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款款道來,“摩訶震旦國與天竺選取人才的方法不同,他們稱之為‘科舉’,只要不是帶罪之身,皆可參加考試,第一名稱為‘狀元’。取經(jīng)人的父親陳光蕊就是這樣一名狀元。陳狀元騎馬游街,正好撞上殷小姐拋繡球招親,被繡球砸中,成了殷小姐的夫婿,可謂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絕配。怎難料,陳狀元赴任途中遇了強(qiáng)盜,被害身亡。盜賊霸占殷小姐,冒充陳狀元,當(dāng)了地方官。殷小姐當(dāng)時已身懷六甲,忍辱生下男嬰,擔(dān)心賊人殺害嬰兒,就把嬰兒和記錄下原委的血書放于木盆,讓他隨水漂去。木盆被和尚撈起,至此佛門多了個小沙彌。
“那嬰兒小名江流兒,后來取法號玄奘。十八年后,老和尚告知玄奘身世,出示血書,玄奘訴訟官府,賊人終得伏法。經(jīng)此事,玄奘更看破紅塵,一心追求佛法,年紀(jì)輕輕便成有德高僧。一日講法中,來了個疥癩和尚,那和尚張口就問,可知大乘佛法。玄奘不知,虛心請教,疥癩和尚說天竺有大乘三藏真經(jīng),可普渡眾生,顯出真身,竟是觀世音菩薩。玄奘發(fā)愿,要去天竺求取真經(jīng)?!?p> 聽到這里,喜增不禁思索,“這不跟我的經(jīng)歷相似嗎?當(dāng)年我發(fā)愿皈依佛門,菩薩也來顯圣?!?p> “所以才說,殿下與取經(jīng)人都是佛門棋子?!?p> “然后呢?”
“取經(jīng)人當(dāng)然上路了。其實取經(jīng)人并非凡人,他前世乃如來弟子金蟬子,因如來講法時未能專心,被貶下凡塵,取經(jīng)也是為了重得正果。金蟬子轉(zhuǎn)世九次,都死在取經(jīng)路上,玄奘是第十世。如來為十世金蟬子安排的幾個護(hù)法弟子,五百年前的齊天大法是其中之一;二弟子豬妖,前生是天庭水軍統(tǒng)領(lǐng),天篷元帥;三弟子水怪,前生是玉帝身邊卷簾大將;還有坐騎白龍馬,原是西海龍王三太子。西海離天竺不遠(yuǎn),等將來殿下成為轉(zhuǎn)輪圣王,有空可去拜訪一下,殿下別說騎白龍馬,恐怕老龍王都要變成馬給你騎。反正此次取經(jīng),如來志在必得。”
“這就奇怪了?!毕苍鲆傻?,“既然是為弘揚(yáng)佛法而進(jìn)行的取經(jīng)行動,為什么護(hù)法全不是來自佛門呢?”
金翅笑答:“以殿下的智慧會想不到?殿下不也是佛門之外的人嗎?”
喜增一笑,看向毗濕奴的神像,“世人皆以為出家人清凈,其實跟世俗一樣,你爭我奪。天竺歷代有本事的國王都不是佛門出身,但佛門想方設(shè)法把他們變成佛家弟子,阿育王是如此,今對我又是如此。墻角挖多了,就不怕墻主人生氣嗎?”
“墻主人不已經(jīng)生氣了嗎?阿育王原為濕婆信徒,佛派把他挖去做了護(hù)法王;殿下亦為濕婆信徒,佛派又來挖殿下。所以濕婆信徒金耳國設(shè)賞迦滅佛,不是無緣無故,只怕有大能授意。”金翅對道。
“話雖如此,佛派終究還是天竺一個大派,信徒仍然眾多,我一統(tǒng)五天竺,還是得借助他們之力。”喜增說道,“對佛派,我已心中有數(shù)。至于取經(jīng)人,我現(xiàn)在還不是天竺之主,等我做了天竺的主人,自然不允許有能滅我國的人存在;如果我做不了天竺之主,這個國亡不亡,與我有何干?”
