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思（四）

　　“你居然！”許少成又重復(fù)了一遍剛聽到蘇承修煉了入思這個消息時候說的話，不過比起剛剛的驚訝，現(xiàn)在多了一層惶恐?！澳憔尤话亚臅o燒了！被曲冽知道了你怕不是尸骨無存啊。”許少成也刻意的將聲音調(diào)到最小，湊到蘇承旁邊去說。

　　蘇承也心領(lǐng)了許少成的好意，隨即也滿臉堆笑的對許少成說：“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就別去給別人說啦?！?p>　　“也行啊，”許少成想了想，眼鏡轉(zhuǎn)了一圈，鬼靈精怪的說道，“你教我入思我就不給別人說?！?p>　　“這怎么行！”蘇承一下子有些急了，差點就沒大喊出來，“我自己學(xué)了就算了也沒人知道，要是讓別人知道我還教給了你，那我這個掌門怕也是真的要當(dāng)不下去了！”

　　“話可不是這么說啊，你不是掌門人嗎，門規(guī)你定啊。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去跟各個仙家門派都說一遍你逍遙莊的掌門人不學(xué)好，盡學(xué)些跟妖魔邪道相關(guān)的武功，”許少成頓了一下，“還偷窺女徒弟?！?p>　　“嘿你小子，我怎么說你都不見收是吧。行啊，你去說啊，你以為我沒辦法治你嗎？你這個身份也是個好玩的東西不是？你去說了我就把你和司奕那大徒弟的身份全給說出去，我看你們怎么辦！”

　　“這你就難為我了蘇掌門，不過你也可以去試試。你看看是我說的東西對你的影響大，還是你說的對我的影響大。更何況你準(zhǔn)備怎么說？我們阿則做事情可是滴水不漏，除了你一雙眼睛，你哪里來的證據(jù)？你難道還指望師父會幫你作證？我平日里帶的人皮面具可都是師父幫我做的吶?！痹S少成越說越得意洋洋，而蘇承呢，聽得覺得他說的是真有道理。自己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敗在這個毛頭臭小子身上了？

　　“行，今日算你贏了！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須保證守口如瓶??！萬一讓我發(fā)現(xiàn)你告訴別人了，我就把你抓起來關(guān)在我們逍遙山莊，先吊起來打一頓！”

　　“得，蘇大掌門現(xiàn)在可別說大話，我這嘴可嚴(yán)著呢?！?p>　　許少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現(xiàn)在一副討好的嘴臉讓蘇承越看越氣，可這承諾已經(jīng)做下了，又能怎么樣呢？

　　“平日里我知道你小子也不老實，肯定也沒少進過你們谷主的藏書閣，要不是我們老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寵著你們，你早就沒命了！既然老曲不反對你進他的藏書閣，我預(yù)想那藏書閣里肯定還有不少講入思的，雖然可能有些零碎，但翻看翻看你好歹也能學(xué)到二成，剩下的自學(xué)對你來說太難了，我教你?！?p>　　“你還瞧不起我了！我一定自學(xué)到三成才來找你！”

　　“喲，小子口氣大啊，我都足足練了一年才練到六成，那我也等著你一年后怎么都學(xué)不到三成哭著來找我吧，哈哈哈。”蘇承說完這句話后一溜煙人就跑不見了，這人都看不見了，他倒是硬生生拋了一句話回來，“記得別說啊！”

　　許少成先是一愣，這么遠(yuǎn)他居然敢傳音回來，然后就意識到，他在用入思?。‘吘固K承現(xiàn)在可是入思第六成，可以進入到別人的思想，還能對話啊。他越想越覺得這入思有意思，便立刻跑到了曲冽的藏書閣，熟門熟路的就找到了武功秘籍那幾閣典籍。許少成癡癡地看很久，等想起來要回通州柳府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了，他匆匆忙忙的又趕回柳府好好當(dāng)他的柳二公子。每隔兩三天他就跑回往生谷，有時候會去看看柳少則，有時候壓根不去，所以柳少則也就不知道他來了，反正許少成待在藏書閣里柳少則也根本不知道。倒也是歸功于許少成的勤奮，看著那些枯燥的書，他竟然半年內(nèi)就筑造了根基，練到了入思的第二成。隨后那半年他很努力的想要去突破第三成，就是不想像蘇承中落他的那樣，怎么著都突破不了。不過好在許少成也是個心大的人，他想著要是真的半年內(nèi)突破不了第三成，他就厚著臉皮去找蘇承不就好了嘛，反正蘇承可是保證過會教他的，也就是被開個兩三句的玩笑的事情罷了。也不知道是該說許少成天資聰穎，還是說他勤學(xué)努力，可能再加點運氣好，這第三成還真真被他在半年內(nèi)突破了，雖然比起蘇承真的是要慢了很多，但是在尋常人中，他是修煉的很好很快的了。

