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公會里的布局?jǐn)[設(shè),簡單到可以稱之為簡陋。
整個建筑分上下兩層,上層是辦公的場所,下面就是一個大廳,最里面的一面墻上,掛著一張張代表懸賞和委托的羊皮紙,墻邊站著講解的人——很多冒險者不認(rèn)字,得有人讓他們明白內(nèi)容。
十幾張木桌擺在大廳各處,椅子散得到處都是,帶著武器、穿著各色衣服的冒險者三三兩兩的聚著,他們談笑吵鬧,乍一看就像是一件酒館,實際上,空氣里真的有很重的酒氣。
無論桌子還是椅子,都是硬木制成,粗糙、厚實,既耐摔又耐砸。
在鄧恩走進(jìn)來的瞬間,一張椅子從他的頭頂飛了過去,砸在對面的墻上,發(fā)出“咣當(dāng)”一聲。
“門德斯,你瘋了!”椅子落下的地方,站著一道瘦削身影,是一名游蕩者,他個頭不高,為了躲避椅子而彎著腰,兩手握住了腰間的匕首,作勢要拔出來,“瞧你這爆脾氣,我和莉娜真的沒什么,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嘿,你忘記在迷霧山脈里,我們……”
鄧恩停下了腳步。
緊接著一個大嗓門從里面?zhèn)鞒鰜怼?p> “你以為我是瞎子和聾子嗎!你不會感到羞恥嗎!莉娜可是杜勒的女兒!”
鄧恩立刻腦補(bǔ)了一出狗血戲。
這里從不缺乏沖突,似乎每天不爆發(fā)幾場斗毆,冒險者們就無法發(fā)泄旺盛的精力。當(dāng)然,酒館和澡堂,也是他們時常光顧和消耗精力的場所。
搖搖頭,鄧恩打算無視沖突,先辦正事,可等他見到大嗓門的主人后,卻愣住了——
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個強(qiáng)壯但低矮的男人,身高大概不到五尺,最多一米五出頭,膀大腰圓,強(qiáng)壯而臃腫,淺褐色的皮膚像是把泥土抹在了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男人那一頭紅發(fā)與垂到胸口的長須,比起身上滿是臟污的鎖甲,他的頭發(fā)與胡須明顯經(jīng)過精心打理。
這個揮舞著斧頭的低矮身影,與鄧恩記憶中的一個種族重疊到了一起。
矮人?
他立刻在記憶碎片中翻找起來,很多埋藏得很深的細(xì)小片段,頓時被挖掘出來。
前任鄧恩對冒險者的態(tài)度十分矛盾,有畏懼也有鄙夷,他每次過來,甚至不愿在一樓停留超過一分鐘,等從老喬納森或其他什么人手上討到一兩枚銀幣后,就會立即離開。
模糊的記憶無法提供足夠的信息,但至少可以讓鄧恩進(jìn)一步確定,這個世界確實有與眾不同的一面。
“矮人、半精靈……看來,冒險者的種族并不單一?!编嚩饔X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朝人群掃看了幾眼,目光鎖定在一個纖細(xì)的身影上,視線掃過那個人的腦袋側(cè)面,入眼的是一雙細(xì)而長的耳朵,耳朵尖兒是真的尖。
另一邊,矮人門德斯和他的“隊友”已經(jīng)打了起來,兩人鬧出的動靜,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不過還是有人注意到了鄧恩,畢竟鄧恩背后的大包裹也很吸引眼球。
有幾個人當(dāng)即碰了碰同伴的肩膀,指了指鄧恩,很快,越來越多人看到了鄧恩,紛紛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是喬納森的那個兒子,好像叫鄧恩,對了,老騎士戰(zhàn)死了吧?”
“當(dāng)然,碰到了弗蘭基坦的精銳騎兵,他的死訊我一點都不意外,可惜的是,被邊境伯爵雇傭的傭兵團(tuán)也損失慘重,我有個朋友在里面。”
“鄧恩來公會,肯定是來求助的,沒了喬納森,可憐的鄧恩什么都做不成,但他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可不會讓人有好感,嘿,威廉來了,等著看好戲吧!”
作為公會的負(fù)責(zé)人之一,吟游詩人威廉有雙如水晶般剔透的藍(lán)眼睛,一頭飄逸的淡金色長發(fā),他走下樓來,英俊的面容瞬間吸引了大部分女性的目光。
“兩位,你們知道規(guī)矩的,希望你們能到外面解決恩怨,”吟游詩人來到矮人和雙刀游蕩者面前,“當(dāng)然,如果想發(fā)布任務(wù),讓別人協(xié)助作戰(zhàn),公會可以馬上接受委托,而且打八折,不過我有個友善的提議,希望兩位能冷靜下來,把事說清楚,用嘴解決問題,而不是用斧子?!?p> “這事和公會沒關(guān)系,你不要插手!”門德斯扭頭吼了一句,然后一斧頭劈了下去。
“我認(rèn)為威廉這個提議不錯!”雙刀游蕩者苦笑一聲,他的兩把匕首交叉在頭上,擋住了劈砍,“門德斯,總得給我個把事說清楚的機(jī)會,不是么?我知道你是個死腦筋,但想要打架,干嘛挑這個時候呢?別忘了,我們接下的那個委托還沒完成!”
