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氏城王宮內(nèi)天天有宴席，昨日這位國王到訪，今日那位王公來朝，如今局勢，喜增占優(yōu)，前來款附的權(quán)貴只多不少。今晚宴席尤其盛大，喜增最重要的盟友，東光國的國王和他的軍隊(duì)到了。
“東光國國王，室利鳩摩羅陛下！”殿外的侍者高聲通報(bào)，吹響了聲音尖銳的號角。
宮里的人都安靜了，樂師也都不再演奏，喜增帶頭站起身，迎向大門迎接。
“鳩摩羅王可算到了，我們已經(jīng)等了好久，你不到場，誰都不敢吃東西，特別是滿胄王，他那肚子早咕嚕咕嚕叫?！毕苍鲂Φ?。
室利鳩摩羅比喜增略長幾歲，其經(jīng)歷也頗曲折。東光國是個歷史悠久的國家，位于天竺東部，為東天竺諸國之一，在史詩《摩訶婆羅多》中就已見其國名。金耳國崛起，東光國被其吞并，室利鳩摩羅和其他王位成員具成俘虜，后來逃出，開始復(fù)國之戰(zhàn)。喜增在西境起兵反抗金耳國，他是第一個公開支持的國王，隨后二人結(jié)盟，對金耳國形成東西夾擊之勢，更將金耳國驅(qū)逐出摩揭陀。民間傳聞，他與喜增誰先進(jìn)入華氏城，誰就會成為摩揭陀的國王，結(jié)果喜增先到。
“大家不必等我，有王子在，哪輪到我當(dāng)主角。”室利鳩摩羅微微一笑，難掩嚴(yán)肅神色。
“你是貴賓，應(yīng)該等的?！毕苍隽⒓礊樗榻B到場的諸位王公。
“這位就是摩揭陀的新國王，滿胄了吧？我來時已經(jīng)聽說，滿胄王身材豐滿，宛如財(cái)神俱毗羅。”不等喜增介紹，室利鳩摩羅先對滿胄說道，“記得十年前，我來華氏城，還與你下棋談天，滿胄王不會沒印象了吧？”
滿胄不知該如何對答，這事他沒聽說過。
喜增馬上接話，“國王說笑了，你哪來過華氏城呀？這不是頭一次來嗎？”
“是啊，是啊！鳩摩羅王怎么開這種玩笑？”滿胄跟著喜增的話說。
喜增暗驚，幸好早已把滿胄與哪些王公貴族交好，哪些王公貴族認(rèn)識滿胄，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不然剛才必定露餡。而室利鳩摩羅編著話問，大概對滿胄身份起了疑心，喜增的警惕從未放松。
室利鳩摩羅笑了兩聲，隨喜增回到宴會席位上。喜增坐主席，他坐了喜增身邊。
“我來時聽到人民都在歌頌王子，王子不僅使菩提樹復(fù)生，更將國王之位還給應(yīng)當(dāng)成為國王的人，功成不居，是圣人典范?！笔依F摩羅夸贊。
喜增笑對，“那是因?yàn)轼F摩羅王沒到，我哪敢當(dāng)國王。我要是趁你不在登上王位，你不跟我翻臉么？”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似乎不是玩笑的話。
其他王公全都沉默，不敢接這種笑話。
室利鳩摩羅沉默一會兒，突然發(fā)出笑聲，“王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誰先入華氏城，誰做摩揭陀國王，不過民間戲言。設(shè)賞迦尚未除掉，我們爭功不是讓他看笑話？同心協(xié)力破滅金耳國才是你我該做的事。王子面對王位，以退為進(jìn)，才是大智慧。來，我敬王子一杯。”
喜增立即端酒杯回敬，“陛下心胸寬闊，我這玩笑開得小氣了。開個玩笑只是想讓陛下開心，因?yàn)閲蹩雌饋韾瀽灢粯?，有極不愉快的事藏在心中。今晚國王們都在，不如說說，是誰敢讓鳩摩羅王不愉快了？”
“那個人就是王子你??！”室利鳩摩羅直言，“王子打算如何讓我開心？”
“我做了什么？”喜增表情冤枉。
室利鳩摩羅嚴(yán)肅正經(jīng)道：“我來到這里就看見佛陀信徒忙著拆毀濕婆廟，他們說是王子的授意。”
“是這事?。 毕苍鰷\笑。室利鳩摩羅是濕婆信徒，看見這種事當(dāng)然不愉快。喜增解釋，“國王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那些濕婆廟原本是佛寺，設(shè)賞迦滅佛，把佛寺改成濕婆廟，現(xiàn)在不過恢復(fù)過來。”
