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梔聽到門外總是傳來一陣陣“咯咯”的皮靴聲,然而自己所處的房間卻被緊緊的關著。
她搖了搖門窗,發(fā)現(xiàn)無一例外的都被落了鎖,門外的侍衛(wèi)聽見了里面的動靜,用長槍“篤篤”的敲著地板,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外面是有人守著的。
于是大聲地呼喊著侍衛(wèi)開門,“放我出去!我可是喻家的三少奶奶,你們這是囚禁!”
門外的侍衛(wèi)卻不發(fā)一語,辛云倒是說道:“三妹妹別喊了,他們只聽從少將的命令,你喊了也是白費力氣?!?p> 宋清梔說道:“二哥將我關在這我能理解,可我不明白他為何也將你關在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二嫂你可以和我說說嗎?”
辛云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叫我在這里陪著你。”
說來也奇怪,辛云與喻榮柯成婚數(shù)載,且不說夫妻恩愛,卻只是相敬如賓的過日子,平日里倒是喻榮柯對她關懷備至,照顧有加,卻從未見她熱情回應過,在人面前也從未喊過他作丈夫,更是鮮少喊他的名字,喊的最多則是他的軍銜。
宋清梔疑惑不解,終于還是問出了口,“二嫂,你和二哥之間是不是有什么嫌隙?”
辛云對她問的話,稍微感到意外,“沒有,三妹妹為何如此問?”
宋清梔見她垂眸,眼神有些暗淡,似乎是不愿意多說這個話題,也便不再問了。
聽見門外的侍衛(wèi)突然喊了聲:“少將!”接著又聽到了開鎖的聲音,是這個房間的鎖!看來喻榮柯還是來了。
他推開了門,一位婦人便走到了辛云身旁,宋清梔沒有見過她,不過聽她喚辛云作“二少奶奶”,就知道了應該是喻榮柯家的人。
喻榮柯對那婦人說道:“先帶二少奶奶回去?!?p> 那婦人應聲,對辛云說道:“二少奶奶,少爺來了,咱們就先回去吧。”
辛云不語,看了看喻榮柯,似乎欲言又止,又看著宋清梔,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三妹妹,你自己注意著點兒?!?p> 這才起身跟著那婦人離開,路過喻榮柯身旁時,卻目不斜視,仍舊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喻榮柯對宋清梔說道:“煩請三妹妹跟我走一趟?!?p> 宋清梔問:“去哪里?”
喻榮柯道:“去見你想見的人。”
宋清梔跟著喻榮柯來到營府監(jiān)獄,果然見到了坐在草席炕上的唐佑川,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喻津言竟然也在!
喻榮柯先開口道:“噢?真巧,三弟也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闭f罷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喻津言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人,這種眼神令宋清梔心里發(fā)毛,也許他已經(jīng)知道了,也許全都知道了吧……
喻津言一字一頓的說道:“原來你是為了他,過來的。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和這名三義軍扯上關系的?!?p> 宋清梔怔在了那里,喻家是長江一帶獨大的軍閥,三義軍作為亂黨的存在無疑會禍亂局勢,既然能減少分割勢力的敵人,自然不能將他們?nèi)菹隆?p> 不過她擔憂的卻是另一層,依喻津言所說,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曾與他是交好,唐佑川若真是三義軍,那么如今落到了他手里,必定沒有活命的可能了。
喻津言見她沒有反應,從腰間掏出了手槍指著唐佑川的太陽穴,又對宋清梔說道:“你若是不說,我的槍可就沒有耐心了。”
“他不是三義軍!”
宋清梔看到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害怕那槍突然走火,一時著急道:“你先把槍放下?!?p> 喻津言陰狠的笑了起來,說道:“憑什么?憑他是你的舊情人嗎?”
舊情人?宋清梔從來都沒有正視過這三個字,她和唐佑川之間的感情又豈是這三個字能概括的,事實上,她也從未將唐佑川當作過情人,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自從當年他不辭而別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不再將他當作朋友了。
“我和他,不是情人,我們之間沒有談過戀愛?!彼吻鍡d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鬼使神差說了這些,仿佛是在跟喻津言辯解,只是他會相信自己嗎?
坐在那的唐佑川聽到這話卻不淡定了,“梔子?你說的,當真嗎?”
