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媽媽，我回來了??！”下午一點多，送走凌翎后，凌四海就直接回家了，一進家院門就喊叫，嗓門比剛在面館時還大。
“啊！海子（凌四海小名兒）回來了！呵呵呵……”凌四海話音剛落，他母親就推開一樓客廳門，喜出望外迎上去，隨即母子熱烈擁抱，就跟多久未見似的，實際凌四海今年才回本市實習(xí)過幾個月。
“海子，還沒吃飯吧，俺這就給你下海蠣子面條去，今兒的海蠣子又大又新鮮，嘻嘻?！边M屋后，他母親說著就往廚房去。
“哎哎哎，”凌四海趕緊拉住他母親說，“媽，俺剛吃過了，也是海蠣子面?！?p> “吃過了？哪兒吃的？”他母親回頭問道。
“一下車就吃了，就在車站旁邊的那家老字號面館?！绷杷暮Ｕf，臉上溢滿笑意。
“哦，俺知道那家，比媽做的好吃。”他母親轉(zhuǎn)過身來說著去沙發(fā)上坐下。
“是怪好吃，不過俺更喜歡吃媽做的?！绷杷暮Ｗ剿赣H身旁說。
“得得得，打嘴了不是，哪咋不回家吃？！”他母親故作不滿地說。
“俺哪知道你今兒才買的海蠣子呀?！绷杷暮u晃著母親的胳膊說。
“你呀你，就會狡辯，嘻嘻嘻。”母親用食指戳了下他額頭說著笑起來。
“嘿嘿……嘿嘿嘿……”凌四海隨著母親笑起來，且笑個不停。
“有啥好笑的？笑個沒完。”母親問，感覺兒子有點兒不正常。
“嘿嘿嘿……呵呵呵……”凌四海愈發(fā)笑得厲害，仰躺在沙發(fā)上笑的渾身顫動。
“咋了？潮（R市方言，傻的意思）了你！”母親拍了凌四海一下說。
“媽，”凌四海抱著母親的胳膊說，“今天俺遇見小姑了，呵呵，有意思吧?！?p> 啊，真的？她從東北回來了（凌思海），咋不來家？”母親很驚訝。
“呵呵呵，不是的，媽?！绷杷暮Ｐχ砰_母親胳膊坐直了，說，“今兒俺在車上碰巧遇見了個老鄉(xiāng)女同學(xué)，原來她家就在凌家河子村呢，也姓凌，論輩分，俺管她叫姑，她比俺還小幾個月呢。你說有意思不?！?p> “鄉(xiāng)下老家講究個輩分，甭管年紀(jì)大小，都以輩分論，輩大為尊?！蹦赣H一手抓著凌四海的手，一手拍著手說，“不過，城里人不論這個，年長為上。”
“我這個女同學(xué)也特愛吃海蠣子面，下車后，我請她吃的，別看她是個女的，吃飯快的嚇人，我才吃了半碗面，人家抹一把嘴吃完了，呵呵?！绷杷暮Ｕf著又笑了，其實他臉上一直帶著笑意。
“哎，咋不把你女同學(xué)‘小姑’帶家里玩？畢竟也是咱老鄉(xiāng)嗎?！蹦赣H抓住凌四海的手說。
“啥呀，人家吃完飯就趕回老家去了，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擱哪?！绷杷暮Ｒ沧プ∧赣H的手說，“要不是送她，今兒俺早回家了?！?p> “噢，我說，今兒你回來的有點晚呢?！蹦赣H說著松開凌四海的手，接著從茶幾上挑一個拳頭般大水蜜桃交給凌四海，“你看你，光顧著說話了，你不是就愛吃桃子嗎?！?p> “哇！這么大?！绷杷暮＝舆^桃子喊著端詳了一番，隨即對著咬下一大口咀嚼著說，“嗯，甜，一泡水，好吃。”
“哎，你那個女同學(xué)‘小姑’學(xué)啥的？也是剛畢業(yè)？長得漂亮嗎？”母親盯著凌四海吃的蜜啦香甜的嘴巴問。