　　許少成突破第三成后就開始很勤勞地往逍遙山莊跑了，這下倒好了，許少成在藏書閣的時候柳少則看不到，逍遙山莊柳少則可是清楚得很啊。明面上柳少則就看到過不少次，更別說許少成偷偷去的時候，其實柳少則偶爾也看到了。柳少則先開始沒說什么，許少成在蘇承的指導(dǎo)下一年里就練到了第五成，可怎么也突破不了第六成，這蘇承竟然也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么，于是就讓許少成去清腸三日，看看是不是只差這一步了，說不定節(jié)食三日只喝山泉水就成了。畢竟這第七成蘇承也練不成。于是乎許少成聽了蘇承的話，節(jié)食三天，不僅入思第六成沒練成，還沒柳少則抓去問話，這一問話，全給招了。

　　他招了之后吧，柳少則先是黑了臉，后來平復(fù)了有些生氣的心情后，突然對許少成說，“你在我身上用過沒有？”

　　“沒沒沒！我怎么敢在你身上用啊是吧？”許少成一臉諂媚，語氣討好。

　　“嗯，那你在我身上試試。”

　　“??？你再說一遍？”

　　“我說，在我身上試試?！?p>　　“這，不好吧......”

　　“試試。”

　　“好好好，別急嘛，每次說著說著就生氣。我試，我試還不行嗎？”

　　許少成開始了和柳少則思想中的對話，在外人看來就是兩個人相對無言，大眼對小眼。

　　“阿則你聽得到嗎？”許少成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柳少則的腦海里居然一片空白，許少成什么也沒聽到。所以許少成就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侵入到柳少則的思想中。

　　“嗯?！钡玫搅肆賱t的回應(yīng)后許少成才放寬了些心，隨后就開始展現(xiàn)他的長篇大論，畢竟怎么著都得跟柳少則炫耀一番自己學(xué)的新功夫呀。

　　“這是個好功夫吧，你可別告訴別人啊，告訴別人了我可真的會被蘇承給弄死的！你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幫到你很多事了，你要是想知道誰在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嘿嘿，方便吧？”許少成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覺得特開心。

　　誰想到，柳少則對于他這一套獻好絲毫不領(lǐng)情，只對他說了兩個字，“出去?！?p>　　許少成感到一股勁兒就把他推出去了一些，不過這股勁不是很強大，他只是被推了一下，倒沒完全被推出去。許少成也沒惱怒，覺得這是個新奇的事情，改日去找蘇承說說。許少成當(dāng)時也沒有多想，覺得可能柳少則就是那個書中所謂的意志比較堅定的人吧。

　　故事又講回到往生谷山坡上那一輪圓月。

　　許少成決定在司奕身上用入思的時候，距離柳少則知道他會入思已經(jīng)有個小半年了，期間柳少則一直沒怎么管顧許少成，畢竟兩人離得遠(yuǎn)，平日里許少成想對柳府任何一個人使用入思柳少則都管不著，這下倒好了，那時候柳府的生意還真就叫許少成給做起來了，柳老爺也對這個二兒子刮目相看。

　　許少成覺得師父那一句，“該回去了?！焙苁瞧婀?。那句話里面帶著太多的悵然了。許少成還偏偏就選擇了忘記柳少則給他立下的規(guī)矩，平時無論對誰都可以使用入思，除了他柳少則自己和師父。許少成喝了點酒膽子也大了，也想對著師父試試，畢竟師父肯定不會這個武功啊，選在這個時候又是最好不過了，師父說不定喝多了，明日早晨起來便忘記了這件事情，興許只是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呢。

　　許少成行氣開始運功，沒想到又是一片空白。本來許少成以為只是像柳少則那個情況罷了，試探性的用意識說了兩句話?！皫煾笌煾?？”

