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蓬刀人

第五十四章 請(qǐng)神容易送神難

蓬刀人 陳叔夜 5189 2022-09-10 16:27:05

  她振袖一揮,龍燈盤旋的灰燼徐徐消滅,蕩凈在太湖天地間。

  “凡夫俗子怕受龍神記恨,就讓女子點(diǎn)龍燈。盛情如此,我不點(diǎn),誰點(diǎn)?”

  賁先芝獨(dú)占橋頭,與爾朱殷十丈相望。他側(cè)視一眼,身后的各路賢達(dá)驚疑不定,獨(dú)獨(dú)施半仙看得出神。

  鹽幫幫主高聲喝道:“胭脂猛虎,你來得正好。禍亂東海,可有悔意?東極宮的余孽,我今日一網(wǎng)打盡!”

  “妖魔禍水!”

  “別讓她逍遙法外!”

  誅魔聲勢(shì)一起,送龍的香客鼎沸相應(yīng)。

  爾朱殷行步緩慢,踏出八角花轎,微笑道:“我如你所愿,帶來毀滅。”

  “你要怎么毀了我?”恭其盛興致勃勃。

  “我曾被命運(yùn)玩弄于股掌之中,現(xiàn)在,我要冤冤相報(bào)。你們的不幸,令我倍感榮幸。”

  她身姿曼妙,掃視一圈,像在檢視著共赴婚宴的賓客。

  “為了那些活不了的人,本宮活著回來了。”

  謝皎心旌搖惑:“如果這就是水妖,那我也愿意孤身走入海中。”

  徐覆羅兩眼放光,一顆雞頭亂拱,很快鉆到最前方。前頭的綠衣郎像一節(jié)短竹筍,一雙蠶豆眉,秀氣的鹿眼不滿地瞪向他。

  邵甘棠開口:“江湖傳聞,東極宮主爾朱殷寫過的詩箋,名叫失心符。燒成灰喝下去,人人對(duì)她唯命是從?!?p>  “道聽途說,全是假的?!辟S先芝嗤之以鼻。

  爾朱殷莞爾一笑,她頷首回應(yīng)邵甘棠:“別對(duì)情上癮,那是最便宜的蒙汗藥。”

  “妖女,你一身解數(shù),不過操縱人心!”

  “那你把心扔了吧?!?p>  她展手一繞,徐徐平伸兩臂。袖下十指露出蛇鱗似的尖銳黑甲,隨時(shí)能破皮而入,掏出活人心臟。

  “賁先芝,東極宮的海上航標(biāo),是你親手燒的吧?你毀我航道,撞舟焚塔,驅(qū)趕商船,勒索水路。鹽幫先鎖住了東海,罵名卻盡數(shù)歸咎給我東極宮?!?p>  爾朱殷一語驚雷,各派的香客們霎時(shí)炸開了鍋。

  烏有蠻不由倉促四望,他血手一指,怒喝道:“荒謬,鹽幫誰是壞人?你拿出證據(jù)!”

  “不巧,我撈上來的活口,方才被你所殺。但很巧,我還有一個(gè)活口?!?p>  謝皎眼前一花,她戳了沈晦,指向水下彩色斑駁的游龍身影。

  水面咕嚕嚕的,很快凹下去一個(gè)漩渦,烏有蠻的喜色僵在臉上。明月灣突然拱出一條似腰粗的黑麟大蛇,南柯忍不住驚叫。西洞庭膽大的錦衣小王侯們,這下子一窩蜂全逃了。

  “龍神真來了,救命??!”

  那條蛇無頭無尾,粼粼的水光流下鱗片,很快架出一只鬼神莫辨的人形。他吐一口水,昏昏醒了過來,原來竟不是水鬼。

  “古龍孫,你還活著?”

  仇奭大感意外。

  神君會(huì)的名士俱都見過江南古龍孫的瀟灑,目睹他如今慘相,連鼎鼎有名的狂龍黥身都泡得發(fā)白發(fā)脹,紛紛搖頭嘆息。

  “沒什么古龍孫了,自從烏老大背后傷人,世上只有蛇鬼?!?p>  他兩眼全白,連瞳仁也沒有。烏有蠻咯噔吞一口唾,不禁窺望賁先芝的臉色,想起東海奪塔的那一夜。

  “還剩幾個(gè)人頭?”

