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指揮使司”門口，張慰庭手中拿著一個包裹地對守在門口的衛(wèi)士問道：“指揮同知可在？”衛(wèi)士回道：“啟稟張千戶，負(fù)責(zé)南鎮(zhèn)撫司的宋同知還沒來，負(fù)責(zé)北鎮(zhèn)撫司的徐同知已在衙門辦公?！睆埼客ャ读藭?，心想：“難道宋忠回去看到家中一片狼藉，氣病了不成？”
劉才見大哥猶疑，附耳地說：“這事是不是先讓徐同知知道，畢竟他是北鎮(zhèn)撫司的老大。宋同知的所作所為，也是對北鎮(zhèn)撫司的挑釁?！?p> 張慰庭聽到這話，覺得劉才所言極是。出了這事不告知徐增壽，往公來說，這是藐視上峰；于私而言，徐增壽是自己四舅，不告知他也是一種對他長輩身份的不認(rèn)同。想到這，張慰庭對衛(wèi)士道：“我就是來找徐同知的?！?p> 見大哥大步流星地跨進(jìn)“指揮使司”大門，劉才對臉上有些驚訝的徐政道：“咱們里面去說話。”
徐增壽也是剛來衙門，他剛坐下就聽到傳令兵在門外道：“北鎮(zhèn)撫司左千戶張，噢，張輔求見！”徐增壽昨晚已從姐姐那里知道皇上已將張慰庭改名為張輔，所以聽到張輔這名字并不感到奇怪。他心中不無嫉妒地道：“讓張輔進(jìn)來?！?p> 張慰庭拜見徐增壽后，徐增壽揶揄地道：“你不會是闖什么禍，來找我消災(zāi)？”張慰庭道：“昨晚南鎮(zhèn)撫司宋同知派了六名手執(zhí)利器的手下來到屬下家中，在義憤下屬下將其一擊斃命，并將尸首送至了宋同知家中?！?p> 徐增壽以為張慰庭開玩笑，正欲說話，見張慰庭一臉正色不似開玩笑，并問道：“你怎么知道刺客是宋同知派來的？”
張慰庭稍微玩味了下四舅立即將宋同知手下改為刺客后，道：“當(dāng)時名妓柳如雨被害，屬下感到好奇。在與緹騎兄弟們聊天中得知南鎮(zhèn)撫司一人有重大嫌疑，隨后又查探到這人與宋同知關(guān)系密切。而此次六名刺客中就有他。”
徐增壽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宋忠小兒這是視我北鎮(zhèn)撫司于無物?！彼玖似饋?，對張慰庭道：“跟我一起去見蔣指揮使?！?p> 聽完徐增壽將事情說完后，蔣瓛用他那瞳孔大于常人的眼睛看向一臉淡然的張慰庭，他問道：“張千戶，你可有補(bǔ)充？”因徐增壽所說跟之前他們所談一樣，張慰庭坦誠地回道：“同知大人已將情況一一說明?！?p> 蔣瓛感到有些棘手，由于他對身邊的事了解得更加全面。所以他對徐增壽所說，除了將那六人稱之為刺客將信將疑外，其余他都是相信的。張輔將那六人擊斃，且送至宋忠家里，蔣瓛更覺得理所當(dāng)然，他人手執(zhí)利器地殺上門，如此回應(yīng)不但符合他心中的張輔人設(shè)，而且覺得軍士理應(yīng)如此。
但宋忠明顯已是皇太孫的人，若是秉公處理的話，自己恐怕難以收場；但若不秉公處理的話，這兩人肯定會不依不饒，他們背后的燕王更是得理不饒人且睚眥必報的主。也只能和稀泥了，想到這，蔣瓛對張慰庭道：“你有什么想法？”
見張慰庭有些愣住，徐增壽擔(dān)心他獅子大開口，將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繼而影響到此時的局勢，并道：“屬下覺得這也是南北鎮(zhèn)撫司的事情，宋同知不但要給張輔一個交代，而且南鎮(zhèn)撫司也要給北鎮(zhèn)撫司一個交代?！?p> 見徐增壽若此，蔣瓛道：“我會讓宋忠給你一個交代，若是沒有其他事，我還要忙?！?p> 徐增壽與張慰庭對視了下，正欲出去的時候，蔣瓛對手中拿著包裹的張慰庭說：“你若是滿意我這樣處理，就把手中的包裹放在這?！边^了一會，張慰庭將手中包裹放到地上，跟著徐增壽一起出去了。
見兩人出去，蔣瓛起身拾起包裹，將其打開，果不其然地發(fā)現(xiàn)里面有幾把上了套的短刀。他拿起一把短刀，仔細(xì)看了會，見短刀上留有的印記確實(shí)是南鎮(zhèn)撫司某錦衣衛(wèi)后，長長地噓了口氣。
回到徐增壽的辦公之處，徐增壽對張慰庭道：“文弼啊，現(xiàn)在的局勢你也清楚，這事你也沒吃虧，宋忠給你一個交代，把面子給圓了就差不多了?！睆埼客サ溃骸拔衣犓木说??！毙煸鰤畚⑽㈩h首，道：“近來關(guān)于涼國公的事情頻出，你先去自己的事?！?p> 待張慰庭走到門口，徐增壽又道：“今天我給你一天假，你出去走走?！?p> 待張慰庭出來，劉才與徐政就走了過去，張慰庭道：“咱們走人?！眲⒉虐档厮闪丝跉夂笠娦煺行獠豁?，道：“出去說話。”
