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五回 不言之教無為開蒙，燎原之火星星點起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秋去冬來，寒來暑往。忽如一夜之間一年過去。

　　獨孤練劍熱忱依然持續(xù)不減，早已將之前所學(xué)劍法耍得滾瓜亂熟，已經(jīng)到了自己無法進步的地步，瓶頸難以突破。

　　近日來獨孤開始專注于自創(chuàng)劍法，自己漸漸入了迷，著了魔。林子里各自動物的動作招數(shù)他都一一借鑒，水陸空中各種動物獵食和逃脫動作都是獨孤研究的對象，白鶴與老虎的玩鬧自然被獨孤轉(zhuǎn)化為虎鶴雙形的劍招。

　　無盡的自然有無盡的真理，獨孤開始廢寢忘食起來，不舍晝夜，只爭朝夕，生活毫無規(guī)律，常常黑白顛倒。他還根據(jù)老人的醫(yī)術(shù)，自己胡亂推導(dǎo)內(nèi)力，加之現(xiàn)在更是青春之期，氣血紊亂，經(jīng)脈不通，大病了一場，小小年紀竟然吐起血來，昏睡不醒。

　　病來如山倒，獨孤渾身發(fā)燒，時而覺得熱一會兒又覺得冷，幸好白發(fā)老人及時的診治。老人先是在獨孤后背幾處穴位上按了按拍了拍，再用針灸的方式在獨孤身上扎了384顆銀針，這銀針細如發(fā)絲，長度可以貫穿胸口，每刺入一針老人都是在左手上撩一撩，好似手上有火一般，再用右手插針。老人動作不快，獨孤不自覺的將針法想象成劍法，記下了每個銀針的穴脈位置。針灸后，老人告訴獨孤好好的趴上一天，警告說亂動經(jīng)絡(luò)會斷，今后便無法練武。

　　獨孤這才老老實實的趴著閉目休息，這時小雕和白鶴又鬧了起來，獨孤感覺身后的銀針有的發(fā)熱有的發(fā)冷，隨著白鶴和小雕的打鬧，這銀針的冷熱也發(fā)生轉(zhuǎn)化，渾身的氣血也開始規(guī)律的運作著，時而奔放，時而舒緩，有暖流有寒流，層層交錯運轉(zhuǎn)，感覺舒服極了。獨孤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力在大幅提升，而且不斷的提升似乎沒有盡頭，慢慢的遠遠超過了自己想像的盡頭……不知不覺睡著了。

　　獨孤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白發(fā)老人在舞劍，這劍時而快如閃電視線無法捕捉，時而劍如插入墻壁里紋絲未動，身行卻變化出無數(shù)個，簡直真假難辨。獨孤開始記老人的劍招，這劍法變換莫測，虛虛實實，劍法氣象萬千，劍氣鬼神難敵。獨孤努力看著記著，先是記住了八招，后來記得四招，后來是兩招，后來只剩一招……猛的一下醒來，發(fā)現(xiàn)老人正端著一碗熱湯遞給獨孤，獨孤一口喝了下去，并不難喝。

　　老人指著旁邊石盤讓的銀針，道：“這就是你身上拔下的，看看銀針有的黑，有的紫，這是銀針拔出的你體內(nèi)毒氣，也是你劍法不純導(dǎo)致的毒氣。”

　　老人將這石盤放到洞頂光下，陽光正好可以照射里面的針，獨孤遠遠一望，那銀針上的毒血看上去就就惡臭難聞。

　　須臾間，老人已經(jīng)將煮好的飯遞到他眼前，獨孤一下跳了起來，吃起了飯，邊吃邊對老人講起了夢中之事。

　　老人道：“哈哈，我曾經(jīng)也做過黃粱一夢，在那夢中有所領(lǐng)悟，這才舍棄仕途潛心修道的。你真是練劍瘋魔了，把我拔去銀針的動作看成了劍招……哈哈哈！”

　　獨孤道：“您看我最近的劍招可有長進？”

　　老人道：“你總是抱著初學(xué)者的心態(tài)練劍，保持好奇心，不受固有觀念的約束，這是件了不起的事。繞過了經(jīng)驗，跟著你的直覺和好奇心走，必會有不少創(chuàng)新之舉?！?p>　　獨孤無奈道：“我可不是初學(xué)者，只是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而已，要不咱倆試試，我來做兩個木劍，免得傷了你?！?p>　　老人道：“不好，我可不想跟世界上最頑強的少年動手。我只想在我的醫(yī)藥領(lǐng)域安分守己，你還是自己在你的劍海里拼殺吧。”

