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抱著暈過去的蘇幄極力奔跑,即便腿上的傷崩開流血也恍若不覺。
拐角處有人恰好推開后門出來,是個年輕的糕點師傅,正打算抽口煙透透氣,結果煙還沒點著,一抬頭就被來者不善的裴越迎面碰上,可給他唬了一下。
只見眼前的男人身上掛著彩,手上抱著一個女人,臉上有疤,眼中流露出一抹厲色,給他一種窮兇極惡的感覺。
他不自覺往后挪了一步,作出讓路的舉動,結果裴越朝他逼近,勢頭強硬地闖進店里的烘培間。
年輕小伙子被裴越這番操作整懵了,嘴里叼著沒點燃的香煙,一句“閑人勿入”還沒說出口就被搶了話頭。
來路不明的男人語氣不善地命令道,“關門!”
許是被裴越的氣勢震懾住,小伙子瞬間沒了對峙的底氣,隨手把后門關上,結果一回頭,一沓百元大鈔霎時俘獲了他的視線,驚掉嘴里的香煙。
“你什么都沒看到!”
陌生男人留下這句話,便帶著他的女人從正門走了,徒留小伙訥訥點頭。
門口收銀臺的老板娘隨意一瞥,對這種大白天摟摟抱抱的膩歪行為感到無語,見這對陌生的客人出了門方指責起來。
“小李你怎么回事呀,是不是又出去抽煙啦?不是說了很多次不給客人從后門進嗎?!看來這次得扣點工資讓你長長記性才行……”
小李對老板娘的話左耳進右耳出,默默數(shù)著那一沓錢,嘴角咧得高高的。
混入人群里的裴越密切留意周圍的情況,當目光落在懷里人安穩(wěn)的面容時,陰沉的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大掌狠狠捏了一把細皮嫩肉的大腿,蘇幄乍一痛醒,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涼氣,緩緩睜開眼,對上裴越奸人得逞的目光時有些不可置信。
這么幼稚惡劣的把戲……
他忽然松手,她的腳落到地上時還有些腿軟,險些摔在地上,幸而及時抓緊他的手臂才站穩(wěn)腳跟。
她瞪了他一眼,這時手上清晰傳來溫熱的濡濕感,她不禁一愣。
裴越目光一凜,把她的手扯下來攥在手里,繼續(xù)往人潮洶涌的地方擠去。
蘇幄察覺到他的異樣,回頭一看,不遠處有人正盯著他們的方向緊追不舍,那神情那勢頭怎么看都不像是游客,隱約有股較勁的味道,極有可能是兩撥人。
她回過神看向身旁的男人,在她暈過去以后一定發(fā)生了些激烈的爭斗吧。
然而,這一眼卻讓她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邊上建筑物的二樓走廊,正有人拿著望遠鏡,恰恰瞄準他們的方向,不知是哪路人馬。
她收回視線,垂眸看向腳下,裴越的步伐明顯沒那么利落敏捷了,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被圍追堵截,到時他的下場……
那批貨牽涉的關系鏈很長,足以攪得整個江湖風起云涌,這時候裴越橫插一腳怎能不成為漩渦中心,甚至還會殃及翟氏集團。
除非……
“你甘心被翟太利利用?”
女人微喘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里。
他瞪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手上力道隱隱加重。
“讓我猜一下,他想利用你得到這批貨又想獨善其身,所以跟你演了一場大戲,讓人以為你背信棄義,好摘干凈自己,最后坐收漁翁之利。這算盤打得真精?!?p> 相當于風險都是裴越抗,甚至隨時可能成為棄子。
但是,他會對翟太利唯命是從嗎?不見得。他也不是什么有奉獻精神的人,明知前路兇險還敢單槍匹馬把命押上,定是有些憑恃的。
“或者我應該換個說法,各取所需。能讓你這么鋌而走險,他到底許諾了你什么,滿足你的野心?還是恰恰只是因為我是你復仇道路上的突破點?”
裴越歪頭打量她,眼神愈發(fā)陰冷,他很少會正視一個人,尤其是女人。
“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我該給你分點解答?”