  “快屠光了!”

  海島火光幢幢,浮屠塔搖搖欲墜,人像斷翅的鳥墮落人間。古龍孫赤膊如虎,鮮血潑得狂龍黥身要活過來,烏有蠻不滿道:“他搶我風(fēng)頭。”

  閃電劈過天際,殺人與受戮歷歷畢現(xiàn)。三當(dāng)家身后站著一個(gè)枯木似的白發(fā)老頭,忽然說:“但他是一個(gè)人?!?p>  古龍孫翻過摔爛的守塔人,踢開他手里的木櫝,終于見到了光華耀世的辟水寶珠。有此寶珠,就能脫身賤籍,他狂喜的手顫抖起來。猝不及防,一蓬黑沙兜頭潑目,從此天沒亮過。

  “死了嗎,”烏有蠻踢開打滾的瞎子,“史萬夫,這就是疍人的寶貝?”

  爾朱殷頭頂?shù)膶氈榱恋没窝?。她像緩緩游曳的赤練蛇,?dú)自侵上送龍橋,美得妖氣沖天。

  “將死之人,你都能救回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還說不是魔教?”

  恭其盛的臉色殊難自持,聽了賁先芝的話,敗興得直撇嘴。

  爾朱殷哧笑道:“我說官府為何縱容神君大會(huì),原來這魔教的名號(hào),已經(jīng)從鹽幫頭上,送給了東極宮。不過,你們能讓我撈到活口,談何弄兵之謀?”

  謝皎靈光一閃,昨晚許斐誠說過,海上有人爭(zhēng)斗,料定就是鹽幫和東極宮了。

  “妖言惑眾!”

  賁先芝揮手,兩個(gè)鹽幫弟子砰砰奔上十丈長橋。

  爾朱殷撩起飛紅的眼尾,伶仃停在橋中央。

  謝皎心急,她哎的一聲,橋下猛然射出兩支黑箭。鹽幫弟子忽覺喉嚨一緊,鱗片冷膩的黑蛇死死盤住脖頸,血口猛張。獠牙嗤的一下深刺,人便一頭栽下了太湖水。

  “我的船,很貴。我的人,不能白死?!?p>  爾朱殷舉目,水上浮起濃團(tuán)血色。蛇頭立出水面,雙瞳碧玉,密密如殘荷梗。

  眾人心頭一寒,倉惶走避,嘩然往離岸退去,不知水下潛藏著多少黑蛇。

  “鹽幫還了我兩條人命。賁幫主,你數(shù)過嗎,一共欠我多少人命?”

  橋頭大空,她繼續(xù)邁一步,賁先芝吼道:“怕什么,蛇在水下,她上不了岸!”

  黑王蛇纏繞她的右手,在指尖嘶嘶吐信,鱗片五彩斑斕。爾朱殷托舉手掌,捧起一團(tuán)活生生的黑火焰,分叉的紅火舌舔舐著太陽。

  “蛇多好啊,不遮掩花紋,也沒裝得一副寶相莊嚴(yán)。不像罪人偷天換日,卻還滿口大義。”

  賁先芝寸步不動(dòng),余光之中,烏有蠻一腳將江淮十三幫的弟子踢下水浪,調(diào)轉(zhuǎn)巨竹炮口,對(duì)準(zhǔn)了大蛇。

  他冷冷一笑,挺直胸膛,傲然道:“東極宮幾近死絕,還有誰能幫你,就憑這些水蛇?”

  爾朱殷腳步一停,披紅布的香案近在咫尺。香爐中,線香三點(diǎn)風(fēng)煙一蕩,如同所祭的海神下凡親臨。

  她露出苦色,恭其盛連人帶椅,被兩名船工高舉過頭。他夸夸其談:“美人,跟我去應(yīng)奉局,給朱勔大人賀壽。你舉目無親,往后有的是神仙日子!”

