,他聽出來,奈良遙人有些松口了,本想再加一把火,但還沒開口,卻被奈良遙人打斷了。
“但是,對于我們里院來說,從來都是流別人的血,如果你要讓里院流一滴血,你就要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流盡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安井涼低下頭,沒有說話,似乎是在仔細地措辭。
他知道,奈良遙人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但是,這并不是他們所要的,他們需要的奈良遙人,是能夠在將來,徹底撐起里十院的人,他的內(nèi)心,不能夠有絲毫動搖。
今天晚上,里十院已經(jīng)被他們徹底攻陷。
有著奈良遙人提供的情報,這一戰(zhàn)打得比想象中的要輕松許多。
得到的里院典籍數(shù)不勝數(shù),獲取的物資更是琳瑯滿目。
丹藥、手術(shù)刀、符咒等等……
而這些,又是十分容易消化的東西。短時間之內(nèi),便可以讓己方勢力提高一大截。
至于遠期的里十院重建以及跟地府的關(guān)系這些事,可以慢慢來。
他在考慮,是不是暫時也不用把奈良遙人逼得太急了?;蛟S留點時間讓他自己慢慢思考,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木已成舟,該說的他也說了。
即使今天晚上真的抓不到陳日津,這份戰(zhàn)果,也足以交差了。
而且,找不到更好,不管她躲在哪里,只要她每多躲一分鐘,那么他們就多一分鐘時間來消化里十院。
相信,明天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整個暗影世界的圈子都會震驚!
一夜之間,日本陰陽師便干翻了一整座里院!
雖然戰(zhàn)況并不慘烈,可光是這份膽量和魄力,就注定了會讓日本陰陽師聲名大噪!
大家一時間,或許仍然會以里院為尊,奉為業(yè)內(nèi)霸主,可如此一來,里院終歸不再是屹立不倒了。
里院,被我們給拉下了神壇!
安井涼道:“既然奈良院長暫時不愿意參與接下來的事情,我們自然也不會勉強,但我相信奈良院長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p> 奈良遙人也是人,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但他應(yīng)該還是傾向于陰陽師的,只是此時,還處在一種矛盾中,他在掙扎,畢竟在這里,他也生活了那么多年,甚至很多人,還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安井涼抬頭,望向了行政樓,所有的房間都是燈火通明,他的人已經(jīng)開始挨個挨個的搜索了。
這就是里院的傳承么?
果然厚重的有些可怕啊……
不到十年的時間,便可以讓并非同族的人認同并且愿意去捍衛(wèi)他,甚至獻出自己的生命。
想當初,剛剛?cè)畾q的奈良遙人被安排進入里十院的時候,意志是那么地堅定。
但沒想到,此刻,自己和他說話,居然有一種疏遠感,而這種疏遠感的距離,是如此的巨大,大到了從奈良遙人的口中所說出的,是“你們陰陽師”和“我們里院”……
奈良遙人沒有理會安井涼,走到了被控制起來的部下們面前。
在場的里十院醫(yī)師,大概有五百多人,而根據(jù)排班表上所查,目前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以及在華夏本土里院進修的,有兩百多人,所以,有一百多名里十院的醫(yī)師現(xiàn)在不知去向。
這五百多名里十院的醫(yī)師,正在被逐一脫掉白大褂,因為不這么做,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刻會從兜里掏出什么東西來?,F(xiàn)在這樣,五百多人被聚在一起,算是被徹底卸下了武裝。當然了,先前那一批突然暴起傷人的里十院醫(yī)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都被干掉了。
對于里十院的人來說,雖然當時被他們給打懵了,不敢繼續(xù)背靠背地作戰(zhàn),但是只要在攻擊同伴的人,便是敵人,而這些人,在傷人之后,無一幸免,全部遭到了來自各個方向的攻擊。
現(xiàn)在,里十院的醫(yī)師們,均身著黑色洗手衣,各自或坐或立,看到前來的奈良遙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安井涼,叫你的人別動他們的臂章,相信我,你會慶幸聽了我的建議?!蹦瘟歼b人看著已經(jīng)開始有陰陽師走到里院醫(yī)師身旁,伸出手索要臂章了,不由出聲提醒道。
安井涼這時也望了過去,連忙喝止了手下人的行為,然后對著奈良遙人不住地道謝。
他如何不知道這臂章代表了什么!