　　獨孤道：“哈哈，這個‘最頑強’我還是不敢當呀！”

　　老人道：“你是最頑強的少年，不是我見過的最頑強的人。你在劍道上有百折不回之真心，將來必有萬變不窮之妙用。哈哈哈！”老人這時眼里浮現(xiàn)出一個人物，是那個最頑強的人。

　　獨孤嘆了口氣道：“看來在你眼里我還是沒有進步，就是個不入門的初學(xué)者?！?p>　　老人道：“非也非也，我看你自創(chuàng)的劍招逐漸化繁為簡了，至繁歸于至簡，這是個了不起的進步。我今天已經(jīng)跟你說了兩個了不起了，哈哈！”

　　獨孤道：“我覺得劍法一開一合，一陰一陽，如同墻壁上的八卦，只需要六個爻組成了六十四卦，卦與卦之間相互配合就千變?nèi)f化了。我想自創(chuàng)的劍法也就分六十四類，只要相互配合，大羅神仙也會被我抑制住，對吧？嘿嘿！”

　　老人道：“這想法了不起啊，但是你能不能抑制住大羅神仙我就不確定了。不過你吹牛的方式我很喜歡，有機會遇到我那幾位老朋友我也這樣吹吹看，試試效果，哈哈。但劍法到了一定的層次，需要知止，所謂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嘛?！?p>　　獨孤道：“恩，您是說過猶不及?！崩先诵χc了點頭，自從獨孤與老人待久了，獨孤就開始認為世上是有神仙的。

　　老人道：“人的一生時間有限，不要為別人而活。你之前總是被教條所限，那些心靈牢籠只是別人制造的虛無觀念，不要活在別人的觀念里，別人的觀念是一種魔法，障目遮心，追隨自己的內(nèi)心，才能自在逍遙。你要聽從內(nèi)心的聲音，永遠不要讓別人的意見左右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也包括我的意見。去追隨自己的心靈和直覺，只有自己的心靈和直覺才知道你自己的真實想法，其他一切都是次要。人從虛無中來，總會灰飛煙滅，留下的也就只有赤子之心的想法了……”

　　獨孤道：“恩，我記住了?？磥磉@劍法的道理和醫(yī)藥的道理也是相通啊，我覺得您的話很有道理。”

　　老人道：“道就是沒有界限的東西，它的邊際在你思維的盡頭處。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道包含宇宙自然萬物，大到無邊，小到精微，有無相生，無中生有，有復(fù)歸無，變化萬千，無窮無盡。不明白的人永遠不明白，明白只是瞬間的事，解釋是無用的。得道，也只是瞬間的事，可人們只關(guān)注雞犬升天，得道之事卻忽略，舍本逐末了……”

　　獨孤到：“很多人都被蒙蔽了，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干什么有意義。每天都做著豬的夢想，睡覺自然醒，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只能死的不明不白。我是幸運的，我只想當劍客，別人怎么樣我才不管，即便我被人打敗了，我也只是個劍客，我干不了別的?！?p>　　老人笑道：“好啊好啊，哈哈！孩子，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啊，你將來會明白的，哈哈哈！”

　　獨孤這才發(fā)覺自己身體恢復(fù)如初了，老人真是神醫(yī)，竟然讓自己病去如山崩般迅速，獨孤謝過了老人。

　　吃過飯，獨孤感覺自己完全好了。拿起劍來，頓感心曠神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無法想起夢中的任何招式。這時的獨孤還不知道老人的銀針已經(jīng)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和全部純陽命脈。此后獨孤學(xué)任何東西都比之前快很多，自己的劍法悟性也到了讓自己深不可測的地步。

　　此后的時光，獨孤再也沒在夢中見過老人的任何劍法，自己也再未病過。

　　現(xiàn)在已是隆冬時節(jié)，但這洞中不知為何，常見恒溫隔絕四季，而且極度的安靜，只是偶爾有外面鳥鳴之音傳來。這一日，老人問獨孤，我要配置一味藥，缺了熊膽不能配置，問他可敢去取？

　　獨孤跳起道：“為何不敢？”