“呵呵，媽呀，能不能去掉‘小姑’，聽著別扭，你不是說城里不講究輩分嗎。”凌四海搖晃著母親的胳膊笑道。
“嘻嘻，誰說不是呢，俺也覺得別扭，多余，還是直呼同學(xué)的好?！蹦赣H拍拍凌四海的手說，轉(zhuǎn)而問道，“你這個女同學(xué)挺優(yōu)秀吧？”
“不是一般的優(yōu)秀，更不是一般的漂亮！”凌四海欠身將吃剩的桃胡投進茶幾旁的垃圾桶，然后從茶幾上拿起一張紙巾擦了下嘴巴坐下，說，“人家是我校學(xué)生會副主席呢，唱歌跳舞，舞文弄墨，樣樣厲害……”說到這兒，凌四海忽感自己的手再次給母親抓住，且是這次是雙手抓著，他低頭瞥了眼母親的雙手，接著說，“她學(xué)歷史的，也是剛畢業(yè)，不過人家厲害了，已經(jīng)考取日本東京大學(xué)的公派留學(xué)生，這不回家待幾天，就出國?！?p> “啊，留學(xué)生，是夠厲害的！”母親轉(zhuǎn)過身子瞪大眼睛對凌四海喊道。
“那是，能考上留學(xué)生的都是出類拔萃的尖子生，何況她去的是東京大學(xué)，乃尖子中的尖子?！绷杷暮Ｍ巴饽强弥Ψ比~茂的法國梧桐樹說，額頭浸出汗水，盡管屋頂?shù)牡跎纫恢遍_著。
“這么一說，媽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你這位才貌雙全的女同學(xué)，呵呵?！蹦赣H順眼望去，說，“你看看，能不能找個時間，把她帶家里玩，媽給她做好吃的，好好看看這位漂亮的大才女?！?p> “媽呀，這，這恐怕……俺倆才認(rèn)識呢。”凌四海將視線從窗口收回，看著母親有點為難地說。
“嗨，才認(rèn)識咋了？！畢竟是同學(xué)嗎?！蹦赣H再次拍了下凌四海的手說，“我感覺你一倆屬于一見如故的那種，一路一定聊的很開心吧，要不，你也不會請她吃她最愛吃的海蠣子面；另外，單從老鄉(xiāng)這層關(guān)系，又是一家子……”說到這兒，母親歪頭盯著凌四海戲謔道，“再說，人家還是你‘小姑’呢，呵呵呵……”說著，母親憋不住笑起來。
“哎？媽，經(jīng)你這么一說，俺倒是有些信心了，”凌四海眼睛一亮想起啥來，說，“她，呃，弄了半天，俺還沒告訴你她名字呢，呵呵，她叫凌翎，翎，是命令的令加個羽毛的羽字，取意羽毛凌空飄飛的意思，好聽吧？”“嗯，好名字，光聽名字，就知道他是個頗有氣質(zhì)的知性女士?！薄斑€有，她希望我回老家找她玩呢，媽，你說，我去合適嗎？”“合適，太合適了，姑娘家能主動邀請你去，說明人家對你有好感呢?！薄皨屟剑茨?，想哪里去了，俺們僅僅一面之交呢。”“這個，與見幾面無多大關(guān)系，保不住，人家對你是一見鐘情呢，呵呵呵呵……”“媽呀，俺親愛的媽，你也太樂觀了吧，俺還真沒敢往那方面想呢，人家太優(yōu)秀，咱不配呀。”“哼，沒說實話，你指定有想法，俺是做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你的眼神上，俺早就猜個八九不離十了，這樣，你盡快回趟老家，趁還沒去海關(guān)上班。”“這……俺，俺有點兒小緊張呢，畢竟沒干過這事?！薄扒小@有啥，你又不是冒然前去，是應(yīng)邀去的，聽媽的沒錯，大膽去，大大方方地去找她?！?p> “好！俺聽嗎的，過兩天就回趟老家。”凌四海猛地抬起屁股說，“媽，俺上樓去了。”說著拿起背包快步離開客廳。母親隨即去廚房把鮮海蠣子放進冰箱后，搖搖頭笑著回到客廳。