裴越?jīng)]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倒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了。
“蹲下來?!?p> 他額頭滲出一層薄汗,緊緊拽著她半蹲下來,借人海模糊那伙人追蹤的焦點。
耳邊鑼鼓喧天,兩人已經(jīng)順著人流進入塔祈廣場中央,這里正在進行著熱烈的“送彩頭”環(huán)節(jié)。
抬眼一看,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個大水缸和顏料盤供人“送彩頭”。
周圍的歡呼雀躍的人臉上身上五顏六色,手里或拿著水槍或拿著水瓢,往人的身上潑水,當真熱鬧得緊。
蘇幄這才知道,原來這還是個另類潑水節(jié)。
于是,兩人避無可避地一路收獲別人熱情的洗禮,沒一會就成了五顏六色的落湯雞。
身旁的男人臉色像鍋底一樣,偏偏還不能發(fā)作出來,十足憋氣,蘇幄看在眼里樂在心里,莫名覺得他這幅狼狽的樣子還挺有趣。
下一秒,肩膀被人拍了拍,她的心瞬間提起來,還沒做出反應,兩個男孩往她和裴越身上抹了一把顏料就笑鬧著跑開了,然后她又被追逐的小情侶誤潑了一身水。
再往前兩米就是顏料擺放處,蘇幄先下手為強,二話不說抹了一些不知混了多少種色的混合顏料到他臉上,不但掩蓋住他那道顯眼的疤,而且大半張臉被她這么胡抹一通,瞬間“面目全非”,滑稽好笑。
他似笑非笑,眼里透出陰險的光芒。
蘇幄直覺不好,轉身要躲,卻被他強行拽回來,大掌一把扣在她臉上,完全是簡單粗暴的報復行為,黏黏濕濕的感覺叫她打了個激靈。
就在這時,幾個面相不善、步履匆匆的人已經(jīng)近在眼前,他們眉頭緊鎖,到處搜尋目標人物。
可在茫茫人海里找人如同大海撈針,形形色色的人穿著打扮大同小異,蘇幄和裴越的裝束在一眾蒲珞族傳統(tǒng)服飾里并不算出挑也沒太大特色,唯一能叫人輕易辨認出的特點,就是裴越眼尾的疤痕和不甚利索的步伐。
然而當下節(jié)日氣氛濃厚,空氣中不止洋溢著歡聲笑語,還有飛舞的水花和濃墨重彩的祝福。
目之所及,這就是個色彩繽紛的世界,每個人的臉上都如同戴了彩色的面具,在喧囂中盡情釋放壓力,揮灑熱情。
這種環(huán)境好比給兩人提供了天然保護色,即便是面對面也未必能被人認出來。
那伙人面面相覷,心知目標一旦逃脫他們的視線就只能重新調整策略,雖然憤懣不岔,卻也只能暫且撤退等上面發(fā)話。
殊不知自己苦苦追尋的人就在身后,正大大方方地欣賞著他們憋悶懊惱的神情。
裴越的心情十分美妙,是那種身陷囹圄卻絕處逢生的成就感。
他的愉悅之情體現(xiàn)在手上的動作,別人都在興高采烈地無差別潑水,只有他在悠哉悠哉地澆水,愜意不已。
這是多么與眾不同的詭異行為。
蘇幄咬著牙翻了個白眼,數(shù)次想避開卻被他死死扣住,根本無法躲閃。在他的澆溉下,她已經(jīng)進行了幾遍淋浴,整個人澆得透透的。
裴越的獨特手法頻頻獲得旁人的注目。
同樣吸引周圍視線的還有蘇幄,單薄的衣裳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顯得她的身段更加玲瓏有致,曼妙的曲線足以叫人浮想聯(lián)翩。
她有些尷尬,不動聲色地躲到罪魁禍首身后,讓自己不至于完整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這邊耳目眾多、危機四伏,好不容易才躲過一些追捕可以松口氣,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殺個回馬槍,她可不想再來一趟追趕和廝殺,尤其那個暗中觀察的人還不知是何方人馬,高調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盡管她有底牌傍身一時半會性命無憂,但裴越就未必了,無論生死,他都是可以被拿去邀功領賞的棋子,這點毋庸置疑。
思及此,她腦海里蹦出一個問題。
看著手腕的鐲子,她的心里發(fā)出一個疑問:
小倦,如果在任務進行的過程中目標死了,屬于失敗的范疇嗎?
裴越看穿身后女人的心思,回過頭看向垂著頭有些發(fā)懵的她時,眼神微凝,這個角度這個距離,恰好將眼前人的另類風情盡收眼底。
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鬢發(fā)微蜷,發(fā)梢滴水……
蘇幄還沒來得及看清小倦的答復,腰上驀然出現(xiàn)一只手,大掌稍一用力就把她按到他胸膛,他的手是滾燙的,他的身體也是滾燙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晦暗不明,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她身體一僵,太陽穴跳了一下,險些破口大罵。
該死的,這男人不會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情了吧?!
裴越緩緩俯下身,沖著她煥發(fā)光澤的紅唇就是一口,咬了一口,痛得她條件反射推開他,沒好氣道。
“你的癖好挺特別。”
看著她美麗的唇瓣滲出一些血絲,一張一合地說出讓他意料之外的話時,他神色微動,若有所思地瞅著她。
“你也挺特別,跟那些動不動就歇斯底里的女人不一樣?!?p> “這算什么意思?”
