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十五歲的初春,鄭圓圓隨父母來到了那個陌生的國度,好奇與不安填滿心間,無論開心與否,新的生活總要開始。
會習慣的——鄭圓圓無端的這樣想著,前幾次搬家經(jīng)驗告訴鄭圓圓,一切都會過去。
三個月過后,鄭圓圓開始漸漸的能用日語做簡單的交流,在新的學校也交到了幾個朋友,還有了仰慕的人,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然而,變化總是來的那樣突然。
來到東京半年后,鄭圓圓的父母被調(diào)到了京都工作,鄭圓圓的父母覺得鄭圓圓來回轉(zhuǎn)學不太好,就讓鄭圓圓留在了東京。
最開始鄭圓圓還沒覺得怎樣,一樣的上學放學,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有些安靜,鄭圓圓隨便放點什么音樂,倒也還能入睡。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兩三個月,某天晚上,鄭圓圓被手機刺耳的警報聲驚醒——
“地震です、地震です、強い揺れに備えてください…(地震了,地震了,強烈的搖晃即將到來,請注意準備?)”
鄭圓圓一秒鐘鉆到桌子底下,抱著膝蓋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和窗子玻璃顫抖的聲音,害怕天花板就那樣啪的一下裂開然后塌下來。到時自己便會陷入無盡的黑暗。
不安的心隨著大地一同顫抖,對未知的恐懼使得鄭圓圓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很多事沒有體驗過,不想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死掉,是誰都好,救救我,我還不想就這樣離開??
不久,劇烈的晃動逐漸停止,房子沒有塌,窗玻璃也沒有碎,然而鄭圓圓卻蜷縮在桌子底下哭了起來。
三天后,鄭圓圓的父母看到新聞才后知后覺的發(fā)了個短信:“地震了?還好嗎?”
收到短信的鄭圓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在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都不在身邊,當我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也就不必來裝模作樣了。
“我沒事,你們也注意?!编崍A圓回了短信,心涼了半截——連個電話都不舍得打,這關心未免太過敷衍了。
“喲,這不是那個新來的支那女孩兒???新來的還敢對桐生君下手。”鄭圓圓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三人的女生小團體,畫著濃妝,一臉盛氣凌人。
桐生清也,鄭圓圓現(xiàn)在所就讀的高中的一個特別受歡迎的男生,面容清爽,人也特別隨和,各種陰差陽錯的原因使鄭圓圓和那人成了男女朋友關系。
因為喜歡桐生清也的人不少,于是就會有一些不識趣的人來找鄭圓圓的麻煩。
鄭圓圓倒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人,畢竟這些人怎么囂張,帥氣的學長還是自己的,你們這些人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話別說的這么難聽嘛,我是用公平的方法追的男朋友,你們不服就追回去咯,隨時奉陪?!编崍A圓笑嘻嘻的宣誓著主權(quán),剩下的幾個人又陰陽怪氣了一番奚落,不痛不癢的推搡了幾下就走了。
鄭圓圓送了口氣,默默的拎著個小書包準備往家走,遇到了跟自己同班的同學,便一邊說著小話一邊往家走。
“我回來了?!编崍A圓對著無人的空屋打了聲招呼。拎著從便利店買的便當,一個人放著音樂吃著晚飯。
自從半夜讓地震警報弄醒之后,鄭圓圓默默的去超市買了點面包干和礦泉水什么的,放在了枕邊和桌子下。
每天的日子仿佛復制粘貼一般,單調(diào)的百無聊賴。
鄭圓圓慶幸自己交了個男朋友,讓自己無聊的留學生活有了幾分色彩。
鄭圓圓剛來的時候日語還不怎么會,甚至連自我介紹都結(jié)巴,那時也有人來和鄭圓圓搭話,可惜說的太快,鄭圓圓完全來不及反應。這時,向她伸出援手的就是桐生清也。
某日午休,鄭圓圓從包里拿出一個面包坐在食堂的角落開始啃。
“總吃面包營養(yǎng)要跟不上的?!蓖┥踔约夷赣H做的便當,大搖大擺的坐在了鄭圓圓對面。
桐生話說得太急,鄭圓圓沒有聽清,兩只手捧著面包一臉無辜的看著桐生,沉默不語。
桐生一字一頓的有說了一遍,又寫了一遍,鄭圓圓也終于反應過來了。
“謝謝,不過沒關系的。”鄭圓圓蹩腳的回答道,之后便低頭繼續(xù)啃起了面包,眼睛時不時的瞟向桐生的便當。
“挑你喜歡的拿走好了?!蓖┥驯惝斶f到鄭圓圓眼前,見鄭圓圓一臉懵的盯著自己,就夾了塊肉放在了鄭圓圓剛吃了三分之一的面包上。
鄭圓圓小聲的說了句謝謝,然后連面包帶肉一起咬下去,嚼了幾口之后眼睛變得有點兒亮亮的。
桐生看著鄭圓圓的反應,笑成震動模式。
在那之后,每次中午吃飯的時候,桐生都會來找鄭圓圓,吃吃飯聊聊天什么的,不知是真的看上了鄭圓圓還是只是對外國人的好奇,不久后,借著平安夜的氣氛,桐生邀請鄭圓圓去看電影并正式表白。
鄭圓圓考慮了幾天,然后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賊船。