母親拿起茶幾下讀了多半的瓊瑤小說坐回沙發(fā)，抱著書對著窗外的梧桐樹望了一會兒，然后微笑著打開書看起來，看得很投入。今兒周日，兒子到家前，打早飯后起，就她一個人在家，難得有空多看會兒小說。結(jié)婚后一直住在家里的凌四海的姐姐凌楠一家三口，一早就去海邊玩去了，要玩一天；凌四海的父親出差了，明后天回來。
凌四海洗了個澡，下樓來到客廳，見母親抱著一本書看得很認(rèn)真，便悄悄走到她身旁，發(fā)現(xiàn)是瓊瑤的小說，便故意問道，“媽，看的啥書，那么投入，呵呵。”說著，憋不住笑了。
“噢，你姐姐放這兒的一本小說，閑著沒事，隨便翻翻?！蹦赣H說著趕緊合上書，封面赫然朝上。接著轉(zhuǎn)過臉說，“咋不睡一會兒呢你，坐了半天車，不累呀？”
“洗了個澡，反而精神了，睡不著呀。”凌四海憋住笑低頭撇著母親腿上平放著的小說，說，“??？瓊瑤小說，媽，您老也喜歡看呀！”凌四海故作驚訝，彎腰一把拿起小說，一屁股坐在母親身旁。
“哼，媽咋就不能看了，只許你們年輕人看呀！”母親一把奪回小說抱在胸前說，“你們年輕人也就是看個熱鬧，沖動熱情，盲目模仿，沒俺們過來人看的深刻理性。”
“尤其是學(xué)中文的，對不？呵呵呵！”凌四海說著仰頭笑起來。
“嘲笑媽，是不？”母親說著擰了下凌四海的腮幫子，凌四海趕緊躲開，隨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甜瓜啃起來。
“這本書寫的太煽情了，”母親隨后用手撫摸著小說油亮的封面說，“一般人都會為之動情，甚至熱淚盈眶，不滿你說，兒子，俺都掉了好幾滴熱淚呢，呵呵。”
“謙虛了吧，媽，不會是淚流滿面吧，呵呵呵?！绷杷暮Ｕf著，再次躲開一些，防備母親再對他動手。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蹦赣H并未動手，只是拿書拍了下沙發(fā)說，“哎？海子，你準(zhǔn)備啥時回老家？”
“呃……過幾天就去吧？”凌四海頓了下說。
“好！盡早去。”母親拍了下書贊同，隨即象是自言自語，說，“凌翎，嗯，單從這個雅致的名字看，她家挺有點兒文化氣息，不是一般的農(nóng)民家庭?！鞭D(zhuǎn)而問凌四海，“海子，你了解她家的情況嗎？”
“媽，你太有眼光了。”凌四海拿紙巾擦著吃的滿嘴甜瓜汁，坐過來說，“凌翎他爸是小學(xué)校長，她老爺爺是晚清秀才，她爺爺上過私塾，當(dāng)過大隊會計，她妹妹是省藝術(shù)學(xué)院的本科生，還有個弟弟上高中，大學(xué)苗子，她家可謂書香門第?！?p> “我說嘛?！蹦赣H將書放回茶幾下，臉上溢滿笑容，隨后打了個哈欠，“海子，俺去睡會兒，晚上，媽給你做好吃的?！闭f著，起身離開客廳。
母親離開后，凌四海從茶幾下取出瓊瑤的那本小說，仰在沙發(fā)上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