“蓋個章?!?p> 她問得很含糊,他卻能精準捕捉到她的問題。
同樣,大概也只有她能理解他時不時抽風的惡趣味行為。
她知道,血的味道可以刺激他的感官,他是那樣不甘于平庸的人,有自己獨特的節(jié)奏,即便是做親密的事也有鮮明的個人風格。
好比現(xiàn)在,也就他在被人追殺的路上還有心情跟女人調情吧。
是恣意妄為,也是狂妄自大。
裴越攥著她的手擠出人海,周邊的服裝店和售賣衣服的小攤,生意異?;鸨?p> 他隨意拿了一套當?shù)胤?,蘇幄見狀,眼尖地挑了另一套顏色風格相似的蒲珞族裙子。
兩人默契地刻意不清洗臉上的油彩,在蘇幄進入換衣間的時候,若非有個大媽極力攔著,裴越也跟著進去了,他沉著臉靠在門框上,叫她插翅難逃。
周圍還有很多拎著手提包同樣在等自己女伴的男人,沒來由讓他生起一絲煩躁。
就在他掏出香煙和火柴的時候,簾子被拉開了。
雖然裴越?jīng)]有說什么,甚至面無表情,但她分明從他眼里捕捉到一抹稍瞬即逝的光。
本來她對這身明艷張揚的打扮談不上有多感冒,卻也承認這幅皮囊確實很能駕馭這類風格,這下能驚艷到裴越倒讓她頗有成就感。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按回去換衣間里,他抬腳跟了進來,簾子一拉,這次看管大媽沒再出聲,不知是沒注意到還是被他使手段警告了。
“你打算讓我看著你脫衣服?”
“想離開我的視線?做夢,轉過去?!?p> 他輕嗤一聲,冷冷地朝她發(fā)號施令。
蘇幄倔勁上來,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你敢脫我就敢看,裴老大有什么不好坦誠相見的嗎?”
他目光黯了黯,嘴角輕扯。
“你很囂張啊。”
她莞爾一笑,“承讓。”
“很好?!?p> 裴越目光微凝,嘴邊掛著一抹邪氣的笑,十足一個浪蕩流氓痞子。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光明正大地調戲,感覺自己像個鴨一樣,準備脫.光討好富婆。
可是他竟然該死的有些欣賞這樣鋒芒展露的她,少有女人能激起他的興致。
這個財閥千金有點意思。
于是乎,蘇幄有幸見證了這場“脫衣秀”,她唇邊噙著一抹笑,直勾勾地看著他把衣服一件件脫下,露出健碩的肉體,目光沒有絲毫躲閃,如同欣賞一幅世界名畫。
裴越的身體布滿一道道可怖的傷痕,跟杜勵紳一樣,他也經(jīng)歷過許多混社會的代價。
他的背上盤旋著一條蟒蛇刺青,吐著信子,眼睛栩栩如生,目光陰險狠毒,叫人發(fā)怵,正如他給人的感覺。
她在想,這樣又野又欲的肉體,每一塊肌肉都叫人臉紅心跳,屬實能讓女人為之瘋狂,可在親密互動的時候觸摸這條蟒蛇刺青,真的不會心里膈應熱情減半嗎?
“看夠了?還是說你想在這里來一發(fā)。”
裴越舔了舔唇角,一把將她攬到結實的胸膛前。
“不趕時間么?還是說,你很快就能結束?”
蘇幄挑眉,說出足以刺激任何一個男人神經(jīng)的話。
裴越不怒反笑,大掌伸到她的后腦勺,低頭給她來了一個激烈的強吻。
猝不及防,避無可避。
沒一會,甜腥味在嘴里蔓延,她的舌頭被咬破了,絲絲縷縷的痛占據(jù)了她此刻所有的感官。
他居高臨下般俯視著她,笑得很惡劣,粗礪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掐著她的下巴。
“確實,短時間內(nèi)辦了你有點困難,實力不允許。”
他的眼神,玩味中透著陰狠,冷酷中隱含譏諷。
“記住了,這是我的味道?!?p> 兩人出來的時候外邊已經(jīng)換了一批拿著包包等女伴的男人,看到兩人從一個換衣間出來時皆眼神微妙……
天色漸暗,整個小鎮(zhèn)都開始張燈結彩,整條街除了絢麗的燈光還有各種特色街邊小吃的香味。
“我餓了?!?p> 蘇幄的肚子配合地發(fā)出“咕?!甭暋?p> 裴越冷睨了她一眼,就近買了兩個雜糧煎餅,一副邊走邊吃的打算,絲毫沒有松開她的意思。
她的視線在煎餅上停留了兩秒,此情此景,令她想起從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常和同學去唐人街邊逛邊吃,卻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裴越見狀輕嗤一聲,似乎對她又有什么新的誤解。
一路上,警衛(wèi)明顯加強了許多,一些路口甚至還有警察查驗身份證。
兩人僥幸躲過,眼見有些可疑人物被叫住卻突然撒開腿跑了,反倒吸引了關注。
蘇幄回頭一看,發(fā)覺正是追了他們一天的人,顯然他們還沒放棄,到處設了關卡,不料碰上查身份證,倒是錯有錯著,間接掩護了他們。
裴越的目光落在前面熙熙攘攘的旅行團上,導游正拿著喇叭介紹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