　　一陣空白，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他也聽不到任何司奕的想法。他以為只是師父暫時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于是又嘗試著喊了司奕兩聲，“師父，你聽得到嗎？”

　　還是一片空白。

　　許少成就覺得奇了怪了，細(xì)細(xì)想來剛進入柳少則的思想中的時候也是空白一片，可柳少則能聽得到他在腦海中說的話就證明柳少則的思想是能夠被侵入的，可司奕這一片空白，許少成就連自己究竟是進入了司奕的腦子里沒有都不知道。可這一片空白也太奇怪了，怎么會有人沒有思想呢？更何況人在知道別人能夠侵入自己的思想的時候會很緊張，會強行的要求自己鎮(zhèn)定下來，那么在這個過程中，人的思維會想很多很多，不可能是一片空白的。許少成不信邪，覺得自己都練到第五成了，按道理來說是能侵入所有人的思想的，他又試了試。

　　“司奕！”許少成氣急了，連師父的大名都給喊出來了。然后許少成又看看司奕此時對著月光的臉，絲毫沒有波動，眼眸都平靜如夜，看上去根本沒有被人侵入過思想。仿佛絲毫沒有聽見過許少成說的話，許少成這時候更加確定了，自己根本就沒有成功的侵入到司奕的思想中。而那日柳少則腦海中的空白也只是個巧合，畢竟許少成還是相信沒有人的腦海里會沒有思想。

　　許少成就算再猜疑這件事情，也沒有去跟蘇承說過，倒是柳少則的事情他跟蘇承提過一兩句。蘇承給他的回復(fù)是，說不定許少成根本沒有侵入柳少則的思想，而是柳少則侵入了許少成的思想。許少成一度不相信，直到后來蘇承以自己的名譽擔(dān)保這件事情有可能是真的，許少成才唯唯諾諾的去問柳少則是不是真的，柳少則只是默默地?fù)u了搖頭，說自己并不會什么入思，自己腦海里一片空白也真的是因為自己什么也沒想。許少成又跑回去找蘇承，問他為什么騙他。蘇承倒好，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這又不是我發(fā)明的，我怎么知道？我告訴你只是我的猜測啊，我可沒說過一定是啊。如果你要是膽子大，你也可以去問曲冽，畢竟曲冽再不濟也是個曲家人吧。祁遠(yuǎn)是沒著落的，人家雖然姓祁，可從小跟著我們長大，恐怕連入思都沒聽過?！?p>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痹S少成也是看得開，沒有再追究什么了。

　　許少成想著以前蘇承給他說過的這些話，覺得興許司奕這件事情還真的只能問問曲冽了。但自己可沒這個膽子跑去問曲冽啊，不僅會被曲冽知道自己修煉了入思，還會被曲冽知道自己在司奕身上用了入思，那簡直是死罪一樁。許少成兜著自己一肚子的好奇，活生生咽了下去，干脆吞在肚子里，誰也沒說過。更何況那一晚上之后，司奕失蹤，蘇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逍遙山莊不讓進了，過了小半年才回來，像是變了個人，又不像。感覺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好像一切都還是一樣的，有些更喜歡往往生谷跑了，更喜歡去找曲冽了。

　　那后來曲冽很少提起司奕，只是好像偶爾在蘇承提起司奕的時候才會淡淡說幾句，而聽蘇承的語氣，好像他們從來不認(rèn)識一樣，好像他對司奕的所有認(rèn)識，都來源于曲冽，好像司奕從來都是活在過去的人一樣。

　　許少成講完了整個故事，故事里追溯的故事，面對著柳少則和顧少淵，風(fēng)鈴輕輕響了幾聲。仿佛回到過往故事的人們，都被風(fēng)鈴聲喚醒了。

　　“你還是在師父身上用了入思?！绷賱t此刻的語氣像是嘆氣，更像是有一種惋惜，不說顧少淵了，連許少成聽起來都云里霧里的。

　　“對不起，答應(yīng)你的事情沒能做到。”許少成頭低的更下去了，好像小孩子做了錯事，沒臉承認(rèn)一般。

　　“沒事，已經(jīng)是陳年往事了。已經(jīng)不礙事了?！鳖櫳贉Y聽起來柳少則真是通情達理，很會理解人，沒想到這時候柳少則突然來了一句，“三月供奉。”

　　“別呀，阿則，你都說了是陳年舊事了，怎么還要三個月的供奉啊?！?p>　　“六個月?！?p>　　“別別別，還是三個月吧。”