  “恨你的人,都能幫我。”

  爾朱殷雙眸漆黑,置若罔聞。

  烏有蠻的火信湊近炮筒,就在這時(shí),短刀一閃,扎進(jìn)他的腿彎?!胞}幫弟子”利落拔刀,再左右一刺,江淮十三幫守炮的嘍啰們也頹然斃命。

  三當(dāng)家暴嗷一聲,怒吼著跪地,按住噴涌的赤血。

  徐覆羅愕然不已,就見右手旁那名蠶豆眉的“綠衣郎”身子一晃,兩枚斜鏢咻咻旋向賁先芝。

  賁幫主霍然仰身閃避,謝皎潛伏已久。她一躍而上,摟住他涼膩的脖子,咣當(dāng)將人甩倒下去。

  “嘭,嘭!”

  武王刀連摔兩下,砰然落在橋上。

  賁先芝很快匍匐捉刀,謝皎回身踢開他的右手,先發(fā)制人道:“我救你一命,別不知好歹!”

  爾朱殷彎腰拾起武王刀。

  她說:“動(dòng)手。”

  變起剎那,水蛇撒撒上岸,恭其盛一屁股摔成八瓣。各門各派一片大亂,竟然都有身穿著本派衣裳,卻行刺掌門的東極宮刺客。

  古洞派的掌門郭泰周年事已高,身形佝僂如土地公公。他連舉壽星杖,嘭嘭格住了兩回鬼火劍。第三劍當(dāng)頭劈下,鬼火直燎須眉。

  郭掌門老眼一閉,一蓬湖水從天而降,那股綠火頓時(shí)嗤嗤滅透。

  “你扮成丑角才敢上臺(tái),圖得什么?”

  柳必柳劍指蒼穹,水珠滑過劍脊。她一聲清叱,挑開了三花臉的戲子。

  “我做鬼,來驚駕。今日不敢大開殺戒,東極宮存亡之秋,便要被東南武林分食殆盡!”

  他冷笑回答,揚(yáng)手撒火,長劍重又青焰冥冥?;鞈?zhàn)之中,蘭芽手持火炬,一揮一動(dòng),火舌如龍,應(yīng)奉局的刀槍棍棒竟無一能近身。

  黑沙院的史萬夫身陷重圍,背后箭似刺猬,他殺紅了眼,一手撐地。

  白羽書生扇動(dòng)鵝毛扇,勢(shì)如白刃,瞇眼朝向史萬夫的脖頸一橫:“老匹夫,你跟鹽幫為非作歹,活埋我東極宮守塔人的那一夜,可曾想過有今日下場(chǎng)?”

  “呸,昨天看戲,今天中計(jì)。”

  徐覆羅臉濺一蓬腥血,心叫倒霉,直吐唾沫星子。史萬夫花白的腦袋骨碌碌滾過來,他像熱鍋里的蝦蟆,跳腳去找小刀小魚。

  仙樂峰以禮樂聞名,峰主冷風(fēng)煙舉箏擋刀,十三根絲弦嘣的一下盡斷。徐覆羅頓生英雄救美之心,沒等他上前,卻踏枝左拳藏鉤,右拳奮空。那紅葉會(huì)的“野僧”一口牙各奔東西,連人帶刀,重重摔在地上。

  “琴可惜了,你無恙吧?”

  沈晦扶起花容失色的冷風(fēng)煙,一手拾起斷箏,又嘆道:“蛇有鱗片,是兵甲之象?!?p>  “轟!”

  一聲炮響,炸得土石飛落,水蛇寸斷。

  烏有蠻鼻翼翕張,大腿的繃帶浸透了血。他靠坐著巨竹炮車,不管準(zhǔn)頭,只顧點(diǎn)燃引信,身邊已經(jīng)伏尸四五具。

  “呸,你烏大爺正恨太平無事!”

  水青螺血頭血臉爬起來,蘭芽怒不可遏,卻踏枝一陣疾風(fēng)似的,掠向碼頭西坡的火炮。滾滾濃煙之中,方濃和仇奭聲嘶力竭,率眾疏散百姓群小。施半仙失魂落魄,逢人便說:“你看見了么?采珠鮫女回來了,她還活著!”

  又一聲炮炸,天地昏昏,人語對(duì)面不相聞。

  謝皎耳中蜂鳴,晃一下腦袋,只見天上驚鳥極慢地逃向太陽。人在十丈長橋,白羽搖落,如同靜止的燕山大雪。

  寒光一刺,三股虎叉貼著她的脖頸擦過,謝皎忽然聽見了四海的潮聲喧起。

  她閃頭一避,抓小臂,折大臂,弓步一頂,肘擊對(duì)方胸膛。

  賁先芝氣血翻涌,一記驚雹雷在胸前炸裂。他踉蹌后退,一背撞上碼頭的香案,怒將花桌供品一下子掀得人仰馬翻。

  “唿!”