喻津言搖著頭,說道:“嘖嘖……叫的這么親密,叫我如何相信你們沒有過去?”
宋清梔淡定的說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不會因此狡辯。”
喻津言走到宋清梔面前,將手上的槍轉(zhuǎn)動了方向,遞到了她的手邊,說道:“那你現(xiàn)在就斃了他,我就相信你?!?p> “不可能!我不會因為要取得你的信任而去傷害一條無辜的人命。”宋清梔沒有接過槍,而是堅定的看著他。
“嗯?不舍得?那就是余情未了?!庇鹘蜓灾苯訉屩搅怂氖掷?,摟著她的腰走過去,又抓住她的手教她使槍,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手正抖得厲害,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
她看到唐佑川笑著看著自己,他的笑和那日在胡同巷里的不一樣,只是苦苦的笑著,多了幾分無奈,“你相信我嗎?我不是三義軍?!?p> 她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她莫名的就被卷進了一場紛爭,如今還要逼著她親手槍斃昔日的好朋友,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絕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她寧愿相信唐佑川的不辭而別是有苦衷的也不愿意相信他是三義軍。
她搖著頭,可自己手里抓著的槍卻是她無法控制的,喻津言不耐煩了,帶著她的手扣動扳機,宋清梔突然抓過他的手連帶著那把槍偏向了墻邊,槍支瞬間發(fā)出悶哼一聲,卻不見火光也未見有子彈打出,原來是支空槍。
她驚魂未定,喻津言已經(jīng)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算他命大,我沒有放子彈在里面?!边@句話卻是對著她說的。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鐵索揪住了一般疼,又氣的發(fā)脹。
氣她就這么搶過上了膛的槍,如果剛剛槍里有子彈,那么倒在血里的人可能就會是她了。
他也氣她什么都不說,在他問她和唐佑川是什么時候扯上關系時,他將她的猶豫和發(fā)怔都一一收進了眼底。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有說,終于是拂袖而去。
“梔子,對不起,本不該讓你卷進來的,可是我不想欺騙你,我是洋師傅的事?!?p> 唐佑川垂下了頭,似乎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她的發(fā)落。
宋清梔說道:“那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緣由了嗎?”
他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她,她的眼眶紅紅,也許是剛剛被嚇著了,但他卻有自私的想法,他希望宋清梔是因為剛才他差點命喪槍下而難過,至少自己在她心里還是有點兒位置的,哪怕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三少奶奶。
“我知道,你嫁給喻津言不是你心甘情愿的,我也知道他一直對你冷淡薄情,只是我不愿意看著你受他的欺負。”
宋清梔默不作聲,只是聽著他講:“我剛從國外回來,就被喻榮柯知道了,他還知道我與你曾是交好,我怕他會告訴喻津言,他脾氣暴戾,會傷害到你?!?p> 宋清梔淡淡說道:“喻榮柯不會那么好心,他是不是要你答應他什么事?”
“對,他要我和他排一出戲,本該到時候演出了,他卻臨時變了卦將我扣了去,我是偷跑出來的,才會在街上看到你。他們兄弟倪墻,我算是明白了,我對于那喻榮柯而言,不過是一枚棋子,而你對于他,卻是可以跟喻津言交涉的砝碼。我只是悔恨,我竟輕信了如此狡詐的人,如今還連累了你?!?p> 宋清梔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就算沒有你,我也不見得會好過。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這么糊涂?”
“因為……我別無他法?!碧朴哟ǖ吐曊f道,“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如果當年我沒有出洋,沒有一走了之,如果我有權(quán)有勢,你是不是就不會嫁給喻津言了?”
宋清梔不解,“你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有權(quán)勢了,你是否就會多看我一眼?!?p> “你我之間,本該在三年前就了斷了,只是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你又為何要說出這些話來侮辱我?!?p> “對不起,我沒有侮辱你,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你要在我出洋之后,轉(zhuǎn)身就嫁給了喻津言?!?p> 宋清梔不回答了,是啊,她嫁給喻津言是為什么,換來了這樣的結(jié)果,如今陷入了泥沼一般的境地。
可她早已沒有了選擇的權(quán)利,她的婚姻不過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愿,從她答應嫁入喻家之后,就勢必會卷入紛爭之中,她身不由己,但又有什么辦法呢,只是將就著過一天算一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