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nèi)賓客驚呼,摩訶震旦國的沙門向天竺諸派發(fā)起挑戰(zhàn)?
不僅賓客們驚訝,三藏的三個徒弟也吃驚無比。
“我們師父是來挑戰(zhàn)的?”豬八戒反問。
“不對呀,大師兄。師父從未說過要挑戰(zhàn)諸派。”沙僧驚覺不妙。
孫悟空扔掉吃了一半的水果,對兩位師弟說:“這就是戒日王自己的意思。還以為他悔改了,呸!狗改不了吃屎!我們靜觀其變,他要想耍陰謀,我們馬上帶師父出去。”
日胄馬上對道:“戒日王,法師他……”
喜增搶話,“沙門辯經(jīng)在天竺常有,婆羅門與沙門辯論更平常,無遮大會本就是讓各派交流用的,相信大家也都好奇摩訶震旦國的法是什么樣的。”
“是??!我們都十分期待?!?p> “摩訶震旦國的佛法與我們的有什么不同呢?到底是從我們天竺傳過去的,不可能比我們天竺更精深吧?”
賓客們都是此意。
日胄本想為三藏說明本意,三藏并非為參加無遮大會而來,但被喜增搶先,又聽眾人附議,話就說不出口了。
三藏笑著合十,“如此甚好,貧僧自幼讀經(jīng),經(jīng)不辯不明,早盼著有機會與諸派交流。”
喜增對他笑道:“佛法雖起源天竺,但傳播甚廣,各國皆高僧出世。法師是摩訶震旦國的高僧,只怕水平遠在天竺眾沙門之上?!?p> 三藏謙虛,向喜增合十低頭。
喜增繼續(xù)道:“大法長老,既然同意辯經(jīng),那么我們天竺辯經(jīng)的規(guī)矩,我得為你講一講。如武士決斗,在天竺,無論沙門或婆羅門,辯論都沒有白辯的,講究輸贏獎懲。贏了的自然聲名遠播,廣受崇拜;輸了的,只怕以后都不敢再見人。法師要是輸了,當如何?”
天竺的辯論規(guī)矩,三藏略有耳聞,辯論雙方通常會先定下失敗后的懲罰。越是正式隆重的場合,懲罰會越嚴酷,輕則割舌斷手,重則以命相賠。
豬八戒對自己兩個師兄弟叫起來,“原來他打的這主意!明殺師父殺不掉,改玩陰招。猴哥,你看怎么辦?”
“大師兄,這里是廟堂之上,可不能沖動。師父既然敢答應(yīng),他自是有把握的,我們師父別的不行,講經(jīng)說法卻是一絕,一路上我們也與不少僧人道士辯論,師父從未輸過。”沙僧道。
孫悟空冷笑,“放心,沙師弟。看師父現(xiàn)在胸有成竹的模樣,他應(yīng)付得來,如果他真輸了,老孫再去救他,不會讓他少一根頭發(fā)。”
“師父本來就沒頭發(fā),少不了的?!必i八戒笑道。
“沙門大言不慚,要與我們辯論,現(xiàn)在叫他立個賭約,他怎么就吱吱唔唔,不敢下注了呢?”大殿中有婆羅門叫嚷起來。
三藏非無敢立下懲罰規(guī)矩,只是覺得如此辯論就失了本真,粗糙野蠻了。辯論的目的是求真理,真理是善;要是輸了就要割舌斷手、為奴為婢,那就是惡了,還是真理嗎?
婆羅門咄咄逼人道:“沙門,你要是被駁倒就斬首示眾,敢不敢答應(yīng)?要是不敢,夾著尾巴滾回摩訶震旦國去吧!”
三藏皺眉,微搖頭,“看你打扮也是位大師,出家人絕世修行,但若遇阻礙,亦不會回避。辯經(jīng)是我應(yīng)下的,因果我自會負責。山河大地本是微塵,血肉之軀且歸幻影,斬首與不斬,有何分別?你們說要斬,那就斬吧,這也是姻緣,佛祖賜我良機,勸你等迷途知返。”
“呵呵,好大的口氣!勸我們‘迷途知返’?”婆羅門都笑起來,“沙門,你修的哪一派?”