  虎叉在手中轉(zhuǎn)成銀輪,賁先芝脫手猛擲。

  千鈞一發(fā),謝皎側(cè)首瞥向身后孤零零的爾朱殷,颯然扯下小披風(fēng)。她一揮一旋,一蓬青蓮花猛氣飛揚(yáng),在十丈的直橋上圓滿即逝。

  “咻?!?p>  銀輪繞人一飛,折回了碼頭,利光嗤的劃破她的左臂。

  “萬幸阿鯉太平無事?!?p>  謝皎一把按住傷處,指縫漉漉滲血。她目光一凜,左掌快逾閃電,接上轉(zhuǎn)瞬飛至面前的賁先芝。

  兩掌一震,誰也不退。

  賁先芝驟然眼尾炸花,勾起狠愎的嘴角,左手一翻,三股虎叉悶聲刺進(jìn)她的小腹。

  “不自量力,”他咬牙切齒,“你問過沒有,人間由誰稱王?”

  熱息噴面,謝皎喉頭一甜。

  她粗喘出氣,兩眼目光炯炯,挖苦道:“反正不是你?!?p>  “嘩!”

  水蛇紛紛游上橋,纏咬賁先芝的腿腳。

  波光搖蕩似沸,鹽幫幫主渾身一震,一股氣勁從送龍亭直沖過來。他前進(jìn)不得,太湖浪如連山,大風(fēng)刮得人睜不開眼。

  “吳越從前祭拜的水神,不是西域佛教龍王,而是河伯。河伯面前,江湖皆為賤臣?!?p>  黑麟大蛇昂頭上了岸,爾朱殷紅唇如刀,終于幽幽道:“可我是海若,河伯望洋興嘆的海若?!?p>  謝皎長發(fā)狂飛,亂打人臉,無喜亦無怒。

  武王刀立在送龍亭,喀喀震顫出聲。好風(fēng)來一瞬,那刀驚動(dòng)飛起。謝皎連頭也沒回,驀然一抓,瀲滟刀光刺眼而出。武王刀出鞘,萬般不甘的怒火,從賁先芝的心頭噴薄沖出。

  她兩唇翕動(dòng),無聲開口說話。

  大風(fēng)吹落了兜帽,生迦羅的蛇眼一瞇,辨認(rèn)謝皎的唇語:“我說過,再來,刀不留情?!?p>  他獨(dú)踞在崖顛,俯瞰著明月灣這處修羅場(chǎng)?;鹦橇骰曛蓖焐巷w,百姓早就避之夭夭。恭其盛落荒而逃,停在明月灣的官船全起了錨。

  碼頭西坡,卻踏枝飽掄右臂,三拳砸扁了最后一支巨竹炮口,將十三幫的火藥封在其中。

  他一腳踹倒放火的狂徒,烏有蠻昏了過去。卻踏枝正要?dú)⒘巳?dāng)家,卻被邵甘棠死死按住左肩。

  生迦羅耙一把頭發(fā),壓低上身,好似蛇頭窺探。

  他凝神辨認(rèn),邵甘棠的眉目很嚴(yán)峻,吩咐道:“鹽幫結(jié)交應(yīng)奉局,殺他后患無窮。你這次居功甚偉,但百丈宗更要博得民心。人先帶回去,再做打算。”

  那只手掌的青筋緊繃,就放在左肩,離卻踏枝的咽喉近在咫尺。

  生迦羅驀然詭笑,只見卻踏枝忿忿作色,空揮一記拳。

  突然,那手橫擊動(dòng)脈。卻踏枝怪愕怒目,一口氣沒提上來,就見邵甘棠電光火石之間,痛擊自己周身百骸的無數(shù)死穴。

  他慢慢回頭,飛塵煙火斜升,蘭芽在滿目瘡痍中茫然奔走大叫。

  卻踏枝一頭痛死過去,濃煙一蕩,綠衣郎呼喝著沖上西坡。

  邵甘棠滿臉痛惜,威嚴(yán)袖手道:“傳出去,右護(hù)法為西洞庭的百姓討公道,慘遭毒手。百丈宗不敢無視民瘼,千難萬險(xiǎn),也在所不惜!”

