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張慰庭帶著朱玉馨從工部官員焦玉府中出來后，朱玉馨忍不住問：“你為何對這位大人如此尊重？”張慰庭笑道：“你看我對誰有失過禮？”朱玉馨“哼”了一聲，帶著小傲嬌地說：“但你這次持禮時的敬意是發(fā)自于內(nèi)心?！?p> 張慰庭在路上邊走邊回道：“任何人做成真正利國利民之事，都理應(yīng)獲得他人的尊重。況乎焦大人這種國士？”朱玉馨想了想，說：“聽說在皇爺爺起兵之時，是因為焦大人所獻的火器，才讓皇爺爺在起義軍中脫穎而出?！?p> 挽著慰庭的手后，朱玉馨又道：“后來與元軍決戰(zhàn)時，火器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張慰庭不假思索地道：“這是真的，火器確實能改變戰(zhàn)爭的模式?！?p> 朱玉馨訝異地道：“既然如此，皇爺爺為何不封爵于宋大人？這也是實實在在的軍功呀！”張慰庭道：“我也覺得發(fā)明武器者也應(yīng)該列入軍功而被封爵，但這個，我們說了不算?！?p> 朱玉馨對這個其實沒多大興趣，在她內(nèi)心來說她也更喜歡看慰庭使用冷兵器，她覺得慰庭射箭的時候很帥……
見慰庭對熱兵器這個話題還有興趣，她繼續(xù)附和了幾句后，就道：“昨天我們進宮去看了皇爺爺，皇爺爺雖說病了，但精神卻如同往昔一般?！?p> 張慰庭稍微想了下，道：“他老人家那氣勢，無論身處何地都不會消失?！闭f完兩人并依偎在一起，說起生活上的一些事情來。
朱元璋在御書房認真看完蔣瓛所呈上來的報告后，看完后臉上帶著已有所壓抑的興奮地說：“好啊，好啊，朕也就病了幾天，這些人就急不可待了?！?p> 看了會底下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朱元璋問道：“椿兒（蜀王朱椿）進京了沒有？”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答道：“去年年底南方多有冰凍，蜀王應(yīng)該是因此耽誤了行程?！?p> 朱元璋不滿地道：“陸路走不成，不會走水路嗎？你不會說朕南方的水路也結(jié)冰了吧？”
掌印太監(jiān)聽到這話，連忙磕頭請罪地道：“奴婢不敢。”
朱元璋不耐煩地道：“這次就算了，下回問話直接回話。休得為朕的兒孫開脫，否則絕不輕饒?！?p> 見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應(yīng)諾，朱元璋又道：“坊間說椿兒得《鴻寶書》，會些黃白之術(shù)（點化金銀的秘術(shù)）。空穴不會來風，他來了后你好好去問問他?！?p> 見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再次應(yīng)諾，朱元璋道：“今天是春節(jié)，你回去跟家人過個節(jié)?！笔Y瓛弄清皇上這話是對他說的后，臉上浮現(xiàn)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謝過皇上并恭謹離宮而去。
蔣瓛是真感動，這是皇上第一次對他說可以休息會。盡管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年初一就要過完。
回到家與家人相處了會，蔣瓛便在大年初二凌晨時分，來到了指揮使司。
宋忠見指揮使來了，雙眼通紅地將初步匯總的情報送呈到指揮使的屋內(nèi)。
將其看完，又思考了會的蔣瓛看著一臉興奮的宋忠，道：“皇上雖然此刻未必就寢，但卻會在天明前起來。你之后再將天明前的情報一起再匯總過來，我天明時將其一起帶上進宮面呈圣上。”
見宋忠正欲出門，蔣瓛準備說此事只能讓皇上知道之話，但在想到此事后皇太孫是最大的受益者后，就任憑宋忠出去了。
蔣瓛想在從心理再過一遍自涼國公西征回來后，皇上就命自己嚴密監(jiān)視藍玉之事……
蔣瓛認為當時皇上只是為了防患于未然。說破天藍玉也只是一名武將，別說兵權(quán)一直是皇上大權(quán)獨攬，就是皇上不在，蔣瓛也不認為涼國公能反。無他，在藩王勢力遍布大明與還有三位在軍中德高望重的第一代國公尚在的今天，涼國公根本就反不起來。
但現(xiàn)在嫡孫與開國公也參與進來后，蔣瓛就推翻了之前的判斷。嫡孫繼位，不僅僅是法理上的理所當然，而且也是那些家大業(yè)大之人樂于看到的。
即便不是與常家與藍家一系的功勛也會這么想，畢竟那些功勛們不止一個兒子，而每個兒子不可能都繼承到自己的爵位。所以如果皇嫡孫能按照法理上位，他們也能用得到尊重的法理來讓家中少些內(nèi)亂。所以蔣瓛覺得他們有理由樂于見到皇嫡孫，日后登上大寶。
雖然昔日太子一黨將近一邊之人投向皇嫡孫，而這兩位國公在大明人脈之廣勢力之大也是難以想象的，但蔣瓛認為皇上能夠?qū)⒅鉀Q。之前解決勢力更大的宰相李善長，對皇上來說就不是什么難事。
而皇上之前那一臉的興奮已經(jīng)說明他將這些人當作他的挑戰(zhàn)者，經(jīng)常接觸皇上的蔣瓛知道皇上對任何敢于挑戰(zhàn)他的人且實力強大的話，不但不會膽怯，而且還會產(chǎn)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戰(zhàn)意。
就如皇上臉上這種程度的興奮，蔣瓛也只在上次相權(quán)挑戰(zhàn)皇權(quán)時，皇上最后將李善長當作挑戰(zhàn)者時看見過。