上面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是給他們這些外人看的,對里院自己來說,就認那個“里”字!
它的意義,只是一個象征意義,從實用性上,與手術(shù)刀比起來差遠了。
但是如果要脫掉他們的臂章,那到底會發(fā)生什么,是否會讓場面再度失控,就很難說了。
畢竟這些人里面,可還是有主任醫(yī)師存在的??!
安井涼道:“奈良院長,看,我們又合作了一次,不是嗎?”
他真的覺得自己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拉攏誠意,在原先的計劃之中,奈良遙人關(guān)閉掉里十院的所有防御陣法,他也完成了他的約定,盡量減少傷亡?,F(xiàn)在,奈良遙人再次出聲提醒,避免了沖突的發(fā)生。
他知道,此時里十院的醫(yī)師能這么乖乖地聽話,仍由自己這邊掌控著局面,是有原因的。
奈良遙人說他一點都不了解里院,其實不對,對于里院,他是做過認真分析和研究的。
首先,陳日津和幾位重要的主任不在,這便是這些人最大的依仗。在他們的認知中,壓根兒就不會去想是不是被院長給拋棄了,而是覺得日本陰陽師不過如此,趁著幾位高手不在,跑來偷襲。然后便是奈良遙人的緣故。雖然他自己說威望不夠,但此刻他便是場中最高職位,他說的話,便是上級醫(yī)師的話,是需要遵囑執(zhí)行的。哪怕奈良遙人給出的命令,是亂命也無所謂,反正責任劃分明確,最后挨板子的,是你奈良遙人,而不是執(zhí)行命令的我。
至于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他沒有從任何一名里十院醫(yī)師的眼中,看出那種成為了俘虜?shù)那韬涂謶帧?p> 相反,從那些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種熟悉,但卻意義不同的東西。
那種眼神,在每晚父親站在庭院,望著自己后來又命人重新制作的“子君”牌匾時,總是會出現(xiàn)。
不同的是,父親的眼神更多的是屈辱,是想讓自己牢牢地記住自己是如何淪為笑柄,受到世人嘲笑的。
而這些人,他們的眼神,完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場合,因為那眼神中,居然帶著那么一絲幸災樂禍???
同樣都是仇視著對方,可這些人卻是有一種“請開始你們的表演”的感覺。
似乎此時此刻陰陽師越囂張,他們便越開心。
安井涼想到了一個中文詞語,捧殺。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可是,他們的這種自信和底氣到底從何而來?
里十院的人,此時此刻,不是不愿動手,而是不屑動手!
背叛自己的里十院醫(yī)師皆已被誅,而發(fā)動突襲時的首批陰陽師,也幾乎被全滅,只有一個人幸存了下來,但卻是重傷,雙臂雙膝被斬,丹田被毀。
換句話來說,只要手中有里院醫(yī)師血的,已經(jīng)全部都付出了代價。
想到這里,安井涼不由想起剛才奈良遙人的話,不自覺地,竟然感到了絲絲寒意。
先前還沒注意,以為完全是因為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加上突襲成功有效,而且有著奈良遙人的策應(yīng),才能如此迅速地控制住場面?,F(xiàn)在細想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里十院依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敢向他們舉刀的人。
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些既有著陰陽師的身份,也有著里十院醫(yī)師身份的日本優(yōu)秀青年從華夏里院進修回來后,會異口同聲地表示,在里院,你不能錙銖必較,但必須睚眥必報。
當時話傳到他耳朵里時,他覺得有些無法理解,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的中文學得不夠好,還不能完全區(qū)分這兩個成語之間的區(qū)別??珊髞硭磸筒殚?,覺得其實意思相差并不大,為何一個不能做,一個必須做?