“殿下說得在理。”金翅無異議。
喜增接著說,“我即將出兵金耳國,此戰(zhàn)關(guān)系重大,勝了便能君臨天竺。不如你們與我同去,助我一臂之力?!?p> 黃眉想答話,他面有喜色,似乎對遠(yuǎn)行很有興趣,但又留意著金翅的態(tài)度。金翅面對喜增的邀請無動于衷,黃眉也就把話咽了下去。
金翅回道:“恐怕我們幫不了殿下。萬物生靈各自有道,王朝更迭、政權(quán)易主,是凡人自己的事,神魔仙妖橫加干涉,就是亂了秩序。壞了平衡,必為天地所不容。”
“是啊,是啊!我們兄弟一旦出手,哪用得著殿下興師動眾,金耳國千軍萬馬不及我三哥吹口氣。但我們不能這么干??!天地不容!天地不容!要是能這么干,三哥的獅駝國早就踏平河山,一統(tǒng)天下了,哪像現(xiàn)在關(guān)閉國門,不敢讓凡人看見。”黃眉附和金翅道。
喜增難掩遺憾,如果金翅鳥能隨自己左右,這場仗根本不用打,敵國士兵看見神鳥就會放下武器,征服五天竺輕而易舉。
金翅又言道:“雖然不能助殿下一臂,保護(hù)殿下不受傷害還是可以的。把我這六弟帶上,他的本領(lǐng)尚未恢復(fù),但除滅搗亂的小妖不成問題,況且他得殿下口封才化人形,與殿下已有因果,幫殿下屬于報恩,只要不犯天條,神佛不能把他怎樣。”
“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喜歡不反對。
黃眉早有此意,直說“好好好”。
“還不知怎么稱呼?”喜增問。
金翅回答:“他叫禺狨?!?p> “不!我不叫禺狨了?!秉S眉馬上更正,“禺狨已死。我如今重新化形,容貌與五百年前大不相同,世上有幾人還知道我是當(dāng)年的驅(qū)神大圣呢?我應(yīng)重新有個名字?;沃?,我這雙眉毛還保持著原本毛色,就叫黃眉吧。從今以后,我就是黃眉老祖。”
“黃眉老祖?”金翅輕屑,“‘黃眉’還行,老祖……怎么看都不像??!”
“三哥少取笑我!我在妖界中論資排輩,稱聲老祖不為過吧!”黃眉的頑童模樣確實怎么看都與“老祖”相去甚遠(yuǎn)。
喜增高興道:“有黃眉仙人在我身后,我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無論是設(shè)賞迦的軍隊,還是他背后真有什么大能,都不足為懼?!?p> 黃眉不好意思,“別叫‘仙人’啊,我不是仙人!殿下就叫我黃眉吧,老祖就不用稱了,省得旁人起疑?!?p> 喜增同意。他又問金翅,“那么獅駝國的國王呢?”
金翅回道:“我還是留在這里為好,老是被如來盯著行蹤,渾身不舒服?!?p> “那就只好如此?!毕苍稣f完向金翅告辭。
金翅不送,黃眉則歡歡喜喜,像個活潑小孩般,蹦跳著隨喜增一同回宮。
戒日王子夜訪鬧鬼神廟的事,第二天例傳便全城。有說王子不信神廟有鬼,要去親眼證實;有說王子在廟中看到何種靈異;還有傳說住在神廟中的神秘國王是個什么身份……喜增不作任何解釋,無論哪種流言,都在增加他的神秘感,不僅無害,反讓人民覺得他深不可測,對他統(tǒng)治這個國家更加有利。
接著喜增安撫婆羅門,告訴他們,不要再想著回到那座廟了,此廟已被毗濕奴上主賜給異類,凡人別再去打擾,他會另擇福地,重建神廟,以后婆羅門和信徒都去那里。婆羅門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反正回不去了,等著住新神廟吧,對喜增贊美感謝。
完成了這些,喜增向姐姐王圣告別,安慰她保重身體,等他勝利消息。喜增匆忙返回邊境,這件事已經(jīng)耽誤太多時間。軍隊開拔,越過邊境,進(jìn)入摩揭陀。
“黃眉,金翅是不是有話沒對我說盡?”行軍途中經(jīng)過一座羅摩廟,喜增在此信步,進(jìn)廟參拜,并叫上黃眉同行。
羅摩是毗濕奴第七化身,也是受世人歌頌的一位圣君,他的信徒數(shù)量眾多,遍及天竺。途中偶遇圣君廟,被視為大吉兆,預(yù)示著喜增也將成為羅摩那樣的君王。喜增參拜羅摩,討吉兆是目的之一,另一個目的則是想與黃眉說話。他已經(jīng)弄明白了,有些話只能在非佛派的神廟里說。
被這樣一問,黃眉先是愣,然后嘻笑道:“瞞不過王子。三哥與王子并無深交,有些話他自然不會告訴你。”
“我想你會告訴我?!毕苍稣f,“那夜在神廟,我看你幾欲開口,都被金翅所阻,你應(yīng)該是有話要說的?!?p> 黃眉嘿嘿笑,“我確實有話,不過三哥不讓我說,定有他的道理,我不能壞他的事?!?p> “不會讓你白說,想要什么盡管開口?!?p> “你能給我什么?殿下只是個凡人。金山銀山我都不稀罕?!?p> “我給你修座廟,讓你享受香火。你是有神通的大仙,難道不想受信徒崇拜?”
此話讓黃眉身子一顫,他雙目轉(zhuǎn)動,動了心思?!叭鐏碛凶罄滓羲?,輝煌如日,光耀三界?!?p> “你告訴我雷音寺的樣子,給你建座一模一樣?!毕苍鲈S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