　　“一年?！?p>　　“我閉嘴我閉嘴。”

　　許少成悻悻地把嘴閉上，做了個封死的動作。柳少則輕輕咳嗽了兩聲，許少成沒幾秒又重新開始說話。

　　“柳大公子你還是躺著休息吧，待我交代完那婢女的身份，剩下的事情我來安排就是，你別多費心了，傷身傷神的。”許少成倒也不計較柳少則的態(tài)度，巴心巴肺的對他好，或許也是本著醫(yī)者都有仁人之心，許少成出生在醫(yī)學(xué)世家，也算從小長在行醫(yī)者的身邊，對人都是極為溫和的。而柳少則，亦是如此。

　　“說起這小丫鬟，我還不得不說，真沒查到?！痹S少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咳咳咳咳。”柳少則一陣劇烈的咳嗽，感情顧少淵以為許少成是擔(dān)心柳少則剛剛說話會動氣傷身，才讓他趕快躺下休息，原來是為了他要說的下一句話打鋪墊，防止柳少則一口血吐出來。顧少淵不禁同情起柳少則來，這十幾年他得經(jīng)歷多少大起大落啊，這本來就有病根子的身體，居然還能經(jīng)得起這個折騰，難為他了，難為了！

　　“表哥，這件事情我來查吧?！?p>　　“你？算了吧！你要學(xué)的事情還多著勒，放心交給我吧，三日，再給我三日，我絕對查得出來！”許少成信誓旦旦地對柳少則說。

　　“就交給小淵吧。”柳少則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啊？阿則，你已經(jīng)如此不信任我了嗎？”許少成突然帶著哭腔滿眼深情地拉住柳少則，淚眼汪汪，“我的地位今非昔比了嗎？！”

　　“嗯?！绷賱t沒有做過多的解釋，竟然一個字就把許少成打發(fā)了。

　　這下好了，換許少成一臉怨恨的盯著顧少淵了。隨之又一臉溫和的轉(zhuǎn)過去對柳少則說，“阿則啊，我覺得小師弟還沒有經(jīng)驗，要不我給他打個下手？”

　　“正是因為他沒經(jīng)驗，才想讓他一個人去試試?！绷賱t這才說出了為什么想要顧少淵去辦這件事情。顧少淵知道柳少則是為了鍛煉自己，許少成也領(lǐng)悟到了真諦，于是也不再說什么，反正只要柳少則心里自己的地位沒變就行。

　　“這件事情給你三日，看你能否查出什么來。三日后我們便啟程回京。這三日應(yīng)當(dāng)是最放松最安全的了，不必?fù)?dān)心我和你大師兄這邊，無大礙。”柳少則淡淡地吩咐著，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情感，從剛剛躺下的姿勢又撐了起來。

　　“好?！鳖櫳贉Y點點頭，困意來襲，眼皮子有些不受控制招架不住了。

　　“回去休息吧，今夜會是個平安夜?！?p>　　“反而事情鬧得越大，你查到的幾率越大。懂吧？言九肯定是個突破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得，盡管來找我，我都幫你！”許少成一面把顧少淵送出門，一面表示著自己大師兄的實力，覺得怎么著都得照顧好自己這個小師弟，還要提醒他怎么探查柳少則留給他的任務(wù)。

　　“我一直很好奇。”

　　“??？”許少成一臉疑惑的轉(zhuǎn)過去對著顧少淵。

　　“柳玨和許少君都是聰明人?！?p>　　“那當(dāng)然了，一個比一個精靈。都是我妹妹嘛！”

　　“許少君本來就知道你和表哥的關(guān)系，可柳玨真的不知道嗎？”

　　“嗯，這是個好問題?！痹S少成似乎也沒打算避而不談，但好像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答案來告訴顧少淵。

　　“柳玨一直都挺親近阿則的，但因為從小是我在她身邊的時候更多，其實一方面來說，在柳府的日子還要麻煩柳少則來模仿我更多。因為小時候?qū)ψ约旱陌芽啬芰h(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怎么說呢，我只能告訴你，柳玨真的不知道。即使她有一定的意識了，但她永遠(yuǎn)發(fā)覺不了?！?p>　　“表哥不打算告訴她嗎？”

　　“目前沒這個打算，畢竟也挺傷人的這件事情?！?p>　　“許少君，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