  靈犀谷和摩尼教的殘兵也圍了上來,卻踏枝全身關(guān)竅流血,已成廢人。蘭芽震驚掩口,晃了一晃,昏厥在方濃懷中。水青螺想拽又收手,使勁喊他兩聲“卻大哥”,盼能起死回生。

  仇奭穿過人海,上前威脅道:“烏有蠻是鹽幫的人,請(qǐng)邵宗主還我。神君大會(huì)任何齟齬,都要復(fù)稟神君南充華面前再議?!?p>  生迦羅挪開目光,不再留神鹽幫和百丈宗無趣的爭(zhēng)執(zhí)。他心思一凝,躍下秀石斷壁。十丈長橋上,刀光錯(cuò)落如屏。

  兩把銀叉架得武王刀咯吱響,賁先芝不敵神器的威勢(shì),面目猙獰無比。

  “咻!”

  不料這時(shí),一條濕淋淋的繩鏢倏然甩上謝皎的腰腹,咻咻繞了三匝。東西南北,各自射出困獸之繩。應(yīng)奉局的船工從水中冒出頭,使勁抻緊繩端,勢(shì)要將人一纏兩斷。

  “噗!”

  謝皎嘔出一大口鮮血,橫刀挑開賁先芝,跪在橋中央。賁先芝摔飛了數(shù)丈,水蛇速速游向了送龍亭。

  她眼前發(fā)昏,腹部劇痛,橋頭忽然掠來一道綠影。兩枚飛鏢疾閃,東北方的錨繩“嗤嗤”盡斷。

  那豆眉少女腳步輕盈,連蟬翼都踩不碎,點(diǎn)水三下上橋,一把剝了百丈宗的綠衣。她急忙拈鏢,要斬?cái)嗍O碌膬蓷l錨繩,卻失聲一叫:

  “人飛走了!”

  謝皎人如風(fēng)箏,受西南方的猛力一拽,陡然高飛在硝煙彌漫的赤日當(dāng)中。

  武王刀脫手拋出,生迦羅輕掠,一跳沖出碼頭。

  他勢(shì)如老鷲,離刀還差一手。黑王蛇突然從送龍亭彈射而出,一口刺中了手腕。

  “嘶”的一聲,痛覺如寐初醒。

  生迦羅隔著飄揚(yáng)的紅綢,對(duì)上了爾朱殷凌厲的冷眸。他慢慢眨一眼,石頭一般噗通落水。

  那刀虎虎飛旋,砰地落上了綱船甲板,扎得牢不可拔。

  黃龍旗一揚(yáng),恭其盛喜出望外。眼見東極宮的刺客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送龍亭,他嗷嗷直叫:“劃走,快劃走!不對(duì),把那小冤家給老子接?。 ?p>  她飛得實(shí)在高,徐覆羅本與鶚公鶯婆搏斗,一睹啞口無聲。他狼狽奔馳,啊啊怒吼,嘴都合不上,跳到礁巖盡頭,也顧不得小刀小魚。

  沈晦獨(dú)自背琴,一人站在一葉扁舟。

  他目不轉(zhuǎn)睛,頭隨影動(dòng),想起那日天上的金孔雀。

  “放浪形骸,無情也動(dòng)人?!?p>  一柄斷箏呼嘯著斜拋上天,邊緣鋒利無比,霍然斬?cái)囡L(fēng)箏線似的錨繩。他腳尖輕點(diǎn),騰空而起,一把接住斷翅的人。

  謝皎一片血衣。

  沈晦摩挲她的眼尾,忽然被那杏眼中的自己驚動(dòng)耳目,肩胛骨硬得硌手。

  浪推扁舟,他抱人落船。高揚(yáng)的舟頭落下,濺起了雪浪,一重接一重漂出明月灣。

  道從歡喜生。

陳叔夜

過節(jié)好。我又來了。   今天30度,這中秋何止能吃桃子,連西瓜都能吃。   注:   “道從歡喜生。”——王梵志《回波樂其六十》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dòng)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