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珍之所以現(xiàn)在就能從部落出來從軍,是雞兒兄長上半年衣錦還鄉(xiāng)所致。
雞兒回部落的當天晚上,就來到佟珍家中來拜訪。自雞兒進門,佟珍就被雞兒兄長身上的華麗服裝吸引,以至于在開始一段時間內(nèi)根本沒有認真去聽雞兒兄長與父母的對話。
直到雞兒兄長提到他之前一個部下有一只自己飛來的“雄庫魯”(海東青)時,佟珍因父親的咳嗽聲,他才將注意力放到與雞兒兄長的說話中去。佟珍聽到身為部落薩滿大祭司的父親問道:“你可看仔細?到底是雄庫魯還是矛隼”?
雞兒恭敬地回道:“圖騰我哪會不認得。不是之前獻給大元的那種矛隼”。雞兒回憶地說:“圖騰不僅比矛隼大很多,而且有著一張人臉與黑色的羽毛以及雪白的爪子“。
”它還有著閃電般的飛行速度”。雞兒最后補充。
佟珍父母對視了一下,大祭司繼續(xù)問道:“雄庫魯跟著的那人怎么樣”?
雞兒以為大祭司是要問張輔的生辰而施術(shù)去壞張輔,好讓雄庫魯早日回到遼東,他稍微想了想,巧妙地道:“他是一位勇敢的將軍,且是邊境之王的女婿。雄庫魯在他身邊也很高興,不然沒有繩索羈絆的雄庫魯早就飛走了“。
大祭司猜到雞兒的心思,他淡淡地說:“雄庫魯跟著誰,是鷹神的安排,我豈能說什么不是”。
見雞兒一副放下心的樣子,大祭司知道他之前判斷的沒錯。雖然他心中因雞兒誤認為他會施術(shù)而有些生氣,但看了一臉期待的兒子后,他還是和顏悅色地說:“佟珍現(xiàn)在也成人了,我有意讓你帶著他去南方”。
見雞兒點頭,大祭司又不容置疑地道:“你將佟珍安排到那雄庫魯主人身旁”。
經(jīng)部落雞兒兄長的引薦,佟珍順利地加入到張輔所在的神機營,并跟著張輔一起來到苦夷島。
而張輔在苦夷島登陸就看到金州衛(wèi)的林千戶,剛開始時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他原以為這次是神機營獨立作戰(zhàn)。倒不是他不想與人分功,只是有了一種不符預(yù)期后的失望。
但隨之林千戶的介紹,張輔這種失望就不翼而飛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悅。若能減少傷亡,取得最大的戰(zhàn)果,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至于收編算不算戰(zhàn)功,從這林千戶一臉喜悅張輔就已經(jīng)得到答案,無須自己去多想了。
在離碼頭最近的依山伴水處駐扎營地后,張輔見天幕中黑云壓得很低,讓能見度變得很低,他并下令除了值夜的軍士巡邏外,其余軍士皆入軍帳休息。
正在自己帳內(nèi)想自己是不是再去林千戶那,打聽下苦夷部一些具體情況時,劉才卻帶著雞兒千戶引薦來的佟珍進賬了。張輔對他們道:“正好,跟我一起林千戶那再去問些事情”。劉才笑著說:“如果是想問苦夷部的事情,問佟珍比問任何人都好,他知道的最為詳細”。
見大哥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劉才回過神來,劉才之前也以為雞兒與佟珍都是蒙古人,他解釋地道:“佟珍不是蒙古人,雞兒千戶也不是蒙古人,他們是女真人。而且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東海女真(野人女真的雅稱,野人女真是明朝官方的稱呼)”。
張輔見佟珍有些畏懼的看著自己肩上的海東青,張輔別過腦袋見海東青的眼睛也透著仇恨地看著佟珍,他輕聲地對海東青道:“這是自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東青聽懂了張輔的話,他叫喚了幾聲后,雖還是不是地看著佟珍,但眼神中仇恨卻逐漸減淡了。
張輔笑著接著說:“既然如此,咱們都坐在帳內(nèi)墊子上說話”。
佟珍坐下來,開口就道:“那些金州衛(wèi)的女真兵都是些建州女真,對東海女真知道的不多,且語言也不通,建州女真還經(jīng)常被我們東海女真打得屁股尿流”。
張輔不置可否地問道:“你能懂漢語,看來是東海女真部落里的貴族”?
佟珍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一臉驕傲地道:“我父親是渥集部中的大祭司”。張輔見劉才有些失望,他解釋地道:“在東海女真里,大祭司的權(quán)威不但不會比部落首領(lǐng)要小,而且所知道的事情還會比部落首領(lǐng)要多”。
佟珍一點也不意外張輔對他的部落了解能如此透徹,圖騰的主人在他心中就應(yīng)該是這種無所不知之人。他有些急切地道:“千戶大人,有什么事情直管說吧”。
張輔見佟珍是大祭司的兒子,問道:“苦夷人也信薩滿教”?或許是佟珍猜到一點張輔的心思,他笑著確認地道:“苦夷部與渥集部都信薩滿教”。張輔點了點頭,問道:“你對祭祀這塊可懂多少”?