“無論是不是設(shè)賞迦做的，既然已經(jīng)供奉了摩訶提婆，就不該再變動。設(shè)賞迦搬走佛像不敬佛，你下令搬走濕婆像，就是對濕婆不敬。聽聞王子你也是摩訶提婆的信徒，我覺得傳聞有誤。還是說你已經(jīng)改宗信佛了？”
“鳩摩羅王請勿動怒，我怎么會背叛摩訶提婆呢？”喜增保持著笑容，“你說的情況，容我去查個清楚，真有不敬行為，我定會處罰他們?！?p> “收回拆廟命令才能顯示王子的誠意，其它都是廢話。過幾天王子就要進(jìn)軍金耳國，還管得了摩揭陀的事嗎？查什么？不要敷衍！”室利鳩摩羅怒道。
殿內(nèi)氣氛尷尬無比，王公們或嚇得呆住，或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王宮廚房正熱火朝天地忙碌，廚子們和眾多仆人忙著看火、切菜，把食物端上宴席。
“鳩摩羅王和戒日王子吵起來了！”從大殿回來的仆人把消息快速傳播。
這種事很快引起人們興趣?！盀榱耸裁矗克麄冊趺磿幊?？這時候盟友發(fā)生爭執(zhí)，可不是好兆頭?！?p> “還不是為了濕婆廟。王子要將濕婆廟恢復(fù)成佛寺，鳩摩羅王極反對，直呼王子背叛了濕婆?！?p> “王子這么做有問題嗎？那些寺廟本來就是佛寺，設(shè)賞迦強(qiáng)行改做濕婆廟。王子應(yīng)該恢復(fù)它們，我支持王子?！?p> “我也支持王子。鳩摩羅王才到摩揭陀就想指手劃腳，他以為自己是誰？他做亡國之君時，如喪家犬東逃西竄，沒有王子支持，能這么快復(fù)國？”
“幸好不是他先進(jìn)入華氏城，不然由他主政，跟設(shè)賞迦統(tǒng)治沒有兩樣?！?p> 摩揭陀國多信佛者，宮里也一樣，信佛的自然希望佛寺都重建起來。但也有不信佛的，他們無一例外，支持室利鳩摩羅。
“鳩摩羅王說得有道理，已經(jīng)變成了濕婆廟，就不該再改，動來動去反而大不敬。一個人如果時常變換自己的信仰，就是個不可靠的人。國家也是如此，今天推崇這個神，明天推崇那個神，這種國家只會走向道德敗壞?！?p> “你們當(dāng)然希望濕婆的神像留著了。你們外道崇拜的是什么？在我們看來不過是男根崇拜，原始的性欲，而佛陀教導(dǎo)我們，人要遠(yuǎn)離色欲才會感知智慧，才能得到解脫。”
“說誰是外道？你們才是外道！都遠(yuǎn)離色欲吧，這樣你們信佛的就會斷子絕孫！”
“我從未聽過如此粗鄙之言，把可恥的東西光明正大地說出來。聽說你們把男女歡愛當(dāng)成修行，真是無恥之極??！”
“他們還殺生祭祀，用人血供養(yǎng)女神。殺死活生生的人啊！簡直是群妖魔！”
“閉上臭嘴！信佛的，你們居然說我們的神是魔！”
這里是廚房，帶柄的刀鏟勺隨手就能拿到，見有人拿器械了，所有人都去爭搶利器。廚房里無論是婆羅門，還是仆人，立刻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不管鍋里的水已經(jīng)沸騰，不管餅已烤得焦糊，對峙才是他們眼下的正事。
“不要打?。 蹦懶〉娜藝樀枚悴?。
“我們?nèi)硕嗖挥门拢m然佛陀不許我們殺生，可教訓(xùn)這些入魔的外道，保衛(wèi)我們的信仰，動武是合理的。我們一起上，給他們點(diǎn)兒厲害！”一個佛陀信徒說道。
他正要帶頭沖上去，就在這時，窗戶巨響，一顆碩大的血紅蛇頭頂破窗戶，連同窗周圍的墻都頂出窟窿。蛇頭伸進(jìn)廚房內(nèi)，一口咬住這個佛陀信徒，把他生吞下肚。
兩派人立即全都嚇住了，驚得一時都發(fā)不出聲。這是條巨蟒，滿身紅鱗，眼如燈籠，頭頂有瘤球，好似長角，身如水缸粗，長長的身體纏住廚房外的大樹。
紅鱗大蟒吐了吐信子，再次張開腥臭的嘴，又咬住一人。
這時，人們才發(fā)出驚叫，“有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