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此善后

　　黃正仁在洪武二十八年十月份就聽徐政說，他要給他妻子甄小憐準(zhǔn)備一套貂皮服裝的原材料。而黃正仁的小妾衛(wèi)莼與甄小憐平日里私交不錯。

　　但黃正仁不比徐政身體靈活，在徐政在狩獵中湊夠原材料后，他卻連一只貂都沒有打到。黃正仁原本想讓徐政幫忙，卻沒有想到第二天天氣變得極為寒冷。冷得讓他在室外撒尿，尿撒出后就直接凍住。

　　而愛華服的劉才。由于他無論去哪，都會帶上一套華服，這次來苦夷島也不例外。見劉才輕輕松松地用華服在一個苦夷部落首領(lǐng)換了三套制作貂毛服裝的材料，黃正仁在知道劉才這是給他母親、妻子以及他自己準(zhǔn)備的。他也只能羨慕嫉妒恨了。

　　張輔就更不用說了，在禮尚往來中他就從苦夷部落中得到他全家女眷做衣裳的貂皮，因為黃正仁知道張輔將自己祖母、母親（張輔的師母）、大嫂（張輔的姐姐）也算到家人中去了，所以他對張輔說將送一套貂皮服給鬼老四妻子也無可奈何。

　　畢竟鬼老四那田氏是妻，而他的女人只是妾。妻是主，妾是仆這種身份已定，黃正仁實在開不了口，讓張輔也送在名分上只是他仆人的衛(wèi)莼一套貂皮衣服。壓根就沒這規(guī)矩……

　　至于其他如柳升、薛祿等等這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之人，則對貂皮沒有任何興趣。想到薛祿就讓黃正仁心中憤憤不平。薛祿這公雞與佟珍苦學(xué)一個月的通古斯語后，就整天用他那撇腳的通古斯語與苦夷部那些美麗女子交流，而黃正仁卻只能心癢癢地干看著。

　　后來得知苦夷某個部落的控制地域有金礦，大喜過望的黃正仁就帶著同樣一幫要錢不要命的神機營弟兄進(jìn)礦淘金，盡管張輔事先就嚴(yán)令挖到金必須交一半于這個苦夷部落，且告訴他們在礦洞中挖金是危險的，但黃正仁已決心用挖來的黃金去換苦夷人獵來的貂皮。

　　之前大部分神機營軍士并未跟著黃正仁他們?nèi)サV洞，但在見到晚上回來的袍澤懷中那些金子后，皆改變了主意。由于寒冷，室外無法操練，張輔又讓柳升去調(diào)查了礦洞，得知礦洞并非在地下，沒有什么危險。張輔也就任由著他們?nèi)嘏牡V洞挖金，好歹也能出身汗，總比呆在軍帳養(yǎng)膘強。

　　挖了一個星期，雙眼赤紅的黃正仁找到了柳升，他提議要柳升用剩余的火藥去炸金礦，里面已經(jīng)挖不動了。柳升將這話傳給張輔，張輔哪敢因為金礦而私自用火藥，自然拒絕了。

　　挖礦停止的第二天上午，那位發(fā)了大財?shù)牟柯涫最I(lǐng)找到了張輔。他一見面就直接提出希望能用黃金來購買所有欽察汗國士兵遺留下的武器，張輔猶豫了半天，才道：“這事你容我考慮下，我過兩天給你個準(zhǔn)信”。

　　張輔下午就召集黃正仁、鬼老四、劉才、薛祿、徐政、柳升等等十多人來商量這事。張輔將那部落首領(lǐng)的要求說出后，黃正仁就嚷道：“那些欽察汗國士兵的武器完全可以賣給他們”。鬼老四見此連忙道：“咱們沒有權(quán)利將武器去賣，這是要滿門抄斬的罪”。

　　聽到鬼老四這話，大家都不說話了，以他們的經(jīng)驗自然知道這事不可能做到偷偷賣給這部落而不泄露。錢是重要，但還不至于為了錢，把全家的命都搭上。

　　上個月張輔對海上的欽察汗國戰(zhàn)艦除了望洋興嘆外，還覺得他們之后肯定會回來。而一個統(tǒng)一的苦夷島才能真正去做到有所防御，所以他就有了將欽察汗國士兵身上的武器轉(zhuǎn)贈給苦夷人的想法。

　　但張輔無法確認(rèn)哪位苦夷部落首領(lǐng)有這種本事來讓整個苦夷島上下一心。冒冒然指派一個，若是他不具備那種當(dāng)領(lǐng)袖的魄力與心機，在他們走后苦夷島反而會先內(nèi)部亂起來。

