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尚有幾個鄰里出來觀望,卻也沒有一個要進去攔一攔的意思,看上一兩眼便回屋去了,該是都習以為常。
戚樂眉頭微蹙。
在京都亦見過那些風流浪蕩揮金如土的公子哥兒,可他們的父母經得起這般折騰。
而那院中的老人...
都說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卻只見各個都當這恩是理所當然,唯有了苦處難事,才會記起這個尚還有一息之力的“靠山“來...
戚樂自出生便沒了母親,又被舅父接至身邊撫養(yǎng)長大,即便十三歲那年被生父祁廉山接回府中??擅鎸蓚€大不得一兩歲,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有那個滿面笑顏,卻并不對自己上心的“母親大人“,他自然沒有這種體會,有的...只是對那老人的同情或憐憫。
亦或...對自己。
而阿初...卻正與他相反。
她在墻角摸索了幾塊碎瓦,偷偷探頭,朝那大漢的方向狠狠盡數砸了過去。
“誰!哪個背后陰人的孬種!“
那大漢挨了疼,叫罵著就往阿初那里去,戚樂忙躲了起來,撿了幾塊碎石扔去他左邊的草叢。大漢聞聲,沒頭腦地被引了開,去找砸他的罪魁禍首去了。
阿初察覺有人在幫自己,回頭間,忽被一人捂了嘴。
一陣淡淡的清茶香。竟叫她在看清來人之后,并未掙扎。
“噓!“
戚樂小聲地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微微探頭出去,直到那大漢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慢慢放開了她。
“呃...我竟是忘了,你不會說話...抱歉?!敖z毫不忌諱這個,戚樂直口直言:“怎么旁人欺了你不見你還手,這會兒卻又為了旁人這般心狠?你手中那東西,可不是饅頭啊?!?p> 阿初漠然直視,借著月光警惕地打量起面前這個人來。
他著灰白深衣,腰配墨玉,外面松松垮垮披著件蟬紗外衫,顯得挺拔頎長清俊秀逸。
梨渦淺笑間,隨意淡雅,并未有何輕視之意。
他是大家都在私下談論的那個大宅主人,據說...來自京都。
京都...
那個她不愿再憶起的地方。
阿初不覺低了頭,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而去,將戚樂視若無物。
遭阿初這般對待,戚樂自覺稀奇。
“阿初...你叫阿初?不認識我了?昨夜你還送我兩只河蟹呢,我這張臉何時開始叫人善忘了?“
自然沒有回答,也不見阿初停下腳步,反而走地更快了些。
戚樂無奈,她即這般不耐煩,自己又何必腆著臉跟上去。
奈何轉出這條窄巷,只有一條直道可行。
戚樂刻意放慢腳步拉遠與阿初的距離,以防她胡亂想了什么,以為自己是在跟著她。
眼見前面的阿初就要拐出這條道去,路的盡頭忽跑來一人,戚樂定神一看,是宋堯松。
“阿初!怎么回事?怎么去了這么久!害我擔心死了。“宋堯松伸手就去抓那阿初的胳膊,被她不動聲色地躲了開。
戚樂自然看不見阿初現是何表情,卻從宋堯松接二連三的詢問中,看出他對她的不同。
這種不同,就像尹墨和尹煜對白珝那般事無巨細的殷勤。
“我爹娘就快帶著藥商回來了,這兩天事多,我胳膊又這樣,你能識會寫,幫著我記這記那的,可不能把你這個寶丟了。以后應了幾時回來就幾時回來,別說我擔心你大晚上遇了什么蟲獸,就是白天,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能亂跑,最好就一直待在我身邊,知道了嗎?“
遠處,宋堯松嘮叨了一大堆話,這才發(fā)覺戚樂。
知曉自己方才所言都被戚樂聽了到,不覺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喊了戚樂過去。
“戚樂兄這會怎么在這里?“
戚樂只得走近。
“噢,我...吃多了,出來溜達溜達?!八室饪粗⒊跻苫蟮溃骸斑@姑娘是...“
“阿初,她叫阿初。“宋堯松道:“她不會說話,一個月前剛來的村子,有些怕生?!?p> 說著,下意識擋在阿初身前,似乎像是什么珍惜的東西般,不愿被戚樂瞧了見。
阿初頭也不抬,在聽宋堯松和戚樂幾句對話之后,跟著宋堯松回了去。
------
再說那大漢。
循著方才戚樂扔碎石的方向找了半天,仍是不見個人影,便折返了回去,在阿初和戚樂方才躲藏的那里尋了會兒,倒還有個收獲。
那把戚樂情急去堵阿初嘴時,落下的折扇。
回了家,大漢在燭下將撿到的那把折扇反復仔細看了許久。
上面是幅水墨山水畫,背面幾行字。
“媳婦兒!你來瞧瞧這個!“
說罷,將今夜被人砸了頭的事兒說與自己媳婦聽。
二人都不識字,村中也未見過誰用這種折扇,捉摸了半響,決定第二日去問問現村中唯一識字的宋堯松。
第二日天剛亮,這大漢的媳婦就在宋家門前了。
“趙嬸兒?“剛清掃了院子,開了門的宋蘭芝問那大漢的媳婦道:“這么早來有啥事?“
“也沒啥,有個事問問阿堯,阿堯在家嗎?“
邊說邊往里進,宋蘭芝只得大開了門,喊了宋堯松來。
將這趙嬸兒請去屋子里,宋堯松聽她沒頭沒序地說了半天,終于聽懂了。
“那折扇呢?“他問。
趙嬸兒從懷里掏了出來遞給他。
“這上面寫得什么?咱們村兒里誰還用這么個講究玩意兒,我瞅著,說不準就是隔壁那個剛來的人的!“
宋堯松細細反復看了半響,驚訝道:“嬸子確定是在路上撿的?“
“是呀!我漢子說就是這扇子的主拿瓦片砸砸他!“
“是嗎...“
宋堯松疑惑。
這水墨山水畫中落有隱款,仔細便可認出里面那幾個字,“李恩澤”。背面那幾行行楷后亦有黃豆大小的落款,宋堯松再三辨認,確定那二字是“祁三”無疑。
宋堯松去年在京都待過幾個月,那里的新聞八卦也聽了不少,關于這二人的,更是數不勝數。
若這書畫果真是那二人所作,價格不菲,怎會被主人遺失且毫不自查。
“嬸子在這里稍等會兒,我去一問究竟。“
宋堯松起身,往戚樂所住的大宅而去。
他認為,或許真如這趙嬸兒所言,這東西是來自京都的戚樂所有。