　　這山上有熊獨孤是知道的，既然老人要熊膽治病救人，自己一定要達成目的。

　　獨孤先讓小雕出發(fā)去找熊洞位置了。

　　此時小雕回來告知已找到熊冬眠的山洞。獨孤拿劍，與小雕一同出發(fā)去那山洞，穿過厚厚積雪，見一山洞，洞口已經(jīng)被雪堵住大半。獨孤讓小雕在外面等，自己要獨自進去。獨孤用手扒開雪，走了進去，拿出火石，點起火把走向深處。見山洞中隱隱有呼吸聲，往里走近一看，果然有一大一小兩只熊，都已睡去，此時殺掉大熊也是簡單的事。獨孤持劍在手，見兩熊穩(wěn)穩(wěn)睡著，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世。自幼如水中浮萍，被父母所棄，幸好被純陽宮一位長老所救，在純陽宮中孤苦伶仃成長。獨孤看到師兄弟們大都是有父母的，只是來學(xué)習(xí)武藝。映雪師姐也是滅門中唯一幸存的孤兒。映雪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想著心事，看著眼前兩熊，待春天，活著的熊無論是大熊還是小熊，都是悲傷的事情，生于天地之間，物同人理，獨孤不忍下手，遂和小雕離開熊洞，并用雪掩好洞口。

　　獨孤將原委告與老人，老人笑道：“嗯，你對熊能一視同仁，難能可貴，孟子云仁者無敵矣。放心吧，孩子，我還有其他辦法可以代替熊膽，你去休息吧?！?p>　　冬去春來，寒來暑往，展眼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再有三個月就可以下山了。

　　現(xiàn)在獨孤已經(jīng)是17歲的少年，比來之時高大健壯了不少，少年已長成。只是身上破破舊舊的，縫縫補補，倒像個小叫花子。

　　而白發(fā)老人卻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一樣的精神矍鑠，仔細回憶好像是更年輕了。就是有時他口中念念有詞，說的話云里霧里不知所云，老人依然每天寫著藥方，讓白鶴帶去。

　　閉關(guān)三年，外人看來簡直是三年牢獄之災(zāi)，卻是獨孤有史以來最開心的時光。獨孤現(xiàn)在知道了那三只老虎并不傷人，是白鶴的朋友。所以近一年來有人送米了，一個月一次，送米師弟先被小雕發(fā)現(xiàn)，獨孤再去接頭。獨孤每月就是盼著送米的師弟講講外面的故事。送米師弟說映雪幾次想來看獨孤但是女弟子不能進入思過禁地也是一條很嚴重的門規(guī)，送米師弟還說映雪現(xiàn)在直接和掌門人學(xué)習(xí)劍法了，現(xiàn)在武功進步很大，獨孤為此高興。獨孤讓這師弟傳達自己過的非常好，冬暖夏涼很好。純陽宮其實沒有其他人這樣被罰的人，以前有過幾次都是罰幾個月，超過一年的都偷偷跑下山去自退門戶了。

　　每次小雕捉了野物，獨孤都在懸崖上的小溪里洗干凈，只取下大腿或其他部位的活肉，其他雜物小的扔到溪水里喂魚，大的就讓小雕去引來那幾只老虎，獨孤將大半的鹿肉和山羊肉從絕壁上拋到下面，三只老虎片刻便會叼走吃個干干凈凈。

　　這樣干幾次，獨孤覺得很有樂趣，獨孤和小雕挺喜歡在絕壁之上喂養(yǎng)老虎的。幾只老虎也漸漸熟悉了獨孤，有時獨孤吹樹葉換來小雕，老虎也會隨后奔來。區(qū)別是，若是沒有肉喂它們，它們就各自里去了。

　　有幾次小雕講給獨孤，它在思過禁地發(fā)現(xiàn)一行神秘的人，各拿刀劍，看穿著都是輕便的衣服，都蒙面，好像是尋找什么。小雕說他們逐個查看山洞，好像是在找自己，小雕聽到他們說殺殺殺的話，告訴獨孤他們不是好人，有一次他們夜間來，找到了熊洞，被熊追著跑，一個人被熊拍斷了脊柱。

　　這一次小雕在山腳下又發(fā)現(xiàn)了他們，飛來告訴獨孤。獨孤從絕壁下爬下，想看看這行人到底要干什么。獨孤因為地形熟悉，繞道了他們身后，偷偷的跟蹤他們，聽他們對話。

　　但聽其中一個高大蒙面大漢道：“這山跟他媽迷宮一樣，山洞也數(shù)不過來，不知道哪小子到底藏哪了?！?p>　　另一個較瘦的蒙面人道：“是啊，這錢真他娘的不好賺，都來了五六趟了，還沒見到人影，豺狼虎豹到是都遇到了。”

