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仁德信義皆成醉,碎肝腸,落鳳心傷淚(2)
陳到一人趁著天黑悄悄摸到涪城高樓之上,看著稀稀拉拉的幾個守城士兵,連續(xù)以三次“頓所訣”便悄然來到了城樓上的議事府外,看著里面亮著幾盞小燈,心道:“這里的防守不緊不慢的,還真是不怕主公突然襲擊?!焙敛华q豫便一個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房內(nèi),順手一推便將房門關(guān)上。
“誰······嗯?你是······”里面兩個身著盔甲的將軍本來還奇怪怎么有人鬼鬼祟祟的進(jìn)來,一看陳到便全都愣住。陳到看著兩人,也愕然道:“你們不是那楊懷和高······高沛嗎?怎么······”這才明白過來,法正、孟達(dá)和高沛當(dāng)初帶百姓投奔西川,半路遇到羌兵戰(zhàn)斗,結(jié)果搭救了楊懷,一起逃亡了西川。他們本來就有些能力,受到了劉璋的任用也不怎么難理解。
“你認(rèn)得我們?”高沛道:“那你果真便是那陳叔至了?”楊懷也道:“你······你真是陳兄弟?”立刻湊過去問道:“陳兄弟,這么多年了,你過得怎么樣?還有我們家大公子,他還好嗎?”
陳到一聽他問起蒙玄,心里頓時也難收起來,長嘆一聲道:“蒙玄他······他早就不在了。”
“什么?”楊懷吃驚道:“那廖艾和張先他們呢?”陳到只是搖了搖頭,并不回答。楊懷便明白過來,慘然坐倒,兩眼無神的自言自語道:“為什么······”陳到道:“不必惋惜這么多,廖艾和張先兩人都是為了保護(hù)蒙玄,才會犧牲自己。只是可惜,多年之后,蒙玄不再是過去的蒙玄。長沙太守韓玄你知道吧?那便是蒙玄。”
“大公子?”楊懷吃驚道:“大公子就是傳聞里那個殘暴不仁被手下斬殺的韓玄?這······這不可能吧?!标惖絿@道:“他和你我分別了差不多十年,其變化都不是我們能夠想到的。”高沛看著陳到身穿盔甲,后背寶劍,忽然疑惑道:“陳叔至,你怎么會到來這里?你······也是將領(lǐng)嗎?”
“不錯。我是劉備手下護(hù)衛(wèi)。”陳到道:“今日我家主公和你家主公會面,我只是在最后出來看了看情況?!睏顟押透吲鎸σ曇谎?,高沛道:“陳叔至,我們也不得不說,即便你家主公真不想傷害我們主公,可你的部分同僚依舊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我們主公。今日之宴我們看的都清清楚楚,此等作風(fēng)與劉備往日里仁德信義根本不相符,你可得好好勸勸,否則對兩家都沒有好處?!?p> “這是當(dāng)然?!标惖近c了點頭,卻說不出附和的話來。他本來打算不管里面的人是誰,便毫不留情的出手將他們斬殺。但是一看這兩個十多年未見的熟人,一時間根本下不了手,只得道:“總之你們兩個行事小心些,非常時期非常應(yīng)對就是。”便推開門逃命似的奔走。楊懷和高沛還沒來得及留他,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一時間也疑惑不已。
楚晴正在房內(nèi)收拾東西準(zhǔn)備前往葭萌關(guān),忽然看著陳到搖搖晃晃的回屋,一副失神的樣子,心里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叔至哥哥,怎么樣?”
“為什么?”陳到忽然掩面喝道:“這是為什么?”猛然抽出白毦劍直插進(jìn)身前地板之中。
楚晴不解其意,但是看著白毦劍干干凈凈并無一絲血色,已經(jīng)猜到陳到并沒有下手,便笑瞇瞇的道:“叔至哥哥,晴兒就相信你不會一直錯下去?!?p> “什么?”陳到揉了揉眼睛道:“我什么錯了?”楚晴握著陳到雙手道:“這次叔至哥哥你做的不就對了嗎?你沒有殺了他們吧?”陳到道:“楊懷和高沛······我們之前相識,他們也沒做錯什么,何必殺了他們?”“那就對了。”楚晴笑嘻嘻道:“叔至哥哥前面可是誰都不放過,可不管是不是好人,可不管以前有沒有交情的。這次見到他倆卻沒有下手,不就是叔至哥哥意識到了以前的錯誤嗎?”
陳到嘆了口氣道:“我這輩子錯的太多了。晴兒······若是我真的做錯事,你會跟著我嗎?還是像今日一樣,企圖將我罵醒?”楚晴反身坐到陳到身邊,彎折他的左臂道:“叔至哥哥,若是你一意孤行,那晴兒便會隨你一同走下去,就是再困難的結(jié)果,晴兒也會和叔至哥哥一起接受。但晴兒不會放棄阻攔叔至哥哥,晴兒會盡力讓叔至哥哥去做對的事情?!?p> 陳到在楚晴額頭上深深一吻,將她攬到懷中,柔聲道:“晴兒,我以后一定盡力理解你。我生來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該是這般沖動之人。除非主公之令,否則······我一定忍耐著?!?p> “主公之令也不行啊。”楚晴嘆道:“主公今日不許大家下手,更多的不是因為其仁義,而是考慮更多。他日有機(jī)會,他一定不會放棄進(jìn)攻的機(jī)會的。即便是主公的命令,叔至哥哥你也要毫不猶豫的去執(zhí)行嗎?”