佟珍一臉自信地說:“讓苦夷部的人挑不出毛病是沒有問題的”。
張輔笑著道:“這次若能招降苦夷部,可以算你頭功”。
佟珍知道頭功是什么意思。就好比他現(xiàn)在只是未入流的小兵,若是在一場千人以上的戰(zhàn)役中獲得頭功是可以連升到正七品的官。
佟珍雖然愛他的部落,但他并不喜歡部落里那種物質(zhì)匱乏的生活。他喜歡在北平那種只要有錢就什么都有的生活。而一個正七品與百兩賞銀足以讓他在北平一躍成為有大宅子、有身份之人了。成為人上人,是所有人的心愿,當然佟珍也不會例外。
張輔對一臉不可思議的劉才命道:“佟珍祭祀需要什么,你們倆商量著辦”。
見劉才與佟珍應(yīng)諾,張輔對兩人道:“你們在這聊,我出去透透氣”。
從營帳的氈門出來,張輔發(fā)現(xiàn)苦夷島現(xiàn)在已是漫天大雪伴著寒風(fēng),但能見度還是很低。張輔找了個隱蔽地方撒了泡尿,就回了營帳。
第二天風(fēng)雪停了,張輔帶著部分軍士去狩獵;劉才與佟珍為祭祀需要的裝備,而帶著部分軍士去砍伐樹木……
在海東青的配合與與軍士們因長期相處而形成的默契下,張輔這行人這天一共打了十六只棕熊、一百五十六頭馴鹿、二百四十五頭東北馬鹿(鹿大部分還是活的)等等,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行人逮到十一頭還活著的野豬……另外海東青獵殺了十四只松雞。
佟振與劉才等人也為祭祀的裝備找到足夠的原材料,而且都制作出來。見佟珍說這些簡陋的物品足矣。劉才雖然覺得還可以做得更好看,但想到這是大哥的計策,而不是自己的生活,劉才也只能讓自己挑剔的審美感去遷就這種簡陋。
見佟珍對回來的張輔說明天他就可以去找些苦夷人來軍營,而張輔又笑著點頭答應(yīng)佟珍,這讓路過聽到這些的鬼老四心中有些惱火。
今天的打獵,他就認為有些不妥,朝廷發(fā)俸祿是讓軍士殺敵的。怎么能為改善伙食而耽誤正事呢?(在打獵中,不少軍士說晚上終于可以吃些新鮮食物)。
如果不是因為張輔帶頭的話,鬼老四早就將不滿說出來。鬼老四不是因為與張輔關(guān)系好才不說,而是張輔之前在解決問題時,總有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解決之道,所以鬼老四決定再忍忍。
第三天,張輔再次帶隊出去打獵;柳真與火器兵中的神槍手們留在軍營;劉才帶著十多人穿著獸皮衣服陪著一身大祭司裝備的佟珍去找苦夷人。
張輔正伏在雪地用弩瞄準棕熊準備發(fā)射之刻,聽見火器齊轟的聲音響起。當他再次看向棕熊時候,棕熊身上已經(jīng)滿身是箭矢了。看到軍士們喜笑顏開地來到棕熊面前撥箭矢,張輔心中嘆道:“又少了一張整皮”。
今天的狩獵成果比昨天還好些,這讓鬼老四有些哭笑不得。
鬼老四隨著大伙回到軍營后,看到軍營內(nèi)來了不少穿著獸皮衣服的苦夷人。
苦夷人吃得滿嘴是油的樣子,讓鬼老四想起當初在長沙府時,老大請看他們不慣之人吃飯喝酒后而又一笑泯恩仇的事情。鬼老四有些明白了。
當他注意到苦夷人看向留在營中的神機營弟兄一臉敬畏的樣子,鬼老四又循著空氣中血型味,走到那堆全部因爆頭而死的各種鹿前。鬼老四認為自己全明白了。隨之他決定,明天自己也好好地去打獵。鬼老四今天在遠處發(fā)現(xiàn)一頭老虎,但當時他的心情欠佳……
第四天,張輔沒再帶隊去狩獵,他讓黃正仁、薛祿、徐政他們分別帶隊去各自狩獵;劉才與佟珍也和柳升帶隊的神機營弟兄留在軍營,當然他們是各干各事。
而原本期待去打虎的鬼老四現(xiàn)在有些郁悶,張輔要自己今天陪他去金州衛(wèi)駐扎的地方走走。
鬼老四雖然不知道張輔明天會干什么,但他知道張輔今天去林千戶那是準備給口湯與他們。大哥一直是這樣的人,雖然做不到將盤子里的肉能分給他人,但是大哥絕不會將盤子里的湯都喝得干干凈凈。
大哥曾說:“財若是一個人發(fā)了,這人也發(fā)不了多久財。要想財發(fā)得長久,就不能只顧著自己發(fā)財”。鬼老四當時就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