　　所以張輔見到這位苦夷部落首領(lǐng)說想買，才會如此動心，因為他覺得這位有錢的部落首領(lǐng)可能具備著統(tǒng)一苦夷島的能力。

　　首先，他在屢次被欽察汗國劫掠后還能使部落不散，這應(yīng)該不是偶然；其次他能找自己來買，張輔就肯定了這位部落首領(lǐng)能使部落凝聚于斯，絕非運氣。這種對人性的把握才是他能凝聚部落人心的關(guān)鍵所在。

　　至于買了武器后他要干什么？張輔是心知肚明的。若是說他沒有統(tǒng)一部落的雄心，他完全沒有必要全買。也唯有此等人。才有可能凝聚住人心，特別是在欽察汗國對這里虎視眈眈下。

　　但見到眾兄弟如此，張輔還是決定暫時放下這個念頭。欽察汗國是大敵沒錯，但若是為了對抗這個大敵要賭上自己與弟兄們性命的話，張輔不是這么偉大的人。

　　但晚上張輔一直輾轉(zhuǎn)反側(cè)，在他想到歷史中的明成祖為人，再想到欽察汗國勢必再來，又想到這位部落首領(lǐng)必然會奮起反抗后，他決定為民族冒這么一次險。

　　因此而來的后果他也決定一力去承擔(dān)。當(dāng)然張輔之所以能做這種決定，跟他是燕王的女婿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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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二十九年二月初七，晴，有風(fēng)。

　　馬三寶見十艘小船在苦夷島初步完善的碼頭與寶船來來回回四十二趟，才將神機營的將士與輜重全部運達(dá)。他對明顯白了許多的張輔笑道：“看來張千戶收獲不小”？

　　張輔有些心不在焉地道：“這苦夷島十一月到一月冷得出奇，人做事不能做太久”。過了一會，張輔有些勉強地笑道：“要不然也不止這點收獲”。

　　馬三寶見不少穿著獸皮的女真人也在神機營之內(nèi)，他問道：“這是野人女真的降兵”？張輔聽到這，打起精神地糾正道：“不，他們是主動歸順的”。

　　馬三寶見神機營士兵每人都拎著一個大皮囊，從皮囊的凸凹他看出里面有兩個人頭。雖然馬三寶此刻有些好奇，但他沒就此去問張輔。

　　反而張輔見馬三寶看著軍士們拎著的皮囊，笑著主動地說：“這是欽察汗國士兵的人頭”。馬三寶聽到張輔這么說，他仔細(xì)地去清點了下在甲板上的神機營人數(shù)。見人數(shù)只減員十多人，馬三寶有些愣了。

　　不過在三寶回想起張輔這貨之前在大漠的傳說，認(rèn)識到那并非是傳說的馬三寶并釋然了。這時馬三寶笑著說：“在海上我的收獲也有些，已擊沉上百支戰(zhàn)艦”。張輔衷心地道：“馬將軍確實名不虛傳”。

　　聽到張輔說自己名不虛傳，馬三寶微微一笑。雖然他覺得張輔引用“名不虛傳”是文不對題，但他覺得沒什么，知道這是稱贊他就行了。

　　懷著心事的張輔看到所有人都上了船，并帶隊下了船艙。

　　張輔拿著工具固定鷹時，佟珍正用通古斯語對仍被宏偉的寶船而震撼的苦夷人道：“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不少好東西，而你們身上帶著黃金都能將之買到。到了北平，使者大人要我先帶著你們?nèi)ベI宅子等等，到時可別一驚一乍的”。

　　張輔固定好鷹架后，見弟兄們都看著他，道：“沒事，換來的金子都如數(shù)交給燕王與皇上，再說你們也知道我妻子的身份”。

　　見眾兄弟都笑了，唯有鬼老四還帶著些感動看著自己。張輔搖了搖頭，躺在艙內(nèi)的吊床獨自睡了。船上這種搖搖晃晃的情況，張輔反而覺得自己很容易入睡。

　　鬼老四那天聽到張輔決意將武器賣給苦夷部那個首領(lǐng)，又從張輔嘴里知道這是為了日后苦夷部落有能力去抗擊欽察汗國的侵略后，他正準(zhǔn)備反對，卻聽到張輔道：“不管怎么說我們與苦夷人都是明國人，而敵對的欽察汗國卻是不折不扣的敵國，作為一個明國人我理當(dāng)如此”。

　　鬼老四聽到這話，長嘆了一聲，沒有出言勸誡張輔了，因為他覺得大哥是對的。但與眾弟兄不同的是，鬼老四覺得燕王不會放過擅自將武器賣給苦夷部的張輔。燕王若是判大哥斬立決，他決意劫獄救人。

　　鬼老四知道，即便成功，將來也只能落草，但他還是在所不惜。因為大哥不可能不知道他這么做，對他個人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但大哥還是選擇去做，讓鬼老四也有決心去做自己認(rèn)為對的事。

　　由于二月寒風(fēng)不斷，寶船回海津鎮(zhèn)的時間就因此減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