　　高大蒙面人又說：“我看這活當初不該接，殺一個山里的毛小子人家能出一萬兩，咱們應(yīng)該想到不是那么好賺的，弄不好咱們誰被老虎吃了，要不就被這山里什么毒蛇給咬死?！?p>　　這瘦謀面人又說：“是啊，我感覺準，這山里邪性的很，咱們每次來不是遇到老虎就是遇到熊?！?p>　　高大蒙面人道：“要不咱們再到絕壁上看看？”

　　瘦蒙面人道：“算了吧，上次新來那小子就被老虎咬了，回去就死了。熊更可怕，那次一巴掌就拍死一個，只拍死了也不吃，不知道這些禽獸咋想的。你沒看到絕壁下那血跡，那是虎群的餐座。”

　　高大蒙面人道：“是他娘的邪啊，老虎都是單獨行動道，這里老虎拉幫結(jié)派，還是少見的白斑老虎。就最后這一次吧，咱們爬上絕壁看看?！?p>　　瘦蒙面人硬著頭皮點點頭。

　　獨孤跟著他們來到了絕壁下，這時并沒有老虎，他們十幾個人開始往上爬，已經(jīng)爬了有兩丈高。這時但見白鶴從一邊飛來，一瞬間，十幾個人都被白鶴扇動翅膀拋下了絕壁，這些人摔下仰翻在地，有的人已經(jīng)摔折了腿。這時只留著那個高大蒙面人在絕壁上。這蒙面人已經(jīng)爬了快有三丈了，正好到了那個可以棲身的小洞穴位置，大漢鉆到洞中棲身躲避白鶴。

　　這時就聽絕壁下樹葉沙沙被摩擦的聲響，一只白斑猛虎無聲無息的飛快的竄到了絕壁上，利爪在絕壁上連抓幾下，竟到了小洞穴的高度，再用利爪把那大漢從洞中抓了出來，落地后就一口咬斷大漢的脖子，鮮血奔流。老虎拖著那大漢回到了樹林中消失了，地上血水如同細流。眾人被這一幕嚇傻了，膽子大的都跑了，摔折腿的也都單腿蹦著跑下了山。

　　獨孤看到這幕也是心驚肉跳，獨孤也明白了那天自己救下白鶴完全是無用功，白鶴和幾只老虎關(guān)系本是好朋友。獨孤認定這群人圖謀不軌，不是什么好人，也沒有把事告訴白發(fā)老人，覺得他們不敢再來騷擾了。

　　還有三個月，就可以見到映雪師姐了。獨孤每天的心情無比暢快，想到過幾個月就要離開了這石洞，離開老人，獨孤很是不舍，趁現(xiàn)在老人與白鶴出去了，獨孤收拾起來房間來。這房間也沒太多物品，就是堆滿墻的書積如小山。

　　獨孤將書一本一本整理好，一不小心，一本舊書從手中一摞書中滑落，獨孤一看，頓時大驚，書皮上寫著《純陽劍法》，獨孤忙拿起書，打開一看，果然是純陽劍譜，心中砰砰砰跳個不停。

　　這是全本的純陽劍譜，九九八十一章一頁也不少。獨孤大恨為何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書。獨孤將這劍譜揣入懷中，又一本本的檢查全部圖書，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武功書籍。一共三百多本書，獨孤一一曬遍，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書籍。

　　獨孤大喜，一面看書一面讓小雕出去請白發(fā)老人回來。

　　獨孤練得入迷，老人歸來也未發(fā)現(xiàn)。發(fā)覺時將此事告知老人，老人拿書一看，老人也意外怎么會有本武功書籍，說是可能是白鶴在哪里找到帶來的。

　　獨孤即刻練起，對書愛不釋手，每天看一點便將書好好的藏在老人的群書中間，怕帶在身上會損害寶書。

　　這日，老人外出采藥，獨孤在洞口練劍法等老人，小雕和白鶴在洞內(nèi)玩耍。

　　獨孤練劍入了迷，完全無視外物一切，劍風(fēng)呼呼刮起了落葉。無數(shù)次的練習(xí)所學(xué)的純陽劍法，不厭其煩的無休無止。不知過了多時，突聞到煙霧味道，回頭一望，見是洞中冒出，想來必是洞中起了大火，獨孤飛速向山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