有威廉出面,壓住了矮人的部分怒火,再被游蕩者一提醒,門德斯記起了些事,總算停下了手,只是矮人的嘴巴卻沒有停下來,一連串屬于矮人的咒罵傾瀉而出,讓游蕩者面色難看起來。
威廉保持著笑容,像是一個旁觀者,直到他發(fā)現(xiàn)了鄧恩。
“鄧恩,你來得正好,喬納森的事大家都很遺憾,不過有些事要盡快處理,你既然來了,就跟我來吧。”威廉走了過來,收起了臉上都笑容。
鄧恩微微欠身行禮,點頭同意。
他能猜到一些威廉的心思,大概是不愿把公會的事,在公開場合提出來討論,正好,鄧恩也不愿把家事到處宣揚(yáng),所以一拍即合,快步跟了上去。
旁邊,穿著鎧甲的戰(zhàn)士低聲笑道:“看到了嗎,過去用鼻孔看人的騎士之子,居然也懂得禮貌了,我在公會見過他三次,這是唯一一次,他對威廉行禮?!?p> 不少人都笑了起來。
鄧恩眉頭皺起,努力不讓自己沖動,但他真的很想將背后裝滿了兵器的包裹,砸在笑得最開心的幾個人的臉上!
盡管是前任留下來的破事,可被人當(dāng)面議論了半天,像參觀動物園的動物一樣指指點點、品頭論足,還都是嘲諷和嘲笑,鄧恩再看得開,也難免心里冒火。
但考慮到目前的情況,他只能反復(fù)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些人說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倒霉鬼,以后自己可以慢慢扭轉(zhuǎn)名聲。
但他快忍不住了!
于是他加快了腳步。
可就在鄧恩走到樓梯跟前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樓上傳來——
“威廉,聽說鄧恩來了,真不幸,我想喬納森一定不會想到,他的死訊傳到家里,自己的兒子卻選擇第一時間趕來公會,說真的,在兄弟重傷昏迷的時候,卻只惦記著父親的遺產(chǎn),這真稱不上高尚!”這話說到最后,音調(diào)微微上升。
鄧恩一愣,他知道這種語調(diào),這在碎片記憶中出現(xiàn)過,在帝國、尤其是帝國北方,帶有弗蘭基坦口音的通用語,似乎是貴族交流的標(biāo)志。
不過,貴族不會親自經(jīng)營冒險者公會,更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毫無疑問,這是個模仿者。
在鄧恩的記憶中,喜歡用這種腔調(diào)說話的有好幾個人,其中包括了男爵大人,但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只有一位。
“約翰叔叔?!?p> 他抬起頭,看著樓梯上的那道身影,心往下沉,對方的話里可是充滿了惡意和武斷。
約翰·弗爾,這個老喬納森在公會最好的朋友,此刻面色嚴(yán)肅,冷冷的盯著鄧恩,他衣著考究,留著山羊胡,拿著一根拐杖,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
在鄧恩的計劃中,約翰·弗爾是可以爭取和求助的目標(biāo),但現(xiàn)在聽著對方的口氣、看著那個人的表情,鄧恩意識到,也許老約翰才是需要重點防備的人。
也許,出事之后,撕破臉最快的,就是原來的好友。
他這么想著。
約翰·弗爾個頭不高,所以他沒有走下樓梯,而是停在第三階上,這讓他能用居高臨下的方式,俯視鄧恩。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鄧恩,不得不說,你挑了個好時機(jī),我的老朋友走的太突然,他最好的孩子現(xiàn)在昏迷不醒,這給了你可乘之機(jī),但那個位子不是你可以染指的,我想你對這一點應(yīng)該很清楚!不要讓自己顯得太過卑鄙!”
老約翰表情嚴(yán)厲!
這話說得真是大義凜然,只是未免太先入為主了,沒有詢問,就武斷得下了定論,或者說,這個老家伙就是要給我貼個標(biāo)簽,要把我狠狠踩在地上折辱!
心里想著,鄧恩瞇起眼睛,壓抑許久的怒火漸盛,但他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違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
忽然,他聽到周圍有幾個冒險者在小聲的議論——
“約翰·弗爾選擇這個時候當(dāng)眾責(zé)備鄧恩,有什么目的?鄧恩是個壞小子,這不假,但老喬納森都死了,遺產(chǎn)遲早也要有歸屬的,早點、晚點,他操心什么?”
“這還用問?想堵住人們的嘴巴!他肯定想要搶奪基納家的法理權(quán),又不愿壞了名聲,真是個虛偽的老家伙!你信不信,老家伙馬上就會急著上樓,和其他人一起瓜分喬納森留下的法理權(quán)和財產(chǎn),這部分,他就不會當(dāng)眾表演了,而是在私底下定個契約什么的。”
“虛張聲勢罷了,老約翰走下來,就是為了給鄧恩扣帽子,來讓自己顯得正義一點,當(dāng)然,鄧恩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這么快就惦記著喬納森的遺產(chǎn)了?!?p> “嘿,伙計們,你們都看出來了,老約翰堵誰的嘴?”
“你以為人人都像我這樣睿智?這屋子里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明白,你看那幾個人,不正在嘲笑鄧恩?還有呢,老約翰的目標(biāo),其實不是咱們這些到處行走的冒險者,只是要借著咱們的嘴,傳播到鎮(zhèn)子上?!?p> 這幾句話,讓鄧恩腦中靈光一閃,使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或許固有的認(rèn)知,讓我陷入了思維誤區(qū),總覺得騎士地位不能世襲,所以公會里屬于基納家族的位子,肯定也保不住,但如果不是這樣呢?如果這個位子,在法理上,就該讓喬納森·基納的后代繼承呢?那么,覬覦者們會怎么辦?恐嚇,還是誘騙?”
得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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