現(xiàn)在,他明白了……
這些人,已經(jīng)把他們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便要看院長和副院長的態(tài)度了。
而現(xiàn)在既然院長不在,副院長又是這個態(tài)度,那么就不妨坐下來休息休息。
他已經(jīng)看到,隨著奈良遙人的步步走近,有三個正圍坐在一起斗地主的里十院年輕醫(yī)師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像是考試時被巡考的老師抓住正在作弊的學生一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這三個人,有兩個,都是日本人……
奈良遙人見大家都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重重地嘆了出來,道:“當年,我去里八院進修,學到了一個詞,忠義兩全。這些年來,我反復在想,什么是忠,什么是義。到了后來,問題又變成了,哪邊是忠,哪邊是義?最后,卻發(fā)現(xiàn),哪邊都是忠,哪邊都是義。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是這里的土地把我養(yǎng)大,我不能不忠。我奈良家,雖然只是一個小的陰陽師家族,可也廣交好友,今天當中你們好些人,我也都認識,我不能不義??衫镌耗?,我一個外人,而且有著陰陽師的身份,依然對我傾囊相授,甚至最后還讓我走到了副院長的位置。時代在改變,里院的目光卻從來都不狹隘,他們睚眥必報,但從不牽連無辜。我知道,里十院對我有所保留,很多東西,我沒辦法接觸。但是,每一座里院都是如此,院長和副院長之間,所掌握的東西,是有差距的,只不過在里十院,因為我身份的原因,更明顯一些罷了。所以,對里十院,我也不能不忠。這些年,我在里院,認識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你們肯定不知道,整個里院里面,我最煩的是誰?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居然是遠在本土的里六院院長廬天町。他三天兩頭,就會來誘騙我,說拿他的院長位置和我的副院長位置換,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像廬院長這樣的人,為什么四十好幾了卻還沉迷于動漫游戲。雖然他滿口胡謅,說得天花亂墜,可其實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就是奔著秋葉原來的。但是,我卻感受到了一種真。對里院,我也不能不義。我開始左右為難,因為我已經(jīng)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邊我都要忠,哪邊我都要義??墒?,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我不僅做不到忠義兩全,我連其中之一,都做不到,我不僅一邊做不到,我兩邊都做不到。最后,不論是對里院,還是對陰陽師,我都只是一個不忠不義之人……”
“奈良遙人你個小樣兒!你個狗日的!你是不是虎?說話欠兒欠兒的!別以為老子拿你沒咒念!我朝比奈一心算是瞎了眼,認識你這么個人兒!你等著,等陳院長回來,看她怎么削你!”
一陣帶著東北口音的獅子吼,自遠方咆哮而來。說話的竟然是被帶下去了的內(nèi)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礃幼樱仓皇潜粠Я讼氯?,并未封閉靈識。
奈良遙人搖了搖頭,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
他說這么多,其實也不是想為自己開脫什么,僅僅只是想把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他不求原諒,也不求理解,他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他并不壞……
因為里院的二愣子們,最喜歡的,就是非黑即白,不好就壞……
他不喜歡這種簡單的二元論,因為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徘徊在二者之間。
那是一片霧蒙蒙的灰……
他沒有接朝比奈一心的話,他知道對方故意打斷他,就是在生他的氣,不想讓他表現(xiàn)得慷慨激昂,感覺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既然被打斷了,那就不說了吧……
奈良遙人轉(zhuǎn)過身,也望向了行政樓,那里有著他的辦公室,也有著陳日津的辦公室。
估計,今生,再也不能走進去了吧……
突然,自行政樓的上方,憑空閃現(xiàn)了兩道白光,一瞬間就又消失不見。
所有的人都被這異象給吸引住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行政樓的上空,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然而,靈識鋪展過去,卻什么也沒有。
接著,白光又再次出現(xiàn),一閃而過,無跡可尋。
然后白光閃現(xiàn)的越來越頻繁,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并且開始傳出了蜂鳴之聲。
奈良遙人皺著眉頭,和所有人一樣,充滿著疑惑。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大變。
一旁的安井涼立刻道:“奈良院長,出了什么事?。俊?p> 奈良遙人喃喃道:“這……就是你要的死戰(zhàn)不退……”
然后僅僅過了一秒,奈良遙人便立刻雙膝跪地,死命地對著行政樓方向磕頭,大聲道:“陳院長,憐惜無辜生靈!我奈良遙人,愿身死謝罪!死后,愿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不管他如何的用上獅子吼,他一人的聲音,終歸太小。
他這句話瞬間就把所有的里院醫(yī)師都點醒了。
“陳院長!立刻動手!我等也愿陪院長一起魂飛魄散!”
五百多名里院醫(yī)師的聲音,將奈良遙人的聲音給淹沒了。
血色預案,在任意一座里院,排第一的,都是大陣誅仙,也名當歸。
當歸當歸,應(yīng)當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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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貓獸
今天聽急診科聶楓說了件出120急診的事情,是自殺的,聽得我毛骨悚然。珍愛生命,熱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