這位桐生小哥出生于書香門第,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優(yōu)雅感,不知是被這優(yōu)雅感迷惑還是因為這位桐生小哥黏人的追求,鄭圓圓就這么順理成章的成了這位小哥的女朋友。
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周末一起K歌看電影,一個人的日子漸漸也變得沒有那么難熬了。
然而,二人的親昵惹來了一些腦殘粉的妒忌,鄭圓圓開始被不斷的刁難,起初只是口舌之爭,后來便愈發(fā)的變本加厲,開始在鄭圓圓的鞋柜和書桌里放一下惡心的東西。
說實話挺膈應的。
可當時鄭圓圓跟那個桐生小哥玩兒的還挺好,也就沒太在意。
鄭圓圓過生日的時候這小哥還請了鄭圓圓一頓法餐。冬天看雪,春天去目黑川賞櫻,夏天去鐮倉尋找紫陽花……浪漫的喲~轉(zhuǎn)眼春去秋來,二人的感情依舊是一如既往,鄭圓圓受到的騷擾卻在逐漸升級。
某日,桐生小哥因為社團活動去了長野縣,鄭圓圓得一個人回家了,回家之前鄭圓圓忽然尿急去了趟廁所,剛方便完一盆冷水從腦袋頂上澆下來來了個透心涼……
當天氣溫不足二十度,還下著雨,這一盆冷水下來,鄭圓圓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濕了個全。
鄭圓圓聽著廁所隔間外的腳步聲漸漸變小,這才偷偷摸摸的從廁所里出來,去自己的柜子里拿了個運動服外套套上了。
出門的一瞬間,鄭圓圓覺得這個外套并沒有什么卵用,風一吹就透了,鄭圓圓無奈的打著噴嚏,小步而快速的往家走。
為了防止自己感冒,回家之后鄭圓圓立馬沖了個熱水澡,然而到了半夜,鄭圓圓還是發(fā)燒了,加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鄭圓圓一直都在做噩夢——夢見自己坐的船墜入深海,自己被冰冷的海水淹沒,逐漸沉入深海,無法呼吸,更無力掙扎……
夢中的鄭圓圓已是千鈞一發(fā),夢境之外,鄭圓圓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啊,我應該是發(fā)燒了,吃藥去。
這個時候鄭圓圓很慶幸自己那對完全甩手掌柜在自己的床頭柜里塞了一個藥箱,只要去倒杯水就成了……
鄭圓圓扶著墻出去倒水,半路還莫名其妙的平地摔了——心塞啊,不順的時候真是處處都不順。
父母不在,男朋友不在,發(fā)燒燒的渾身沒勁兒,還要自己倒水吃藥,多半明早還要自己做早餐,還好明天是周六,不然還要自己請假……
沒關系,又不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在家,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燒,死不了。
鄭圓圓開始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或多或少的玩兒過幾次榮耀,還加了個粉絲群,這就是正文中一直提到的洛神閣。
前一天剛好是半夏加入洛神閣的日子,群里瘋狂的@鄭圓圓,鄭圓圓卻因為身體狀況的原因完全沒有回復,睡了一覺自己煮了碗粥喝了之后多少精神了一點,就點開看了一眼。(詳情請參考《隔壁老王和他隔壁的半腐迷妹》的第六第九章)
哎呀,有新人?
明明身上還懶懶的,明明還很不開心,不知道為什么,鄭圓圓還是假裝自己已經(jīng)沒事的樣子和洛神閣的諸人鬧成了一團。
總有一天,我還能回去的吧?
轉(zhuǎn)眼夕陽西下,鄭圓圓望著窗外的落日,無端的這樣想道。
下一個周一,恢復健康并回到學校的鄭圓圓望著自己滿書桌的廢紙墨水瓜皮果核,直直的愣在原地……
鄭圓圓放下書包,正準備收拾一下,轉(zhuǎn)身卻看到一個妹子一臉無辜的拿著抹布和垃圾袋看著她。
“嗯?繪梨,怎么是你?”剛剛轉(zhuǎn)過頭的鄭圓圓亦是一臉無辜。
站在鄭圓圓身后的是她的同班同學詩野繪梨,算是在班里跟鄭圓圓關系比較好的一個妹子,可這個妹子是個老好人,以至于鄭圓圓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對自己好,還是對誰都好,于是就一直維持著偶爾聊兩句的普通朋友的關系。
“繪梨,怎么是你?”鄭圓圓一瞬覺得繪梨是想幫自己收拾位置,“你手里的工具可以借我一下嗎?一個沒注意就變成這樣了?!?p> “好…”繪梨愣了一下把手里的抹布遞給鄭圓圓,“你不要太在意了,這肯定是三年級的,看不過你和桐生學長關系好才搞這些有的沒的,其實只要你們兩個恩恩愛愛的,這些都是小事兒?!?p> “嗯,我知道。”鄭圓圓嘆了口氣,淡淡的回應著,“謝謝你,繪梨?!?p> “沒什么,小事情?!崩L梨有點懵的看鄭圓圓一臉嫌棄的收拾著,想了想還是自己回到了座位上,沒有說什么。
周二,桐生清也終于是出現(xiàn)在了鄭圓圓的面前,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清爽,也不知道是知道鄭圓圓這兩天經(jīng)歷的事,一放學就拖著鄭圓圓去唱歌去了。
兩個孩子穿著校服窩進了KTV包房,店員的小姐姐見桐生生的俊俏,還調(diào)戲了幾句,一旁的鄭圓圓別過臉,有些不愉快的看著桐生跟那些人嘻嘻哈哈,不發(fā)一語。
桐生這個人啊,對誰都客套的很,誰都客氣的很。
小姐姐們走了之后,桐生一把抱住了鄭圓圓:“抱歉,我不在的這幾天辛苦你了,怎么樣了?病都好全了?”
