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之中,陽光有點刺眼,但也是難得的好日子。畢竟躲在樹蔭下,坐著繡花,日子還是很悠閑的。
傅五娘獨自一人坐在樹下,在裙擺上繡著花,那時還沒繡幾針,手上的動作就漸漸停下來。
她心里在想著,木織姐姐出宮了,可她的吃穿用度完全和往日一樣,她的身上有什么東西知道陶夫人在乎嗎?
趙巷來到就看見傅五娘坐在樹下,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白皙的肌膚在肌膚中越發(fā)顯得透明,纖細的脖脛微微低垂著,細長的手指緩緩在衣物上來回。
他的眼中全是欣喜與贊賞,可是想到被凈過的身子,他的臉上瞬間透露出扭曲與不甘。
傅五娘察覺到注視的眼光,抬頭環(huán)顧四周。
趙巷在傅五娘抬頭的瞬間,帶上一貫溫和的面具。
傅五娘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全然是驚喜的神色。她一個人在這里真的是太寂寞了,能有個人說說話,至少不會讓她亂想。
趙巷說:“五娘,你在繡什么呢?”
傅五娘把才繡了一半的花,給趙巷看。
這是一條白色腰帶,上面繡著粉色的花,雖然還沒繡好,但是已經(jīng)可以窺見這條腰帶系在腰上那嫵媚的風(fēng)情。
趙巷感嘆說:“你的手藝可真好。是在進宮之前學(xué)的嗎?”
傅五娘笑著點點頭,神色之中帶著對過去的留戀和懷念,說:“我的手藝都是我娘教我的?!?p> 趙巷接著說:“那你娘肯定是一個很溫柔很美麗的女子?!?p> 傅五娘有點傷感地說:“對呀。如果她在的話,我就不會進宮。我會每日都和娘在一起,我們一起繡花織布。”
趙巷不知道該說什么就沉默著。
倒是傅五娘很快走出了自己的情緒,轉(zhuǎn)換話題說:“趙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趙巷想起陶夫人的話,只能硬著心腸說:“陶夫人要你明天中午穿著白色的衣服,到殿中服侍。陶夫人,她最近不喜看到妖媚的面孔,你最好素凈著。”
傅五娘聽到趙巷的話,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反正有什么事兒,也就是明天了。她除了這條命,還有什么可怕的?
傅五娘爽快的答應(yīng)了。
趙巷有些不忍心,這個單純的女孩走上那條復(fù)雜的路,只能婉轉(zhuǎn)的叮囑道:“你明天不要多說話,你見到人害怕是很正常的。不要撐著鎮(zhèn)定?!?p> 傅五娘想著木織的話,瞬間明白了陶夫人的意思,直接問:“我要去服侍陛下吧?!?p> 趙巷點點頭,不知道是在安慰傅五娘還是在安慰他自己,說:“這條路在宮里是最好的路,不必一輩子做著服侍別人的活,可以多一點的自由?!?p> 傅五娘慘笑著說:“這件事情是可以由我決定的嗎?我就是捏在別人手里的一只螞蟻,她動動手就可以把我捏死。我只求能好好活著就好。”
趙巷內(nèi)心也是一片荒蕪,他被命運一步步逼到這一步,能求的也只是活著而已,他和她都是苦命人呀。
傅五娘穿著一身白色的曲裾來到殿中的時候,陶夫人畫好鮮艷的口脂,頭上盤著繁復(fù)的發(fā)飾,插戴著奪目的金飾。整個人神神采奕奕,完全沒有纏綿病榻的樣子。
傅五娘緩步走入殿中,屈膝行禮,儀態(tài)端莊大方,完全沒有往日的寒酸的樣子。
陶夫人看到傅五娘的表現(xiàn),眼中全是贊賞,她喜歡這種堅韌的女子。而且傅五娘越是這樣,越容易得到陛下的欣賞,她的計劃就越可能成功。
陶夫人讓傅五娘跪坐在她身邊,不動聲色的說:“今日陛下看我,你就在我身邊好好服侍。這是你的機會,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了?!?p> 陶夫人伸著長指甲輕輕抬起傅五娘的下巴,說:“你這張臉清純中帶著妖媚,算是陛下最喜歡的?!?p> 傅五娘指甲掐進手心里,但面上還得帶著微笑,不敢對陶夫人的話做出絲毫的反駁。
趙巷端進來一碗粥,放在陶夫人身邊,說:“夫人應(yīng)該吃點東西了?!?p> 陶夫人似乎并沒有胃口,說:“不想吃,我想吃一點甜的東西?!?p> 趙巷立刻接著說:“我下去給您做一碗蜜水。”
陶夫人笑著點點頭,趙巷立刻起身出去。
陶夫人的笑容里有得意,只要她在,趙巷永遠看的都只有她一人。哪怕再嬌艷的花在他身邊,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過了一會兒,一位小內(nèi)侍匆匆端著一碗蜜水進來。
陶夫人看到不是趙巷,心里還十分疑惑問道:“趙內(nèi)侍呢?”
小內(nèi)侍回道:“趙內(nèi)侍說,夫人想吃甜的,他去廚房親自為夫人做點甜的。”
聽到小內(nèi)侍的話,陶夫人唇角上揚,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陶夫人接過小內(nèi)侍遞來的蜜水,用木勺輕輕舀了送進嘴里,整個人都變得甜蜜起來。
剛喝下兩口,陶夫人的嘴里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雙手緊緊捂著肚子,五臟六腑被撕扯般的疼痛。
傅五娘趕緊撲上去,大喊:“來人,夫人吐血了。”
所有的宮女內(nèi)侍都圍在陶夫人的身邊。
可陶夫人只是面容扭曲,眼中帶著不甘和憤恨,衣襟上沾滿著她的鮮血。這個曾經(jīng)艷冠群芳,盛寵一時的陶夫人走了。
大殿之中一片縞素,陶夫人穿著最喜歡的青色曲裾,一文已經(jīng)被整理好,安詳?shù)奶稍陂缴稀?p> 穿著一身黑色常服的陛下,快步走進陶夫人的身邊,神色之中除了憤怒沒有一點悲傷。
所有的內(nèi)侍宮女們都跪在大殿的兩側(cè),傅五娘跪在的最后面,只能看見陛下高大的身影。
陛下嚴肅的吩咐身后的侍衛(wèi),說:“你們在宮中徹查,誰敢在宮中使用毒物?”
說完,陛下就走了出去,沒有再多看陶夫人。
等到傅五娘走出殿中,往自己屋子走去的時候。
趙巷一個人站在柳樹下面,他的雙眼通紅,看了哭過很長時間。
看到傅五娘過來,趙巷有了發(fā)泄的出口,說:“陶夫人最喜柳樹,殿中遍植柳樹?那是因為我和她曾經(jīng)在柳樹下約定一生。可惜我們家里獲罪,我們被罰沒入宮。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夫人,我卻是一個不能人道的廢人。我只能在她的身邊默默看著她。可現(xiàn)在她走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傅五娘說:“你們至少還有彼此,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曾分離?!?p> 聽到這句話,趙巷開心的笑了起來,說:“我會為她殉葬,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在路上孤單?!?p> 傅五娘知道他的心思已定,自己沒必要多說什么。
趙巷說:“她想把你推到陛下身邊,可惜沒有成功,可是你已經(jīng)入了皇后的眼。在宮里,一個人消失是小事?!?p> 傅五娘突然憤怒起來,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當(dāng)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