在雪地中前行了會，張慰庭忽然回過頭對徐政道：“這事暫時放下?！毙煺姶硕温飞现挥兴麄?nèi)?，道：“是不是因?yàn)闆鰢??！睆埼客ズ藓薜鼗氐溃骸斑€有就是咱們現(xiàn)在是小人物，引不起重視?！?p> 見大哥若此，劉才雖不感到奇怪，但覺得大哥若是一直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死不休?！边@種觀念有些不妥。更何況放在常理來看，這事自己這方還占了便宜。
徐政淡淡地道：“他日定要讓他在糞坑中吃屎尿而撐死?！眲⒉疟居f話，但見大哥臉上帶著贊同，只得將話咽了下去。
張慰庭看到首飾店已在前面不遠(yuǎn)，道：“待會咱們進(jìn)去買點(diǎn)東西，就讓老六來作主，老六向來眼光毒?！毙煺胶偷氐溃骸傲缭诖┐鬟@方面，不但沒人能哄得了他，而且整套配下來確實(shí)好看。結(jié)婚六哥送得整套首飾，小憐一直夸有品位?！?p> 劉才聽到這話，雖然知道他們有意轉(zhuǎn)移話題，但還是在心底樂開了花。女人家懂這個，說他有眼光那是自然。但大哥與老八這種老粗也知道他的品味不凡，可見自己的鑒賞能力是大有長進(jìn)的，特別是他知道大哥與老八這兩人從不違心恭維。
三人從首飾店出來，除了劉才一人興高采烈，張慰庭與徐政臉上皆有不同程度的不自然。徐政輕聲地對張慰庭道：“再也不能讓六哥來挑，太不把錢當(dāng)錢了?！?p> 劉才回過頭，帶著小興奮地對張慰庭道：“咱是不是還得置辦年貨，趁上午一起辦了吧？”徐政聞言，立刻就說：“六哥，現(xiàn)在將近年關(guān)，千戶所還有一堆事，咱倆先回去。”見劉才看著他，張慰庭道：“老八的話在理?！?p> 也不知怎么回事，花了不少錢的張慰庭發(fā)現(xiàn)之前郁悶的心情已不翼而飛，這時他有些明白為什么前世那些女士會那般熱衷購物。隨后，他心中那疑問又來了：“宋忠今天怎么不在衙門？”
宋忠是被蔣瓛從黃子澄府中叫回來的，當(dāng)時黃子澄宿醉未醒，罵道：“不是吩咐所有人不得來打攪嗎？”塞哈智壓根就沒搭理黃子澄，說指揮使有請后，就淡然離去。宋忠向口中憤憤不平，說要參奏這有辱斯文之人的黃子澄告辭后，有些不安地回到指揮使司。
指揮使屋內(nèi)，蔣瓛指著厚厚一疊的檔案，對宋忠道：“如果你想知道張輔這人好不好欺負(fù)，看完他的檔案就明白，無需派人去他家中?！彼沃乙娭笓]使桌上有幾把短刀，當(dāng)他認(rèn)出來的時候，道：“我這些手下怎么了？”
蔣瓛盯著宋忠，直待盯得宋忠心中發(fā)毛后，才接著說：“咱們都是靠著軍功上來之人。也可能是沒有什么背景，才會被皇上恩擢至此。所以待你，我不同于他人?！彼沃腋屑さ氐溃骸皩傧轮溃菦]有指揮使護(hù)著，那些勛貴子弟早就將屬下踩下去了。”
蔣瓛道：“你派去的人全被張輔擊斃了，并送至你家，上你家門的緹騎沒有讓你家死人。”宋忠怒道：“這張家小兒好大的膽子?！笔Y瓛不耐煩地道：“你越了底線。讓你手下手執(zhí)利器去北鎮(zhèn)撫司千戶家里，就應(yīng)該做好被北鎮(zhèn)撫司之人打死的準(zhǔn)備?！?p> 見宋忠看著自己，卻有些不以為然，蔣瓛猛然將桌上的硯臺向他頭上砸去，吼道：“你如果想找死，就去找根繩子去自我了解。你以為燕王、彭城侯、徐四公子是好欺的嗎？燕王動一根小指頭，就能讓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p> 墨汁伴著鮮血順著宋忠臉上留下之時，他還發(fā)現(xiàn)指揮使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宋忠怕了，他道：“這不是我的意思?！?p> 蔣瓛嘆了口氣，道：“如果你還不想死，現(xiàn)在就先去跟徐四公子賠禮道歉?！彼沃艺f好后，并離開了指揮使屋內(nèi)。蔣瓛長長的噓了口氣后，就見塞哈智拿了新的硯臺過來。待塞哈智出去后，蔣瓛就繼續(xù)坐下寫著“彈劾書”來。
塞哈智在指揮使屋內(nèi)出來后就走出衙門，當(dāng)跨上馬時，見棉絮般的大雪再次從天而降，他想道：“看來這白雪皚皚的京城一時半會是變不了咯。”
隨后塞哈智用腿稍微夾了下馬肚，馬兒就朝著紫禁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