“為將者,豈有抗命的道理?”陳到道:“既然主公之命都有他自己的考慮,那我便只能遵從?!背缯A苏Q劬Φ溃骸澳侵鞴拿钍清e的呢?”陳到一聽,低著腦袋想了半天,終究還是道:“那么錯誤的責(zé)任便由我承擔(dān)吧?!?p> “你這又是什么話啊。”楚晴不高興道:“既然是可以避免的錯誤,何必又讓自己去承擔(dān)責(zé)任?叔至哥哥你必須得有自己判斷決定的能力,即便是主公的命令,你若是認(rèn)為是錯的,你也可比不去做?!?p> “為將者,豈有抗命之理?”陳到搖頭道:“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知是錯的,卻也不得不去做?!薄笆逯粮绺纾氵@樣做是怕什么呢?”楚晴不解道:“抗命說到底不也是為了主公好嗎?難道主公還會懲罰你不成?就算是懲罰了,我們做了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受點罰又算得了什么呢?叔至哥哥,你不會是也在一起那些功名利祿了吧?”
“哪里的話!”陳到無語道:“別人可以這么說我,可晴兒你不能?!背缈粗惖接行┘拥臉幼樱B忙對著他一吻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叔至哥哥。今天叔至哥哥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一些錯誤并且加以改正,應(yīng)該是值得慶賀的才是,我們就不為別的事情爭論不休了?!眱扇诉@才放松下來,一起收拾東西準(zhǔn)備前往葭萌關(guān)。
過了個把月,劉備這些日子一直在葭萌關(guān)一帶廣樹恩德、招攬人心,在西川的名聲也逐漸起來。龐統(tǒng)便又邀法正前來商議向成都進(jìn)軍一事。
龐統(tǒng)建議以曹操將攻江東為名,向劉璋借取兵馬錢糧。法正道:“恐怕楊懷和高沛會報告皇叔在葭萌關(guān)的一舉一動,劉璋若是有所警惕之心,便不會給予兵馬相助?!?p> “這不正中下懷嗎?”龐統(tǒng)道:“主公與孫權(quán)聯(lián)合抗曹,兩家乃唇齒相依。孫權(quán)被曹操進(jìn)攻,主公理應(yīng)相救?,F(xiàn)今主公在西川幫助劉璋防備張魯,劉璋若是不給援助,豈不是失了道理?到那時候,我們便有了進(jìn)軍涪城的理由。”
“這理由恐怕還是不太夠?!狈ㄕ溃骸叭羰悄芤⒊鞘貙⒋虤⒒适灞蛔ィ侥菚r候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出兵理由?!标惖皆谝慌砸苫蟮溃骸靶⒅?,你的意思是讓楊懷和高沛······”法正點頭道:“不錯,他們乃是涪城守將,若是皇叔催軍離川返回荊州,他們勢必會來相送,到時候栽贓他們不在話下?!?p> 陳到更是不解,等會議散了之后,便主動找到法正道:“孝直,楊懷和高沛不是一直與你相識嗎?怎么這次要犧牲他們?”法正搖搖頭道:“我又何嘗想要傷害他們?但他們沒有追求,區(qū)區(qū)守衛(wèi)涪城,便不思進(jìn)取。劉璋怠慢我們大部分人,他們也毫不在乎,只顧著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了。若是平常,這種想法沒有問題,但如今之亂世,沒有居安思危的想法,是很難存活下去的。叔至,非是我想要傷他們,只是這是唯一的計策方法了。”
陳到嘆道:“話說的沒錯,但真要殺他們,實在是有些······”法正安慰道:“時候還沒到,一切都有轉(zhuǎn)機(jī)。說不定劉璋還就答應(yīng)了皇叔的要求也未可知。這樣好了,我再去和楊懷他們談?wù)?,干脆讓他們幫皇叔說話,讓劉璋給予更多的兵馬援助?!?p> 過了數(shù)日,派去成都的使者回來報告,劉璋不答應(yīng)劉備萬余人馬的要求,僅僅撥老弱軍四千,米一萬斛,并加令楊懷和高沛緊守涪城。劉備當(dāng)時就勃然大怒,將劉璋的使者趕了回去,立馬召龐統(tǒng)商議對策。
法正這時也找了陳到,道:“可惜楊懷那家伙不聽我的勸告,非要回成都向劉璋建議,防備劉皇叔。現(xiàn)在好了,劉皇叔只怕會更加堅定攻打涪城的意思?!?p> “明白了?!标惖降溃骸翱磥硭麄z這次是兇多吉少了,孝直,如果我和他們相遇,究竟該怎么做才是?”法正嘆道:“叔至你馳騁疆場這么多年,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想法才是,你的看法恐怕比我這么個書生文官要強(qiáng)得多。你的內(nèi)心覺得你該怎么做,你便照做就行?!标惖降溃骸叭羰侵鞴珜⒘?,那我便只能遵從了。倘若有放他們一馬的機(jī)會,我一定放他們一條生路?!?p> “如此最好?!狈ㄕ驳溃骸八麄冸m然忠于劉璋,也算是忠心之至。我與他們雖然將走上不同的道路,卻也不忍他們落得悲慘下場。叔至啊,若是能放,便放過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