鄭圓圓含糊的嗯了一聲,剛剛想要說的抱怨,又盡數(shù)被噎了回去。
每次都是這樣,感覺桐生像是算準了鄭圓圓鬧別扭的時間點,每次一要鬧別扭就給點兒甜頭,這樣鄭圓圓也不好意思再鬧小脾氣了。
“好了,有什么不愉快的喊出來就好了,反正包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就算你破音我也不會笑話你的?!蓖┥3种约旱娘L度,示意鄭圓圓隨便嚎。
鄭圓圓沒客氣,高音的歌曲一首接著一首,嚎的正起勁,忽然屏幕上跳出了一首特別歲月靜好的歌——能登麻美子的《夕顏》。
鄭圓圓別過頭看了桐生一眼。
“我有點兒想聽了,可以嗎?”桐生的笑靨中透著幾分尷尬——其實他是想清清耳朵了。
“庭に咲き始めた夕顔に、水をうってあげたら。遊びに出かけていた貓が、帰ってきたらお帰り…(大意:庭院中始盛開的夕顏花,輕輕的為它灑上水花。出門游玩的小貓咪喲,歡迎回家……)”鄭圓圓的聲音逐漸靜了下來,變得柔和而富有詩意。
桐生享受著這份靜謐,跟著歌詞神游太虛。
這件事情似乎就這么被揭過去了,鄭圓圓還是會時不時的受到莫名其妙的騷擾。
一次,幾個高年級的學姐把鄭圓圓圍在學校的角落惡語相向,巧合的是鄭圓圓這邊被罵了一半,鄭圓圓隱隱約約看到桐生就站在不遠處,瞄了這邊一眼,然后…走了。
走了!
鄭圓圓一驚——你女朋友在這邊挨罵呢,你就這么跑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過了兩三分鐘,桐生帶著教導主任過來了,在教導主任的淫威下,幾人悻悻的散去,角落里只剩鄭圓圓和桐生兩個人。
“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里?”桐生上上下下來回的檢查著鄭圓圓,眼神中似有擔憂之意。
“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女朋友,是你追的我,而不是我巴巴的誘惑你,這很困難嗎?”鄭圓圓的聲音中透著壓抑之感,語罷,鄭圓圓徑直離去,半點也不理桐生的關心。
桐生望著鄭圓圓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這怎么就不高興了?”
在那之后,鄭圓圓一周都沒理桐生,桐生雖然偶爾過來逗逗鄭圓圓,但看鄭圓圓不理他,便也漸漸的不怎么來了。
一日,鄭圓圓在窗邊瞥見了桐生的身影,他似乎是在同幾名女生交談——正是那日對鄭圓圓惡語相向的幾人。
桐生當時背對著鄭圓圓,鄭圓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對面的幾個女生的表情確乎是愉悅的。
“好啊,你喜歡做好人,那你就當一輩子好人吧。”鄭圓圓望著桐生的背影,有些惡狠狠的想道。
深思熟慮之后,鄭圓圓在校門口約見了桐生清也。
桐生以為鄭圓圓想明白了,樂顛顛的去了,鄭圓圓站在校門口的楓樹下,望著前方發(fā)呆。
桐生還調(diào)皮的捂住了鄭圓圓的眼睛,以為可以就此復合。
“是清也吧?”鄭圓圓的語氣平靜的仿佛這秋日無風的天氣,“你若是想這樣說我也不介意?!?p> 桐生有些訝異的放開了自己的手,鄭圓圓轉(zhuǎn)過身,看著桐生的眼睛繼續(xù)平緩的說道:“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來日本之后,我很不安,很無趣,是你給我黑白的生活帶來色彩,謝謝你,但是……你給不了我安全感,對于你這樣的膽小鬼,我無法和你繼續(xù)下去,所以……我們分手吧?!?p> 桐生想辯駁些什么,終究還是沒能說的出口,鄭圓圓朝桐生擠出了一個官方至極的微笑,轉(zhuǎn)身消失在喧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