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民公敵(1)
這是地獄中的魔王們相互撕咬。
鐵劍和利爪撕裂空氣,留下霜凍和火焰的痕跡,血液剛剛飛濺出來,就被高溫化作血紅色的蒸汽,沖擊波在長長的走廊上來來去去,早已沒有任何完整的玻璃,連這座建筑物都搖搖欲墜。
雙方重復(fù)地受傷,都是傷及內(nèi)臟和骨骼的致命傷,但強大的再生能力一直在起作用,修復(fù)斷裂的肌腱、骨骼和內(nèi)臟,強迫它們重新聚合,以便再度投入殘酷的戰(zhàn)斗中去。
利爪割裂了墻壁,連同墻壁里面的鋼筋,但被持劍者成功地閃避了,持劍者捕捉到短瞬間的進攻機會,鐵劍呼嘯著撩起,大片的血花濺上了天花板,可利爪也趁機抓住了他的肋部,刺穿了裹尸布,再貫穿肌肉,狠狠地刺入了持劍者的肝臟或者腎臟。
雙方忽然分開,跌跌撞撞地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撞上墻壁才停下。他們背靠著墻緩緩地坐下,墻壁上留下大片像是抹布擦過的血跡,熔巖色的黃金瞳漸漸黯淡,仿佛風(fēng)中即將熄滅的燈燭。
寂靜,只有烈火燃燒建筑材料的噼啪聲。
這兩個怪物像是都已經(jīng)死了……然而走廊中忽然響起了沉重而緩慢的鼓聲,兩個相互競爭的鼓點,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高亢,最后整條走廊都在鼓聲中震動起來。
那是怪物們的心跳!在強大血統(tǒng)的幫助下,驟停的心臟再度搏動起來,怪物們同時睜眼,黃金瞳熊熊燃燒,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王與王的戰(zhàn)爭,唯有真正的死亡可以終止。
畫面到這里卡頓住了,魔王們相對沖鋒的身姿凝固在大屏幕上,觀眾們不約而同地吐氣出聲。
觀看視頻的時候他們的胸口仿佛壓著沉重的石塊,呼吸都不順暢。
“簡直是地獄在人間的投影?!笔┠偷陆淌诘吐曊f。
卡塞爾學(xué)院,英靈殿會議室,會議桌邊坐著幾乎全部的秘黨領(lǐng)袖,他們森嚴(yán)而蒼老的面孔被屏幕照亮。
“我和阿巴斯趕到的時候,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只剩下一間基本被拆干凈的建筑物?!睈鹑霏h(huán)顧諸位元老,“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尸體,所以我們猜測他們都還活著?!?p> “也不能說沒找到任何尸體,我們找到了那匹馬的尸體,北歐神話中的八足天馬斯萊普尼斯,”阿巴斯補充,“醫(yī)療部已經(jīng)做完了尸檢,那是一匹帶有龍族基因的馬類亞種,兇猛得可以咬死獅子,在路明非面前,它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掏出了心臟?!?p> 正是愷撒和阿巴斯從那間醫(yī)院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中找到了這段殘缺的視頻資料,他們連夜返回學(xué)院本部,向元老們做匯報。
“那真的是路明非?”施耐德教授指著屏幕上那個背生雙翼的身影。
“雖然視頻的清晰度較低,但我仍舊可以辨認(rèn)他的虹膜,確定是路明非?!盓VA并未投影現(xiàn)身,通過擴音器給出了回答。
“他的對手呢?那個戴面具的武士,那是什么東西?”貝奧武夫威嚴(yán)地發(fā)問。
“奧丁,北歐神話中阿薩神族的神王,天空之神、死亡之神、戰(zhàn)爭之神,也被稱作諸神之父?!?p> “我知道奧丁是誰,”貝奧武夫皺眉,“我是問這種神話里的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里!”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的外形完全符合北歐神話對奧丁的描述,全身被甲胄包裹、披著象征天空的藍(lán)色披風(fēng),騎八足神馬,手持世界樹樹枝制造的神槍?!?p> “可我們看到這家伙拿著一柄鐵劍?!眻D靈先生說。
“我們找到了那支槍的殘骸,猜測是被路明非折斷了。”愷撒揭開桌上的蒙布,露出了下面的東西。
那是兩截看起來被火焰灼燒過的樹枝,顏色漆黑,其中一截的末端削尖,形成一個簡陋的矛頭。
“世界樹的樹枝?”圖靈先生疑惑地看向愷撒。
乍看上去委實很難相信這是神話中主神的武器,更像是從誰家的壁爐中檢出來的柴火。
“請允許我為各位展示。”愷撒從口袋里摸出一疊硬幣放在那兩段枯枝的旁邊,然后拔出了漆黑色的利刃。
他深呼吸,凝神,忽然爆發(fā)出短促的低吼,連續(xù)兩刀,分別斬落在枯枝和那疊硬幣上。正常人的視力甚至無法分辨他到底是砍了一刀還是兩刀,他原本就是用刀的好手。
震鳴聲久久不散,枯枝依然保持原狀,而那疊硬幣在兩秒鐘后忽然倒塌,它們被愷撒完美地斬開,直到最下面的那枚。
愷撒橫過長刀放置在會議桌上,“裝備部用鈦鎢合金制造的戰(zhàn)術(shù)刀,我在兩刀上用了差不多同等的力量。”
圖靈先生拿起半枚硬幣檢查,硬幣的斷口光亮如鏡,只有極端暴力且又控制完美的斬切會造成這樣的斷口。
施耐德教授拿起戰(zhàn)術(shù)刀,驚訝地發(fā)現(xiàn)裂紋從刀刃部分一直貫穿到刀背,這柄精心制造的武器在剛才的斬切中已經(jīng)徹底損壞了。
貝奧武夫則是一把就抓起了一截枯枝,除了木頭本身的裂紋,枯枝表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它的重量也確實像是木制品。
貝奧武夫神色凝重地放下了枯枝,“這就是世界樹樹枝的堅韌么?”