三藏回答:“貧僧從前修的小乘佛法,現(xiàn)如今西天取經(jīng),愿師從大乘?!?p> 婆羅門對道:“你向往大乘?大乘不過盡是浮華空洞之言。小乘派的般若鞠多大師著有《破大乘論》,早已將大乘佛法批得一無是處,沙門對此有何意見?”
三藏鎖眉,照實回答:“此書早有耳聞,只是貧僧尚未研讀,不敢評論?!?p> “他連讀都沒讀過!”婆羅門立刻嘲笑。大殿內(nèi)的婆羅門和小乘派笑聲一片?!吧抽T,你書些把書找來讀一讀,無遮大會沒幾天了,你已時間不多?!?p> “怎么辦呀,猴哥?師父根本沒讀過那書,量他再聰明也辯不過呀!”豬八戒慌道。
“別慌,你看師父都沒慌。再說還有我們?nèi)齻€保護師父呢!”孫悟空答。
三藏在笑聲中喜增合十,“陛下可有此書,能否借貧僧幾日?”
喜增笑道:“有是有,不過時間不多,法師來得及嗎?”
三藏不下保證,也沒說不行,“貧僧盡力而為?!?p> 喜增點頭,“我對法師有信心,以法師造詣,定能給人帶來驚喜?!?p> “分僧現(xiàn)在就去研讀般若鞠多大師的著作,請陛下見諒?!比亓⒓锤嫱?。喜增允許。
“沙門別是想逃跑吧?”
“國王,你可得把人看緊??!”
婆羅門繼續(xù)嘲笑。
三藏出殿,三個徒弟跟了上來。孫悟空問道:“師父,這事你可有把握?要是不行,咱們馬上離開,有我在,誰也攔不住你。反正此地離靈山不遠,我們直接上靈山。”
三藏雖為辯論犯難,但仍一口拒絕孫悟空,“假如我就這么走了,哪還有臉見佛祖?這場辯論關(guān)系佛法,我不可躲避?!?p> 豬八戒擔憂道:“可是師父,你讀過那什么論,怎么跟他們辯論?現(xiàn)讀現(xiàn)賣,也辯不過啊!”
三藏其實也為這方面憂心,找到書不難,可要解釋句意就難了。經(jīng)義之類的著作,沒有師傅領(lǐng)讀,一般人極難入門。
“長老!”身后有人喊。日胄也出了殿,追上他們,“長老答應(yīng)此事沖動了呀!般若鞠多大師的《破大乘論》自問世以來,就沒有一個大乘派的沙門將其駁倒。沙門辯不過婆羅門,內(nèi)部又分為大乘小乘相互攻訐,這也是佛法日漸衰落的原因。趁現(xiàn)在無遮大會尚未開始,長老服軟可免去砍頭之禍?!?p> “阿彌陀佛,陛下好意,貧僧知曉。貧僧身為佛門弟子,駁倒此書亦是貧僧義不容辭的責任。”三藏從容道。
“你這沙門,怎不怕死?”日胄笑他,“初見你時也是這般從容。既然你已意決,我不勸你了,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盡管向我開口。”
三藏立刻說出自己想法,“陛下若能請來精通《破大乘論》義理的人,為貧僧答疑,便是幫了貧僧大忙?!?p> 日胄想了想,回答:“現(xiàn)在找精通義理的,恐怕時間緊不好找。不過眼前就有一人,他雖談不上精通,卻曾數(shù)次聽般若鞠多大師親自講義?!比针姓f的是他自己。
三藏大喜,“那再好不過!能遇陛下,此乃天助!”
回到住所不久,喜增派人送來《破大乘論》,三藏與日胄立即專心攻讀。
數(shù)日后,一篇驚世之文成于三藏筆下,《破惡見論》就此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