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州黃水縣縣令王玄策及通事滿胄覲見!”
“臣王玄策?!?p> “草民滿胄?!?p> “吾皇萬歲,萬萬歲!”
王玄策和滿胄在偏殿拜見李世民。
李世民坐姿隨意,目光威嚴(yán)冰冷,他盯著滿胄說:“自稱‘草民’叫得挺順口。你是草民嗎?”
滿胄嚇得伏低身子,“草民……草民……確實是草民?。 ?p> “朕看你做草民習(xí)慣了,都忘了自己是誰。起來說話?!?p> 王玄策和滿胄站直身子。
“沒叫你。”李世民對王玄策喝斥。
王玄策急忙伏下身。
“如此大事,為何不奏?”李世民怒問。
看來皇帝已經(jīng)知道滿胄的身份了,王玄策趕緊回答:“臣以為滿胄之事沒有憑證,況且戒日王已穩(wěn)坐江山,又與大唐親善,實在不必自找麻煩?!?p> “胡扯!”李世民根本不信他這套理由,“朕看你是為了義氣,故意欺上瞞下!出發(fā)前隱瞞實情,險陷使團于危難;回到長安還要說謊!朕對你太失望了!你犯了欺君之罪!”
“陛下息怒!臣非有意!”
“陛下!草民……王縣令這么做都是為了草民,請不要責(zé)罰他!”滿胄立即向皇帝求情。
李世民按壓怒火,“知道朕如何知曉的嗎?是戒日王寫信來告訴朕的。之前使團有人密告,你在天竺行為古怪,似有秘密。朕因而對你不賞不罰,等你自行坦白,也算給你留了機會。直到戒日王來信,天大的事就要被你耽誤了!”
“陛下!原諒臣的無知!”王玄策請饒,“臣真的以為不是打緊的事,滿胄已不可能恢復(fù)王位,所以臣只想誰都不提,讓滿胄平安度過一生?!?p> “糊涂!滿胄怎不可能再為國王?戒日王來信,便是要請他回國,將來把王位歸還給他或他的后代?!崩钍烂裾f。
“陛下,戒日王沒安好心。”王玄策馬上回道,“此事他在天竺就提過,滿胄沒有答應(yīng)。他哪是真心傳位?因牽扯天竺各國勢力斗爭,不過利用滿胄為餌,戒日王想釣魚而已。”
滿胄也接話,“是啊陛下,草民要是答應(yīng)他,以后定不會有好下場,比那冒充草民的假王死得還慘?!?p> 李世民發(fā)笑,“你之所以為魚肉,他人為刀俎,是因為你背后沒有依靠,朕做你的靠山?!?p> “陛下,您這是要……”王玄策睜圓眼,“您該不會同意戒日王的請求吧?”
李世民笑道:“戒日王與朕交好,他的請求,朕為何不答應(yīng)?朕要讓滿胄成為摩揭陀的國王?!?p> “陛下!”王玄策覺得皇帝好大的心。
“撥亂反正,主持正義,這是天下之主應(yīng)有的公道,滿胄本就該是國王,朕就該讓他復(fù)位?!崩钍烂褡孕诺?。
“陛下……”滿胄堅決不同意。
李世民止他說話,“毋憂。不必在意戒日王打的主意,且先順?biāo)?,他欲以你為餌,定會先為你正名分,給予你應(yīng)有的身份地位。有了這些,再有朕的支持,你就不是俎上魚肉。放心,朕不會讓你只身前往。王玄策!”
“臣在!”
“朕任命你為出使天竺之正使,護(hù)送滿胄回國?!?p> “?。俊蓖跣唧@駭。
“‘啊’什么意思?”
“陛下,您打算給臣多少大軍?”王玄策問。
“要軍隊?”李世民反問,“你見過帶兵的使臣嗎?”
王玄策更驚訝,“陛下是要臣和滿胄去送死嗎?沒帶軍隊去,說話都沒底氣,如何保滿胄登位?”
李世民輕輕笑,“沒你說的那般緊迫。戒日王至少會保你們一段時日的安全,你若帶軍隊前去,不是暴露朕的目的了嗎?讓他們朝堂內(nèi)外、天竺諸國先斗起來,時候差不多了,朕自有接應(yīng)。這場明爭暗斗,短則數(shù)月,長則數(shù)年,短時難見分曉,你要密切注意,向朕隨時報告,不可再像此次隱瞞。”
“臣明白,臣遵命?!蓖跣咭娡泼摬坏簦缓脩?yīng)下。
“好,你既為正使,就該有個副使?!崩钍烂裣肓讼?,“朕任命蔣師仁為副,你看如何?”
王玄策暗驚,想必蔣師仁其實是皇帝的眼線。不過這人不討厭,又是熟人,王玄策到不反感。“此人甚好?!?p> “那便如此吧!使團其余人選由你來挑,不過別選太多人,挑來挑去,拉出支軍隊來?!被实劬妗?p> “不敢!不會超過五十,陛下放心?!蓖跣弑WC。
交待完畢,李世民讓他們退下。
走出宮殿,滿胄手腳癱軟,扶墻而站,“這回完了,必死無疑了??!我哪里當(dāng)?shù)昧藝酰覀冞@回會怎么死都不知道!”
王玄策扶他站好,“哪有這么嚴(yán)重,有我在。之前我們在天竺孤立無援都沒事,這回有皇帝陛下支持,更不可能有事?!?p> “皇帝是想利用我圖謀天竺,你看不出來嗎?我說到底不過是枚棋子,他們?nèi)巳硕枷肽笤谑掷铩!睗M胄無奈道,“王小友,我們還是逃吧!”
“又說逃?滿胄大哥,我們至少在大唐逃不掉的。”王玄策靈機一動,“不如這樣,等到了天竺,形勢實在不對勁,我們再逃。畢竟天竺王國林立,出了國境就歸另一國管,比在大唐容易藏身?!?p> “說得也是?!睗M胄憂心忡忡,“我該怎么辦?就算做了國王,也只能聽命他人,這樣的國王做來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普通人?!?p> 王玄策安慰他,皇帝的交待,自己還是得優(yōu)先完成。皇帝陛下想借此機會將天竺納入管轄,至少得是稱臣的附庸,所以王玄策覺得皇帝心大。不過身為大唐之臣,大唐的榮耀,皇帝的榮耀,自己有義務(wù)維護(hù)并使之發(fā)揚光大。
依皇帝旨意,王玄策挑選出使團成員,這次使團共三十二人,除正使王玄策、副使蔣師仁、通譯滿胄,其余皆為軍騎。王玄策打開地圖,既然這次任務(wù)秘密而緊迫,就不必走西域那條冤枉路了,他在地圖上畫出條線,這回改走吐蕃。
后世看到的記錄永遠(yuǎn)是歷史真相的九牛一毛。大唐第一次遣使天竺,只有使者及隨行若干;第二次遣使,派去二十多人,使團成員五花八門,有工匠、畫家、藝人,更像一次文化交流;到了第三次遣使,去的人更多,然而除使者外,剩下的全為軍人。這就讓第三次遣使蒙上揮之不去的迷霧。
唐太宗第三次遣使的真實目的是什么?歷史留給后人的記錄實在太少了,后人只能憑著想象自己去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