“我們無法確定這東西的材質(zhì),因為根本無法取樣化驗。”阿巴斯說,“但人類迄今還未能制造出這種重量且這么堅韌的材料?!?p> “可它居然被路明非折斷了?!笔┠偷陆淌谳p聲說。
他轉(zhuǎn)向一旁的古德里安教授,“恐怕我們只能做出這樣的結(jié)論了,您的學(xué)生路明非,”他頓了頓,“是個某種非常危險的存在,他懷有非常純粹的古龍血統(tǒng),甚至是……龍王本身!”
古德里安教授的臉色慘白,他不是不想為自己的學(xué)生辯解幾句,可面對定格的畫面,他自己都覺得這話很無力。
那渾身包裹著外骨骼的怪物,背生雙翼,透出天使和惡魔之間的美感,他每一次攻擊都像是要把對手生生地撕碎,黃金瞳的顏色像是熔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那可以是神、魔鬼、龍王,唯獨不能是人類。
“會議到此暫告段落,元老會還有些事情要討論,其他人可以離開了?!必悐W武夫面無表情地說。
昂熱還躺在救生艙里沒有恢復(fù)意識,秘黨的元老們紛紛歸來,貝奧武夫儼然是整個秘黨的領(lǐng)袖,校董會在他眼里只是一幫不堪大用的年輕人。
沒有資格參與更高級別會議的人們紛紛起身。
“愷撒,你也去休息一下?!必悐W武夫面無表情地說,“有進一步的消息,我們會通知你?!?p> 愷撒愣了一下,跟著其他人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外的走廊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執(zhí)行部精銳。
這是非常時期,學(xué)院呈現(xiàn)出軍事堡壘般的森嚴(yán)氣質(zhì),不過可能它原本就是一座堡壘,只不過以學(xué)院作為偽裝。
愷撒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
作為新任的校董和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他原本有資格繼續(xù)留在會議桌上,但他很清楚為何貝奧武夫讓他離開。
因為他拒絕跟諾諾解除婚約。
家族長老們已經(jīng)嚴(yán)肅地表達(dá)了意愿,命令愷撒解除這項婚約,加圖索家的新娘怎么能跟著一個年輕男人滿世界地流竄?這個年輕男人還處在被通緝的狀態(tài)。
愷撒回復(fù)說如果長老們需要找老伴的話——他家里那些老家伙到底是喪偶還是一世童男愷撒無從知曉,反正看起來是群老光棍——無論他們?nèi)⒄l愷撒都不會有意見。換而言之,愷撒要娶誰也不會在乎長老們的意見。
走到無人的拐角時,愷撒聽見背后有人喊他。
愷撒扭頭回望,阿巴斯疾步跟了過來。
“你是不是隱瞞了些什么?”阿巴斯開門見山。
“這是個很嚴(yán)重的指控,”愷撒冷冷地反擊,“你指的是什么?”
“看過了路明非的龍化狀態(tài),諾諾應(yīng)該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跟她同行的并不是什么被神經(jīng)失常的朋友,而是個危險的怪物,難道她沒有試過跟你聯(lián)系?”
“我想她這時候已經(jīng)帶著路明非在逃亡的路上了?!?p> “明知道那是怪物,還是會帶著他逃亡?”
“如果某個人寧可暴露出怪物的一面也要救她,她會立刻站到怪物那邊去。”
“你對未婚妻似乎沒什么信心。”
“談不上,換了我我也會這么做?!?p> 阿巴斯愣了一下,聳聳肩。
愷撒的回答太直接了,讓他無法繼續(xù)追問下去。
“你覺得我們能從那家伙嘴里挖出點情報么?”阿巴斯問。
愷撒沉吟片刻,“可以試試,不過我們得有提審他的許可,而且這個人非常狡猾,稍微不小心就會被誤導(dǎo)。”
“正好貝奧武夫先生給了我這個。”阿巴斯亮出一張電子加密的通行證。
愷撒愣了一下,笑了。
他明白了阿巴斯的來意,并非質(zhì)問,而是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