這次是昔日東宮一系，置疑皇上選擇的接班人。雖說現(xiàn)在的局面似乎一點就著，皇太孫那幫沒經(jīng)事的儒臣現(xiàn)在也在膽戰(zhàn)心驚地出虛汗與之前的慷慨激昂判若兩人，但在蔣瓛看來皇上將再一次毫無懸念地最終獲勝。
他百分百確定這天下，沒有誰能在搞陰謀詭計上斗得過皇上。所以蔣瓛覺得現(xiàn)在有必要去考慮事件后，自己該怎么自處。
蔣瓛知道燕王在錦衣衛(wèi)里有不少人，明面上有他妹夫徐增壽以及他女婿張輔，暗地里還在指揮使司中安插不少如同賽哈智這樣的暗哨。蔣瓛更知道這得到了皇上的默許。
所以蔣瓛覺得宋忠現(xiàn)在站隊皇太孫，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干涉，特別是在蔣瓛不確定皇上心目中的接班人到底是誰的情況下。
那就不偏不倚，對各方都視而不見得了，蔣瓛最終如是決定。
前幾天的宿雪還沒消融，映著月光，白皚皚的照得街面如白天一般，夜來的朔風又把這滿地的殘雪給凍住，讓這行人踏上去只是簌簌地作響。
這行人來到一座宅子前，為首的老者對一旁侍候他的老人道：“你去敲門，就說送宅子的人來做客?！?p> 不一會兒，這宅子就中門大開，有些儀容不整的張慰庭帶著所有人（包括他的兩個妹妹）都在門前雪地中跪迎著。老者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們都起來?！?p> 老者進了宅子后，見宅子中的下人還在不斷地在宅子各處點燈，又道：“還沒有點著的就算了，過日子還是得勤儉。”見令行禁止，老者滿意地來到燈火通明的正廳。
見正廳的炭火似乎剛點著，老者正欲說話但在感到一陣溫暖后，他有些緬懷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現(xiàn)在這個年齡就得用炭火，朕當年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在廟里別說烤火，穿都穿不暖，基本得靠跺腳取暖?！?p> 見皇上在正座坐好后，張麗璇發(fā)現(xiàn)三妹還在顫顫發(fā)抖，她只得自己將剛泡好的熱茶，遞呈上去。
皇上見張麗璇恭謹有禮地將茶遞送上來，喝退準備上來的掌印太監(jiān)，自己將茶接住。他喝了一口，將茶放到一邊后，對跪著的張麗璇道：“朕上次在魏國公府見過你，你還記得嗎？”
張麗璇道：“這是臣女的榮耀，怎會忘記曾睹天顏?！?p> 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朕此刻有些餓了，你去準備點吃食?！?p> 見張麗璇回話后就立即帶著她妹妹去準備吃食，朱元璋不禁微微頷首，他認為這孩子不慌不忙的心性，倒是能做自家的孫媳。
朱元璋隨意掃了掃這正廳的環(huán)境，不滿地對張輔道：“這宅子你住進來后可是重新裝修過？”張慰庭跪拜在地回道：“原來就是如此，皇上御賜的宅子，屬下豈敢擅自更改?！?p> 朱元璋“嗯”了一聲，道：“朕當年起義的時候，率軍進這些為非作歹欺壓良善之人家中的次數(shù)，也是不少。卻是從未見過一個放高利貸與開賭檔的，能這般有錢的?！?p> 王三聽了這話，用力地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才使自己沒笑出來。他這人笑點有點低……
張慰庭正欲回話，卻聽見皇上充滿怒氣地道：“明天你將應(yīng)天街面上的賭檔全部封了?！?p> 見張慰庭連忙應(yīng)諾，朱元璋對著眾人道：“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朝氣蓬勃的樣子，朕就感到歡喜，你們未來大有可為?！?p> 劉才聽到這話，連忙示意眾弟兄一起跪下，道：“定不讓皇上失望?！彼@話剛落，眾人齊聲又將這話重復(fù)了一遍。察覺到其話音充滿中氣與信心，讓朱元璋開懷大笑起來。
朱元璋將張麗璇呈上的八寶粥吃完后，并起身向外而去。眾人見此，連忙起來跟著張慰庭起來，隨皇上走著。
皇上從前院到后院都看了會，在聽到公雞打鳴后，似乎帶著感慨地道：“辭舊方能迎新?！?p> 眾弟兄跪送皇上回到大廳時，張慰庭對徐政道：“待會帶著緹騎，在一天內(nèi)將應(yīng)天所有賭檔全部查封，查抄的銀兩當晚必須送至皇宮?！?p> 見徐政應(yīng)諾，張慰庭看著弟兄們，道：“我也不知道皇上為什么此刻會來這，大家也用不著花精力去猜，到了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
不過徐政在將銀兩遞送到宮里時，秉筆太監(jiān)見了他，他對徐政道：“應(yīng)天街面上不法之事太多，老百姓對此很有怨言。身為錦衣衛(wèi)，理應(yīng)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解難?！?p> 徐政將此事說給張慰庭聽后，張慰庭細想了會，道：“從明天起就將應(yīng)天那些不聽話的幫派勢力連根拔起，對這些為非作歹之人無須多講，將其全部當作拒捕處理。你現(xiàn)在就去想想該如何入手?！?p> 見徐政點頭，張慰庭又道：“查抄的款項也都要送到宮中。”徐政嘖嘖地道：“這錢肯定不少啊?！?p> 徐政走后，張慰庭隱約猜著是不是去年年底大封西征功臣，國庫有些空虛？或者是皇上想借此轉(zhuǎn)移眾人的注意力？又或者只是一次單純的清理？或者兼而有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